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73 更新時間：08-02-29 12:53
從6月5號開始，高中就放假了，讓考生們休息休息，調整狀態，小亦也就名正言順的窩在家裏當大爺。
“姐，我渴了。”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亦大爺向廚房的方向喊道。
“水來了。”不一會兒，身穿圍裙的我托著水杯來到他麵前。
“姐，我餓了。”亦大爺又發牢騷了。
正在拖地的我飛快的扔下拖把，衝進廚房，開始奏響“鍋碗瓢盆交響曲”。
“姐，我累了。”亦大爺懶洋洋的說。
關掉洗衣機的電源，把濕漉漉的手往褲子上一擦，我出現在沙發旁，為亦大爺按摩。
哎，高考的人最大。可憐的我隻能任勞任怨的為亦大爺服務，表情還不能太難看。盡管現在是六月，我卻想高唱：“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忙乎了一早上，我已經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優哉遊哉的小亦看著電視，“姐，該準備中飯了吧？”
輕柔的聲音此時仿佛有千斤重，但為了小亦的高考，我豁出去了！
還沒來得及進廚房，小亦已經走了過來，把我拖到沙發上，“姐，你忙了一上午了，午飯就由我來做好了。你就乖乖地坐在這裏看電視吧。”小亦拿起遙控器，調到了卡通頻道。“你最喜歡的‘名偵探柯南’，慢慢看。”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小亦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後，這小子，想逃避我做的午餐也不用這樣吧！看來他是受夠了營養套餐了，今天乘機展開報複。算了，不管了，還是專心地看《名偵探柯南》吧。
果然，午飯全是小亦愛吃的菜（也是我愛吃的），痛痛快快地吃完一頓，我認命的收拾好碗筷。
“小亦，今天天氣不錯，你出去轉轉吧，我去洗碗了。”
“不要。”小亦頗為不爽。
“怎麼了？”亦大爺又出問題了，好鬱悶啊！
“我不要一個人出門，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去散步了，我們一起去散步吧。”
“啊？好吧，不過你得幫我洗碗。”是啊，好久都沒有和小亦一起出去了，再順便讓他洗碗，哈哈！
中午的陽光已有些曬人，我牽著小亦躲在路邊樹木的陰影下徐徐漫步。
看到一個拿著冰糖葫蘆的小孩，我不禁心生感慨。“小亦，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每天都這樣牽著你，和你一起去上學。每次有賣糖葫蘆的經過，你就走不動了。”
小亦微微一笑，“記得啊，有一天你終於買了一根給我。”
“是啊，可是後來再看到賣糖葫蘆的，你都像沒看到似的，我當時還在想，那玩意兒是不是很難吃啊？”回憶湧向心頭，兒時的疑問也不知不覺說出了口。
小亦又笑了，笑得有些溫柔，又有些憂傷。“不是的，糖葫蘆很好吃，好吃的東西吃一次就夠了。而且，當我知道你為了買那串糖葫蘆而犧牲掉自己兩天的午餐，我就決定，再也不吃糖葫蘆了。”
“小亦……”這就是小亦啊，我的弟弟，我知道，我們是彼此最會為對方著想的人。“我常常想，說得文學一點，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是我前進的動力，是我的天使。”
“姐，如果我是天使的話，那麼守護你就是我的責任。”小亦頓時嚴肅起來，平日裏的稚氣與痞樣都消失無蹤。
看來，小亦真的是長大了啊。我笑了起來，“好像一直是我在守護你吧？”
小亦也笑了起來，“這叫更相為命，相濡以沫。”
“好了，好了，別惡心了，又不是在寫高考作文，搞得這麼煽情。”我嘴裏這麼說，腦海裏卻又浮現出以前看到的一句話——“我們是隻有一隻翅膀的天使，隻有相互扶持才能飛向天堂。”哎，我怎麼也肉麻起來了。
今天是6月7號，一大早我就起來了，在心中默念N次“加油”，然後開始輕手輕腳的做早餐。
當小亦打著哈欠走進餐廳的時候，首先映入他的眼簾的就是一桌豐盛的早餐與餐桌旁笑靨如花的我。
“姐，今天怎麼這麼早啊？”小亦隨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不早了，不然你遲到了怎麼辦？今天可是高考啊！”正所謂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反正也忙了大半個月了，不在乎這一天兩天。
小亦不爽的撇撇嘴，委屈極了。“姐姐關心高考勝過關心我，我不幹了啦。”
頭疼！哎，我隻能笑眯眯的安慰他喏，“怎麼會呢？因為你要高考我才關心的啊，要知道，這可關係著你的前途啊！我可能不關心嗎？”
“那如果考不好怎麼辦呢？”小亦又有些憂心忡忡了。
“這可不像小亦會說的話喲，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都能接受，當然，最好能上一類。”
“隻要是你要求的，我都會盡力去做。”小亦又恢複了平日的自信，他頑皮地眨眨眼，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相信你！”我的手又忍不住開始摸小亦的頭，柔順的黑發，摸起來真舒服啊。
“姐，別摸了，搞得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小狗。”小亦又不爽了。
“OK！吃飯吧，早點出發。”
“姐，你要送我去嗎？”小亦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當然要了，當年你不是也陪著我嗎？現在輪到我陪著你。”
簡單的收拾好桌子和餐具，小亦已經整裝待發了。
“東西都帶齊了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拿過他的書包開始檢查。筆，尺，墊本，準考證，一樣不差，還帶了一本語文的資料。
“好，出發吧。”我收拾好書包，還給了他。
出了大門，已經七點半了，小亦八點半就得進場，還是快一點的好。小亦推出那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走吧，我載你。”
“好的。”我高興的坐了上去，“好久沒有坐自行車了，好興奮啊！”
“姐，你當然興奮喏，賣力的可是我啊，你抓穩一點，別摔了。”
“又不是第一次坐，不會摔的，放心好了。”輕輕鬆鬆的坐著讓人在雖說很爽，但我還是羨慕騎車的小亦。“如果我也會騎車就好了，就不用天天擠公汽了。”
小亦嗤之以鼻，“誰讓你以前不學啊，現在已經晚了。再說，就算你會騎，我也不敢讓你出門啊。交通這麼混亂，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確實，我們住的這一塊交通是出了名的爛，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敢大搖大擺的兩人騎一輛，反正沒有交警攔。
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我們的身上跳躍，有時會有一陣清風從耳邊吹過，我輕輕的靠在小亦的背上，閉上了雙眼。如果就這麼一路騎下去，該多好啊！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小亦的學校已經近在眼前了。熟悉的大門前，我們停了下來。此時的學校沒有了平日的熙熙攘攘，隻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躲在校內的樹陰下。
我的心突然柔軟起來，四年前的我，也是這樣和小亦騎著自行車來到這裏，不同的是今天我們的角色被調了個。
“好了，”小亦扶住我的肩，“快下來吧，進去了。”
我小心的跳下車，走到小亦的左邊，和他並排進了學校。
停好了車，我和小亦坐在一棵橡樹下的石凳上。小亦打開書包，拿出那本語文資料，看了起來。
“你在看什麼啊？”好奇因子開始作怪，我的腦袋也忍不住往書上靠。
“古詩詞之類的，有默寫的。”
“我來抽查好了，看你背得怎麼樣。”
“好啊。”小亦把書塞給我，胸有成竹的笑了，“開始吧。”
“聽好了啊，非淡泊無以明誌，下一句。”我打著老師腔，拖長了音。
“非寧靜無以致遠。”小亦飛快的接道。
又隨便抽了幾句，小亦都對答如流，我也就放心了。看看表，已經八點二十了，小亦也差不多該去集合了。
“你該去集合了，你們老師不是要清點人數嗎？”我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衣服。
“是啊，走吧，集合的地方在那邊。”小亦收好書，也站了起來。
小亦班上的其他同學已經到得差不多了，正三個一夥五個一堆的聊著天。其中有幾個是在小亦的生日party上出現過的，我還有些印象。
看到我們，他們也熱情地打起了招呼，“亦然，欣然姐姐，好啊！”
“你們也好啊！”我擺出最淑女的笑容，衝著他們點了點頭。
這時，小亦的班主任陳老師也趕來了，我和他並不熟，隻是在家長會上見過麵。班主任點了一下名，確定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就站到花壇邊上，兩手一背，開始叮囑學生們：“高考是很重要的，但你們也別緊張，要遵守考場紀律，好好考。你們可不許考一半就離場啊，一定要把時間坐滿。字要寫好點，不要亂畫，做好了要檢查……”
我站在一旁，就像一個局外人。四年前的我，也是在這所學校裏聽著我的班主任李老師的叮囑，而那場高考，也讓全班的同學天各一方。
八點半很快就到了，校園裏的喇叭開始叫了起來，教學樓外的警界線旁擠滿了人。開始進場後，一堆堆的人向考場裏蜂擁而去，小亦把書包遞給了我，隻拿了文具。
“小亦，快去吧，要加油哦！”
小亦笑了，“要相信我的實力。”
我也笑了，“當然，別忘了，我在外麵陪著你。”
小亦垂下頭，“我知道，我會努力的。”
看著小亦的身影融入人流，我的心裏感慨萬千。我把小亦的書包背好，開始在校園裏閑逛。
校園裏很靜，沒有幾個人影，鬱鬱蔥蔥的樹木寂寞的站在陽光下。爬上學校的後山，那些水泥的桌椅都還是老樣子。從後山望下去，畢業時才開始打地基的新教學樓已經有一點舊了。綜合樓的花園裏，梔子花都還沒有開，葉子綠油油的，仿佛塗了一層蠟。我想是我來早了，梔子花七月才開，到那時候，兩個花園裏都是大朵大朵的梔子花，風一吹，就是整樓的花香了。花園的圍牆有很多鏤空，我常踩著那些鏤空翻進花園去偷摘梔子花。
逛著逛著就到了校門口，馬路的對麵有一所初中和一所小學，也是我和小亦的母校。小時候，每天我們都牽著手，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每次走到校門，就看到小亦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門邊，我就會走到他的身邊，起著他回家去。路很長，一路上我聽他講一天學習的內容，聽他講他又得了一個100分，然後我就告訴他，今天我又摘了一朵梔子花，我又看了一本書。說著，笑著，家就到了。
我知道，我是一個容易陷入回憶的人。美好的，悲傷的，都忍不住去回想。人，都是有過往的。多年後再回憶起今天，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子。
喇叭又響了起來，離交卷還有十五分鍾，我回過身，向考場走去。十五分鍾很快就過去了，人流湧出，我站在一棵梧桐樹下，在人群中尋找小亦的身影。
找了好久，小亦溫暖的笑容終於出現在我的視野，我奮力向他揮手，他一步步走過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塵埃在陽光下飛舞，像一個個小亮斑，而小亦，如天使般降臨。
“姐，回家吧。”小亦緩緩伸出左手，微笑的眼睛裏仿佛有一道彩虹。
“好。”握住他的左手，我在他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的笑容，幸福甜蜜的笑容。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考完最後一門英語，已是下午五點。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抬頭看到湛藍的天空，我有些失神。小亦的高考，就這麼結束了。
小亦騎得很慢，我靜靜的靠在他的背上，沒有說話。
“姐，今天解放了，我們去玩吧。”
“好啊，”我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來，“去哪裏玩啊？”
“去那個小公園吧，好久沒去了。我們繞著那個荷花池騎自行車，好不好？”
“為什麼不呢？”我笑道，“快點，小亦司機。”
“好嘞，加速囉！”伴隨著小亦爽朗的笑聲，車子飛快的前進。
受到小亦的感染，我也大聲笑了起來。
夏季的陽光，照在我們快樂的身影上。
高考結束，隨之而來的就是估分和填報誌願了。估分是小亦自己的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抱著學校發的招生方麵的書在一旁研究。
一類大學固然不少，但合適的卻不多。我打算選幾所合適的，再根據小亦的情況來填報。就我自己的看法，我希望小亦到外省，到發展前景好的城市去。當年我高考時，一個到北京去的同學曾對我說；“不能再遺害子孫了。”的確，那時我們抱怨得最多的就是本省居高不下的分數線和這個城市的破環境，但為了照顧小亦，我留在了這個城市，在一所徒有虛名的一類大學裏過完了四年。
小亦估的分是653，上一線是絕對的了，但在選學校的問題上我們卻出現了分歧。
“小亦，北京怎麼樣？是我國首都，又是名校聚集地，將來還有機會看奧運會。”我熱心的指著書上北京的一幹學校。
“北京有沙塵暴。”小亦一下子就否決了。
“那上海呢？世紀之窗，發展前景很廣的。”
“上海物價太高，我們負擔不起，再說上海競爭壓力太大了，我受不了。”小亦麵無表情的再次否決。
誰讓小亦言之有理呢？充分利用了我舍不得他去吃苦的心理，隻有轉移陣地了。“那廣東呢？經濟很發達的。”
“地方遠，物價高，語言不通。”
這個小亦，我就不信全中國找不到一個讓他滿意的地方。
“浙江還可以吧？”
“打工的太多，治安不好。”
“福建呢？離台灣近。”
“閩南語好難懂的，而且那裏燒菜放很多糖，我吃不慣。”
“雲南呢？鳥語花香。”
“瘴氣重，販毒的多。再說我是去念大學，又不是去看鳥。”
最後，我不得不承認，小亦挑刺的本事實在是高，我甘拜下風了。
“那你覺得什麼地方的大學好？反正念大學時你自己的事。”
小亦沉默了一會兒，“其實，省大很不錯的。”
“你不想出省嗎？”我的一片苦心，就這樣被當成驢肝肺了。
小亦笑出聲來，“為什麼要出省呢？我不喜歡背井離鄉的感覺。姐，你不是也沒出省嗎？”
我看著他，在心裏默默的想著，小亦說的不錯，省內有什麼不好呢？離開家，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而且省大在全國也是前十的，不會比外省的差。而我，又真的舍得讓小亦離開我嗎？
見我沒有說話，小亦繼續說道：“那些什麼發展前途，我並不在意。我們天生都是沒什麼事業進取心的人，就算到上海、到廣州，都改不了。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而放棄自己的家鄉，自己的親人，對我來說是荒謬的。”
我的眼睛濕潤了，“小亦，我想通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小亦輕輕的靠在我的肩上，“對不起，姐，今天我的口氣太衝了。我不是有心的，隻是真的不想離開這裏，更不想離開你。”
“不怪你，是我亂出主意，沒有尊重你自己的意見，是我不好。”輕輕摟住小亦的肩，我微微一笑。
“姐……”小亦歎道，聲音憂愁緩長，惹人憐惜。
“什麼都別說了，這樣就行了，隻要這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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