正文  第二章,左城·隱君

章節字數:6815  更新時間:19-11-29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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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白皙靈捷的手執一枚白子落於棋盤中,棋局瞬間峰回路轉。

    位於棋盤前的兩人,相視而笑。

    “看來,還是隱兄更勝一籌。”

    “是景賢弟謙讓了。”

    “隱兄,你看,月下美人開了。”

    “月,也開始圓了。”

    “隱兄可還記得我們初遇之時?”

    “記得,也是個月圓之日。”

    “那天,月色如銀,影子炳若觀火。”

    “那樣好的月色,人們自是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的。”

    聽得隱君這一句,彡景靜默不言,看著清微淡遠的隱君的眼睛裏滿是複雜微妙。

    這短短的一句話,隱晦地藏著絲孑然的蹤跡。

    “景賢弟可曾聽說過開在冥界的彼岸花?據聞此花,花葉是永不相見的。”說的人像刻意斂起了某些不想為人知的情緒,可有時候一個人的眼睛卻不會騙人。那雙特意想與這世間的一切保持距離卻又偏偏極度渴望溫暖陪伴時刻矛盾著的眸子,此時透著很深的孤寂。

    “在坊間確曾如此聽聞。”彡景把棋盤上的黑子一顆一顆地拿起,再放回到棋盒裏。隨著每一顆黑子落入棋盤時發出的聲音,他的心就揪痛一下。他一邊溫柔地取笑著眼前這人莫不是個傻子,連怎樣更好地隱藏起自己的情緒都不懂,一邊又無比疼惜眼前這人蹩腳的演技,一個人該是有多渴望別人的陪伴才呈現出這種不想表露又抑製不住地想表露自身孤獨的矛盾。

    “此花,大抵該是這世間最孤獨之花了。”棋盤上的黑子已被盡數收起,隻剩下白子孤零零地散落在各處,隱君眼底似乎又多了絲歎惋。

    “世間之事變幻莫測,歲月又如此悠長,也許會有相見的那一天也說不定。”彡景看了一眼棋盤,此時說出的話不知是輕輕的寬慰還是另有深意。

    黑白子博弈才精彩,少了那一子,這棋局都沒法開。剛才還是一番酣戰的場景,霎時隻餘下一片岑寂,這算是赤裸裸地彰顯著這塵凡中萬年不變的定律,電光火石的美好總是抓不住留不得的。彡景仿似明白隱君眼底多出來的那抹情緒,懂他為何歎惋。

    “希望吧!”隱君把一顆顆白子拿起,然後放進棋盒。

    “莫非隱兄也有想見卻不能見之人?”棋盤很快便空空如也,彡景提著心在等一個答案。

    “確實有那麼一位。”隱君的腦海裏慢慢地勾勒出一個熟悉又久遠的影子輪廓。

    “隱兄不必如此感懷,相信你們總會有相見之日的。”彡景把一顆黑子重新放在棋盤上,嘴角噙著一抹奇怪的笑,可很快的這笑又給隱了下去。

    “願承景賢弟貴言。”隱君先是有些發愣地看著那一顆被重新放在棋盤上的黑子,然後顫抖著把一顆白子緊挨著黑子落下。當他看見一黑一白的兩顆棋子緊緊地相依著時,內心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撩撥著,一瞬間,他仿若瞧見了早被冰封於潭底凍結得四分五裂的溫暖的曙光在重新凝聚,向他緩步走來。

    “今夜如此好光景,值得我們暢飲幾杯。”彡景察覺到了某人的異樣,他的心情也隨之有了起伏。

    “那我們不妨移步去”流觴亭”,酣暢一番。”隱君露了絲難得的笑意。

    “隱兄好提議。”彡景盯著隱君臉上的那抹笑,柔和地附和著。

    倆人大笑著起身往”流觴亭”的方向走去。

    (一)

    由街道的東邊延伸至西邊,皆掛上了獨具匠心的燈籠,係上了醒目的彩綢。

    街道兩旁的茶樓、酒館、小商販等處都聚集了不少人,稍微有雅興的人會在猜謎語大賽和鬥詩會上駐足停留。當鑼鼓聲響起,被舞動著的長龍出現在街道中央時,人們會因為情緒的高昂而激動得拍掌喊叫。

    隱君於人群中遊弋,他看到的每一張臉上都溢著笑容的光彩,人們從他身旁經過,可他的名字從未被喚起過,就連視線人們都舍不得靡費予他。隱君抬頭看了一眼那輪萬年不變的明月,隨即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去,輕吐出一句”昂首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嗎?”語氣中沒有嘲弄譏諷、無可奈何,有的隻是淋漓盡致的冷淡,一如這萬年間他那顆早就無動於衷的心,沒有激起一點漣漪與波瀾。

    他借著月光,輕步行走到河水邊,水麵上漂浮著五彩繽紛的水燈,閃爍著的一片燭光燦若星河。婉轉連綿的琴聲傳來,他不由自主地向河水中走去,就在此時,絢爛的煙花在半空中熱烈地綻放開來。

    “公子,再往下走唯恐會有危險了。”一句來自靈魂深處久違的深切關懷穿越一片歡騰的大地,急速而至。

    河水濕了隱君的衣服下擺,對於岸邊這聲竭盡全力的呼喚,他置若罔聞,也絲毫不把用盡生命又帶著無盡眷戀的這聲喊叫放在心上,隻因得他知道,也許他連個蜉蝣都不如,蜉蝣尚可在這世間尋得蹤跡,而他卻是連蹤跡都無法可覓。

    “公子,這河水著實太冷了,就莫要再往下走了。”看著障礙無阻一心往下走的人,這聲提醒有了些束手無措的焦慮和擔憂。

    隱君頓了一下身軀,沿著河四周環視了一圈,隻見樹影焯焯,月光花開得奪目,岸上那人如斯動情,喚的又是何人?

    “公子,再走下去,且不說別的,單是這河裏的水燈就要壞了,這是擾人美願,實屬不妥。”隱君心中的疑慮剛起,一句勸阻又劃破長空而來。

    隱君終是駐足回眸,見一位束著長發身著天青色錦袍的男子立於蓮花燈下,他臉上掛著淡雅的笑,瞳孔裏卻潛藏著如漩渦般幽邃的擔憂,眼角處顯露的是重逢後無盡的歡愉。

    四目相對,一種異樣的情愫在隱君的心中蔓延開來,明知道不可能的但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

    “你喚的可是我?”清冷的聲音中帶著點不著痕跡的顫抖,隱君的眼裏燃了縷光的火焰。

    可很快的,風就捎帶著狂風暴雨式的沉寂,在倆人之間盤旋,隱君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也沒有聽到那男子的回應。就在他轉身想要繼續前行時,如玉石相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自耳邊傳來,不緊不慢卻抵死旖旎。

    “正是,除了你再無他人了。”這話說得暗昧。

    “你竟看得見我。”隱君此時緊盯著男子,全身上下地打量起他來。

    “公子一大活人,還是這般靈動之人,怎會看不見?”男子微微一笑,放肆地接受隱君毫無掩飾的目光審察。

    “你喚作何名?”文雅有禮的詢問下是隱君細微情緒的轉換。

    “彡景。敢問公子尊諱。”男子行了個君子禮,其眼底滿是溫情脈脈。

    “隱君。”說出名字的一刹那間,隱君清晰地感受到胸膛那顆早就麻木不仁的心在開始重新跳動,就連在他眼中這千百萬年來一成不變的夜色此刻也變得格外不同。

    從今夜開始,”彡景”這個名字便注定會烙入隱君的骨血中,成為他今後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

    一個月後,鬱鬱蒼蒼的竹林還未來得及散去雲霧,淋淋瀝瀝的雨便落了下來。

    彡景撐著傘踩著一路的木芙蓉,來到”匿影閣”。他在刻著”匿影閣”這三個字的木匾上停留了下目光,深邃而又耐人尋味。他推開虛掩的木門,走過曲廊,越過假山,在行至漏窗時,一股淡淡的茶香味撲鼻而來,他掀起竹簾,看見那人站在一幅畫前,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那畫上並非旖旎的風光,也並非風華絕代的佳人,而是一個作畫者筆端傾注了過多感情的若隱若現卻又翩若驚鴻的影子。

    彡景收起了傘,喚了聲:“隱公子。”

    站在畫前的那人紋絲不動,彡景輕步走上前,站至那人身後,放低了呼吸與那人一同靜默地看著畫中的影子。

    許久後,當那人在茶香中嗅到了一絲截然不同的味道,回過神來才發現身後安靜站著的彡景。

    彡景朝著隱君眉語目笑,柔和細微的聲音在隱君耳邊響起:“隱公子,彡景特來拜訪,如有冒昧之處還請見諒。”

    隱君從看到彡景的那一刻開始,就臉露喜色,此時聽到彡景這般說道,卻有點嗔怪自己剛才的過分癡迷而至於沒發覺他的到來。

    隱君示意彡景往茶案旁入座,他把茶杯中還未冷卻的茶水一倒而盡,又把已經煮沸了的水悉數倒掉,再取來一個藍色瓷瓶,把裝在裏麵的水緩慢地倒出,邊倒邊和彡景說道:“剛才那茶所用之水乃是山中清澈的泉水,可飲用此茶所用的最佳之水該數那天然的露水。”

    彡景看著隱君一連串幹淨利落的動作,感慨其對茶的深諳。一個人,如若對某一物有較深的研究,不是因為喜愛,便是因為孤寂。彡景看著隱君的臉,胸口處忽然就泛起一陣一陣的心痛。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當隱君把一杯冒著熱氣的新茶放到彡景的麵前時,彡景刻意地收回了帶著疼惜的目光,他望著飄起的縷縷青煙,努力克製著內心強烈的情緒,很是平靜地說:“謝隱公子美意。”

    隱君不言,可內心的欣然已全部表露在臉上。

    外麵淅零淅留的雨聲不曾間歇,室內茶香四溢,兩人相伴而坐,此時此景,隱君覺得足矣。

    (三)

    此後,白天彡景陪著隱君去垂釣,晚上隱君陪著彡景去聽折子戲。

    他們在萬物複蘇時,去廟裏上香參拜,討個好彩頭;在蟬聲陣陣時,於綠樹成蔭下,把酒言歡;在紅葉似火時,去百華會上吟詩賞菊,湊個好熱鬧;在寒風呼嘯時,於集市茶樓裏,聽書觀景。

    後來,他們以兄弟相稱,一個被喚隱兄,一個被喚景賢弟。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一顆已沉寂了千萬年的心就這樣被一縷意外闖進來的光給照亮和溫暖。

    對於彡景的身份和來曆隱君並不是心中沒有存疑過,可這份存疑最終也隻是無疾而終,隻因在隱君的心中,彡景的陪伴足夠讓其它的任何東西都變得微不足道。

    可彡景這邊卻是截然不同的局麵,他了解隱君的一切,包括隱君深埋於心底的寂寥,他都能察覺得一清二楚,這也正是促使他急迫地來到隱君身邊的最大緣由,並且他希望盡自身最大的努力,在有限的時間裏給予隱君最深最長的陪伴。

    可這場費盡心思、籌謀已久的陪伴,到頭來就像拂麵而過的一陣風,來過,卻不會長久停留。

    那是如尋常般的一天。

    彡景姿態半慵懶半俊逸地倚在大石上,他身後各種色係的花開得鮮豔,紫的、藍的、赤的、白的、茶的等,花的香氣也盡然不同,從無味到輕香再到芬香撲鼻。他眼睛專注著某一個地方,深遠又溫柔。而在他的正前方,隱君手提著畫筆,一幅俊男百花圖正被他細細地描繪出來。

    隱君的畫隻作到一半,彡景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眼睛前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用手扶了扶額頭,緊緊地蹙著眉頭。

    眩暈感並沒有持續很久,可彡景心裏卻拉起了警鍾,他默默地低歎了一聲,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看了看前方一絲不苟的人,晦暗地露了絲痛苦之色。

    隱君停了筆,嘴角抿著笑,是前所未有的歡愉。彡景朝隱君走去,每一步似乎都有些沉重。

    “景賢弟,你看此畫如何?”隱君先是低頭看了看畫,然後抬頭注視著彡景,語氣像個竭力想要讚賞的天真稚童,他的粲然笑意像那東升的旭日,冉冉消融著塵世的冰冷。

    “妙手丹青。”彡景左手貪戀地撫摸著畫上被百花陪襯著的男子,隱在袖子裏的右手拚命地攥著。在未看到這幅畫之前,他從未覺得自己竟也會是這般好看的。

    “那我便將它贈予你,可好?”隱君喜不自勝,連眉角處都捎帶著忻悅的氣息。

    “我自是願意的,可若我想讓隱兄把此畫掛在你的”匿影閣”,不知隱兄可願成全?”彡景蜷縮起來的手指一片泛白,觸目驚心,可他卻任憑隱忍著的疼痛肆意蔓延,一直笑意吟吟地望著眼前之人。他提的雖是請求,卻不強人所難,連著話語都是那般的柔和,讓聽的人不忍起拒絕之意。

    “定不負景賢弟之意。”隱君渾身上下的怡悅灼目得讓人心底發燙,他得意忘形伸手拍了拍彡景肩膀的手在下一秒回過神來後,又疾速地放下。

    “那在此先謝過隱兄的成人之美了。”彡景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隱君收回的那隻手,濟濟彬彬地對隱君作了個拱手禮,右手掌心血跡斑斑。

    “景賢弟客氣了。”隱君滿臉春風地回了個拱手禮。

    他們共同看著那畫,心境卻迥然不同。

    此時,曼珠沙華已悄然地開滿了整個冥界。

    (四)

    而後,彡景眩暈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他不能如常赴約到口吐鮮血,當他再也掩飾不住在隱君麵前倒下後,真正的離別到了。

    倒下的那一刻,他在隱君的眼裏看到了慌亂、緊張和害怕。

    他直勾勾地看著隱君驀然莞爾一笑,這抹笑加劇了隱君心中的不安。果然,血從彡景的嘴角溢出,滴在地上,隱君似乎能聽見每一滴血落在地上的聲音。

    隱君抱著彡景此時輕如鴻毛的身體,淚水竟失控地落下。

    “隱兄…不對。”彡景停頓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

    “什麼不對?”隱君問得很輕,聲音有絲沙啞和發抖。

    “阿隱。”彡景像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極盡小心翼翼地喚著這兩個字。

    “你喚我什麼?”聽到這一聲叫喚,隱君全身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恐怕我不能再陪著你了。”彡景目不轉睛地盯著隱君看,滿是依戀。

    “那天,你說,你叫彡景。”直到這一刻的到來,隱君才真正知道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來到他身邊的。大概,這個人是這世間唯僅的一個,為消減他的寂寥而以犧牲為代價,甘願消亡也要陪他一程溫暖的徹頭徹尾的傻子。

    隱君伸手想擦掉彡景嘴角那怵目驚心的鮮血,可發現血越來越多,怎麼也擦不幹淨。

    “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如果可以,我多想對你毫無保留。”隱君說得有些急,連連咳嗽了起來。

    “彡景,彡景,不就是影嗎?原來我竟這般傻,沒有認出你來。”隱君隻急著想給彡景順氣,一時間忘了雙手已是血跡斑斑,以至於他的手撫過彡景的衣衫處,無一不留下血印。

    “阿隱。”彡景看著隱君一副無措樣,心底劃過灼熱的心痛,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該是不可一世睥睨眾生的,該是溫潤如玉淡定儒雅的,但絕不該是現在他看到的這副模樣,即便是為了他露出了這樣的神情,他也不應允。

    “要如何才能救你?”隱君看著彡景越來越虛弱的身軀,惶恐不安著。他想知道彡景為何要離開”禁淵”,又是如何從”禁淵”裏逃出來的,他到底知不知道離開”禁淵”後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可當前的情形已容不得他開口問及這些。

    彡景輕輕搖了搖頭,隱君的淚落在了彡景的臉上,摻著血,像極了鮮紅似血的曼珠沙華。

    “你一個人,寂寥太久了,我想來陪陪你。”彡景似乎知道隱君那些沒有問出口的話,不緊不慢地說了這一句。

    隱君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心髒處傳來一陣劇痛,他不僅嗅到了空氣中彌散開來的濃鬱的血腥味,似乎還嚐到了充斥在唇齒間令人無望的血腥味。

    “那以後呢?”隱君幾不可聞地問著,周身彌漫著絕望、衰頹與死亡的氣息。

    “阿隱,對不起,對不起,對……”彡景抬手,想撫摸下這張近在咫尺可即將又要天各一方曾朝思暮想的臉,想拭去這張臉上那決堤不絕的淚水,可他無奈的發現,身體在一點點散去,最終伸至半空的手重重地落了下去。

    “不,不…”隱君看著彡景在他懷中一點一點地消散,嘴裏拚命地叫喊著。最後他仰天發出一聲絕望又悲切的嘶吼。

    當隱君手中再也感受不到彡景的溫度時,晶瑩如玉的雪開始飄散在左城的每個角落。

    隱君倒在地上,看著漫天的白雪自空中飄落覆在他身上,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溫熱的鮮血。他想起他曾臉含惋惜地對彡景說,他還不曾見過臘梅傲然盛開的雪天,那純白無瑕的飄雪漫天飛舞的場麵一定很美,將來有機會一定要與他一同去看看。

    “左城無雪,你圓了我的願,可為何我的身側卻沒有你。”

    雪從入地即化到彌天紛飛,恍惚中,他好像看見剛才在他手中消散的人從雪中向他重新走來,他朝著那遠處伸出了手。

    “影,你看,左城,下雪了。”

    隱君躺在雪地裏,被皚皚的大雪掩蓋著,此刻,他覺得自己像臥在彡景的懷抱中,而彡景的臉是那樣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仿佛觸手能及。他不斷地叫著彡景的名字,直到他徹底昏倒在一片白茫茫當中。

    後來,距離這場驟然而至的雪過去了很久,冰涼的空氣中仍舊透著冷冷的蕭涼。

    (五)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站著一男子,三千銀發如天上那皎潔的月光,透著清冷與疏離感。

    起初,他閉著眼睛,負手而立,直到大殿中傳來風風韻韻的聲音,他才睜開眼睛,冷若冰霜地看著坐在大殿上位的人。

    “浮生若夢,一切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你又何必執念至此。”

    “如若他從未來尋過我,也許我真的會安靜並心甘情願地過著這漫無止境的乏味年月。”

    “他本就隻是你的一抹影子,身為隱君的影子,理應生生世世呆在”禁淵”。可他卻掙脫了禁錮,甚至不惜逆天而行,強行幻化成人形,在人世間逗留至久。”

    “他就隻是我的一抹影子而已嗎?”男子哂笑著,嘴角彎起清冷的弧度。

    “由始至終,陪在我身邊的,唯有他一人而已。當他還是影子時,他傾聽了我所有的苦悶和愁苦,當他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時,他陪著我遊曆了大江南北,予了我那麼多賞心樂事。因為他,我枯燥無味、黯淡無光的日子才看見了亮光。他真的就隻是我的一抹影子而已嗎?”

    坐在大殿上位的那人,看著眼前這個執念至深的男子不由得輕歎了一聲。

    “一切終已成定局,你又該如何做?”

    “他既是為了我出的”禁淵”,逆的天,那我也該不惜任何代價,即便是踏破這八荒,顛倒這天地,我也要讓他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可你莫要忘了你為何會存在於這天地間,也莫要忘了你的職責所在。”

    “不敢忘。可如今這些於我而言還有何意義?我倒寧願自己從未存活於這世上,那麼他也不會……”說到最後,男子像在極力抑製著什麼,在他手中一把利劍若隱若現地現出妖冶的劍身,一股如深淵般絕望的冷峭殺氣慢慢地將他包圍。

    大殿上位的那人看著底下男子的變化,眼裏有了一絲憐惜,再次開口,語氣裏有不奈之何和不易察覺的寵溺放縱。

    “冥界的彼岸花該開了,你且去看看吧!”說著拂袖離開了大殿,走後還不忘低喃了一句,“當初怎麼就選了個這麼不讓我省心的當了隱君,莫不是這天道有錯?”

    跟著大殿上位那人一同離開的眾人,聽到這一句低喃,都紛紛汗顏,隻敢在心裏默默地說,這怎麼又怪上了天道,不省心還不是讓你給慣的。

    此刻站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的男子,滿身的殺氣已褪去,凜如霜雪的瞳孔裏也有了一絲溫和,隻是他離開時的步伐有絲踉蹌和迫不及待。

    (六)

    左城奇聞異事錄第一百零三章裏,記錄著以下內容:

    隱君者,其影所往之地為”禁淵”,其職責為匿跡地守護左城秩序。

    是以,所謂隱君者,即是連影子都沒有的隻為永世匿跡地守護左城秩序而存在於這天地間,不生不滅,恒久寂寥。

    在隱君任職期滿的第一萬三千二百二十年,據聞,那一年,從未飄雪的左城,竟下了千百萬年來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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