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22 更新時間：08-06-08 18:34
這是黎家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或者說，是最雞飛狗跳的一天。
嘩啦——
又一個碟子碎了。
“四個了，四個了。”黎爸掰著顫抖的手指。
這碟子就像直接碎在黎爸的心窩裏似的，肉疼得都快掉眼淚了。
話說藍妃悅在廚房裏連連打碎了四個碟子後，又打碎了兩個碗外加三把調羹，最誇張的是還燒穿了一個砂鍋，不過這些跟她和花啟申吵架時不小心把菜刀飛出了窗外比起來，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而剛才還肉痛不已的黎爸，在聽到藍妃悅說事後會送給他一套嶄新的高檔廚房用具的時候，立刻態度180度大轉彎。還去樓下買了五塊錢一捆的碗五塊錢一遝的碟子五塊錢一堆的調羹拿來讓藍妃悅繼續摔。
可憐的花啟申是再也不敢呆在廚房了，好在黎媽接替了他的位置，與藍妃悅開始討論起燒菜的精髓。沒想到兩人聊得頗為投機，不一會兒便稱姐道妹，竟都一副相見恨晚、彼此間惺惺相惜之感。看得黎星瞳大跌眼鏡。
不過最可憐的還是邵翼。吹好氣球後，他又被黎爸差使去路口的便利店買煙，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還沒坐定，就被勒令去廚房清理藍妃悅打碎的盆子。藍妃悅打碎一個他就得去清理一次，甚至還要跑到樓下去把那把菜刀給找回來。好在他是在綠地裏找到的而不是在別人的腦袋上。不過小區的保安以為是他扔的，把他逮住訓了半個多小時。哭喪著臉上了樓，立刻被黎媽叫去買蔥。最後實在沒什麼事可做了，就直接被趕上了陽台去做大掃除。簡直就一免費的鍾點工。之後又不知道因為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和羅菲菲在陽台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
另一邊，黎爸又和剛逃出魔爪的花啟申攀上了。
“你叫花旗參？”
“是花啟申，伯父……”
“不錯，這個名字好記，花旗參。”
“是花啟申……”
“你爸是不是叫西洋參？”
“不是……”
“對了，你姓花，那就是叫花洋參了？”
“……”
“你的家人很有趣。”
黎星瞳抬頭一看，是時年淞。
“生日快樂。”時年淞微笑著坐在了她的身旁，舉著一杯紅酒輕輕地晃著。
“謝謝。”她的臉因為興奮而顯得紅撲撲的，“沒想到你們都會來。”
“我也沒想到妃悅那隻母老虎也變成了你的朋友。”他微微抿了一口酒，“從小到大，我們的交友圈子都由我們的父母來安排，所以我們之間一直沒有外人會闖進來，你還是第一個。”
“其實我也是……”黎星瞳喃喃道。
“是什麼？”
她淡淡地一笑：“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朋友，眼裏的世界也很小，交友圈子更小，似乎隻有我哥哥一個人。也可能是……哥哥太顯眼了，所以我看不到別人吧……”
時年淞拿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
很漂亮的額頭，又密又長的睫毛下麵，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你為什麼這麼像他。”
他的聲音很輕，黎星瞳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仰頭，猛地把酒一口灌下，想起了那日網球賽時見到的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一瞬間，他還以為她就是那個人。
時年淞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男人，可是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喜歡上的人偏偏是男人。
從小到大，他除了放棄學醫這件事，幾乎沒有讓他的父母失望過，也沒有讓自己失望過。即使對方是男人。可是那次，他卻讓自己失望了。
還記得那個男人冷冷地看著他，用嘲諷的語調吐出了兩個字：“惡心。”
他讓他第一次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他欺騙自己已經放棄了，可當他看到她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錯了。那天，不論是她的眼神還是笑容、甚至說話時不可一世的語氣，都和記憶裏的人一模一樣。
也許，是命運和他開的另一個玩笑。
他以前就知道他有一個妹妹，隻是從未留意過當時一點都不起眼的小女孩。可是在那個瞬間，兩個影子卻重疊在一起。既然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可能再醒過來，即使醒過來也不會接受他，為何他不再騙自己一次。
“你沒事吧？”黎星瞳看著快要被他捏碎的酒杯，不安地問道。
時年淞恢複了剛才的表情，過了會兒，轉頭對她微笑道：“沒什麼，隻是被那花癡吵得有點頭痛罷了。”
黎星瞳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你對著所有人都喜歡戴上麵具嗎？”
時年淞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為什麼這麼說？”
“我覺得你和我哥似乎是同一類人，明明心裏想的是一件事，表現出來的卻是另一件事。可是藏起來的是什麼，我卻又猜不到……”
他靜靜地想了想，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男人嘲笑的眼神，苦笑著道：“我跟他……永遠不會是同一類人……”
“你認識我哥？！”黎星瞳吃驚道。
“認識。”時年淞的唇角拉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全家福，裏麵的黎祺敞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與另外三個笑得像朵花似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那樣也算是認識的話，那就應該是剛剛認識吧。”
“嘁，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
“這張是很久以前照的吧，不過你們小時候長得還真像。”
“你還想看嗎？我房裏還有很多照片。”黎星瞳來了興致。
“可以看嗎？”
“當然，你等我一下。”
“阿昊，不要內疚，不是你的錯…………你以後會遇到想要保護的人的……”
“阿昊，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玩了？我們一起玩吧！”
“阿昊，你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才可以原諒我？”
門輕輕地被推開，黎星瞳也沒去開燈，熟門熟路地走向床頭的櫃子，卻突然一愣。
床上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
那東西……似乎還會動……
好像還有呼吸！
她剛想大叫出聲，忽得又忍住了。
睡著的人緊緊地皺著眉，好像正在做一個噩夢，想要掙脫出來卻怎麼也逃不開，眉宇間都是濃濃的悲傷，看得她的心也有些難過起來。
也許是感覺到有人正盯著他看，季晨昊很快醒了。
黎星瞳看到他睜開眼，意識到他一定發現自己正盯著他看，立刻尷尬起來：“我，我進來拿東西的……”
他一聲不吭地坐了起來，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她猶豫了許久，輕聲開口：“你……剛才做噩夢了嗎？”
本欲起身的他頓了頓，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好像總是有很多心事呢，是不開心的事情嗎？可不可以……”
“出去吧，他們在等你。”
她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出去。
“咦，阿昊，你要回去了？！”花啟申一臉無辜的表情望著向門口走去的季晨昊。
後者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你臉色不好啊。”他繼續非常找抽地問道。
怎麼可能好呢？某人睡下去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個女生的房間裏。他也不抬地穿過了客廳。
“既然來了，就吃塊蛋糕再走吧。”黎爸笑容可掬地道。
季晨昊一頓，看了看說話的黎爸，表情明顯一滯。半晌，又一言不發地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是誰？”花啟申悄悄地湊到黎星瞳的耳邊問道。
“誰是誰？”
“你爸。”
“是我爸唄。”
花啟申有點急了：“我是說，你爸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可以讓阿昊乖乖地聽他話。”
黎星瞳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那看上去毫無交集的兩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可以開飯了！”藍妃悅挽著黎媽從廚房裏出來，簡直就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女。
“先切蛋糕吧！”黎爸搓著手笑道。
“是啊！切蛋糕切蛋糕！”花啟申看著桌上的菜，連連附和道。
眾人殷勤地把黎星瞳拉到了蛋糕前，然後關了燈。
“快許願！”黑暗中，蠟燭上的火焰，如橙色的精靈，跳躍著，映亮了眾人期盼的目光。
她閉上眼，過了一會兒，睜開眼探身上前，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客廳裏的燈又亮了，突如其來的光線有點晃眼，瞬間讓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個夢似的。
羅菲菲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TOTO，許了什麼願了？”
“你是笨蛋麼？這告訴了別人還能實現麼？！”
“什麼別人，我能算是別人麼？！”
邵翼不理她，對著黎星瞳道：“不過星瞳，你告訴我也一樣，我一定可以幫你實現的。”
“嗯，這個願望你們一定可以幫我實現的。”她甜甜地笑道，“因為，我希望以後每個生日都可以像今天一樣。”
“切，這還不容易，以後老子每年都來就是了，還帶兄弟們一起來。”
“那……記得讓他們帶好勞動工具，還有，我可不包飯的。”黎爸儼然一副工頭的樣子。
邵翼：“……”
藍妃悅道：“星瞳，我可是很少下廚的，不過既然是你生日就破例一次，可不要太感動噢！”
花啟申同情地看了黎星瞳一眼，偷偷地拿起一塊蛋糕，準備躲到不起眼的角落裏去。
“花花，先不要吃蛋糕，嚐嚐我的手藝吧。”
“我……我飽了……”
“不可能，你是不是故意不吃我做的東西？！”
“沒有！沒有！……”
黎星瞳把剛才花啟申投給她的同情眼神又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羅菲菲拿起一碟蛋糕遞給她：“這兩人怎麼一天到晚吵個不停，真是有趣的一對。”
“那你和阿少不也是這樣。”
羅菲菲一聽，立刻臉漲得通紅：“你、你胡說什麼！真是的！懶得理你！”
黎星瞳看著她扭捏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星瞳，記得要給你阿辰留一塊蛋糕噢，他醫院裏突然有事走不開，看樣子今晚又要很晚回來了。”黎媽不無惋惜道。
“知道了。”黎星瞳在蛋糕前站了會兒，選了個完整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割了一塊下來。
接著，又將旁邊一塊好的地方也切了下來，遞給了季晨昊：“謝謝你留下來。”
她明媚的笑容好像可以穿透一切似的，他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接過：“謝謝。”繼而又不冷不熱地補充了一句：“生日快樂。”
她一怔，反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和他們一起嗎？”她指了指正互相抹著奶油的花啟申他們。
“我喜歡一個人。”他淡淡地開口，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為什麼呢？大家一起玩才開心啊！”
他移開眼，避開她灼熱的視線。
黎星瞳還想說什麼，一塊蛋糕卻突然飛了過來，正中她的額心。
“哈哈，你個大花貓……”罪魁禍首的羅菲菲捧腹大笑。
黎星瞳紅著臉，抹了一把臉上的奶油，急急地衝了過去：“你別逃……”
本來額頭上的一塊奶油，因為她這麼一抹，反而弄得滿臉都是，更顯得滑稽。看著她又急又羞的樣子，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同樣身在局外的時年淞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眯著眼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是的，是他故意耍了些手段，讓那個端木辰呆在醫院裏不能回來。那個男人也太完美了，他每次看到他，心裏就會覺得不舒服。端木辰，是他的一個障礙。可是現在……
他又瞟了眼身旁的季晨昊，如果剛才沒看錯的話，他的確笑了，雖然那笑意幾乎是一閃而過。
好像知道時年淞在看自己，他突然開口：“不要招惹她。”
時年淞一怔，忽得笑了：“為什麼？”
季晨昊閉著眼，淡淡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歡女人麼，那就不要招惹她。”
“那你呢？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別人的事來了？”時年淞的笑容帶著絲玩味，“還是，你喜歡上她了？”
閉著眼的季晨昊好似睡著了，一言不發。
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一個會招惹麻煩的女人。可是他卻不由自主地對她放不下心。很想，去嗬護她眼裏的那片清澈。
看著季晨昊沉默不語，時年淞開口道：“我喜歡男人，但不代表我不會喜歡上女人。至於她，很有可能就是我的例外之一。所以阿昊……”他的語氣越來越冰冷，眼神越來越危險，“不要喜歡她。除了這個人以外，誰都可以。”
季晨昊緩緩睜開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時年淞淺淺地笑著，好像剛才的眼神並不屬於他似的。
“喂，你們兩個人在幹嘛！”花啟申一屁股坐在他們中間，阻隔了兩人電光火石般的視線，“告訴你你這個死變態，不許你對阿昊出手。”接著又轉頭道，“阿昊，別睡了，走，吃蛋糕去，難得今天來一次。”
季晨昊默不作聲地看向花啟申，拳頭一點點攢緊。於是花啟申開始回憶起來季晨昊是怎麼“難得”來到黎家的。
“阿昊，你聽我說，其實我是……啊！！！”
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這一晚，會是黎星瞳最不想忘記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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