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6 更新時間:19-06-10 20:33
女人的雙目緊閉著,滿麵冷汗,仿佛已陷身於錯綜複雜的夢境之中。
她在黑暗之中昏睡了很久,直至忽而有一道如同鳥類鳴叫般清麗而又銳利的聲音在她耳旁突兀地響起,仿佛在幻想的古怪仙境之中,有些長相怪異尖喙細足的鳥類,如同黑暗童話裏的烏鴉,它們細小的頭顱輕輕地抖動,尖銳的鳥喙隻是一下又一下的啄動便輕而易舉地將由虛幻與恐懼編織起的巨大夢境啄碎了。
一股席卷了花圃內草木味道的冰冷的空氣順著病房內微微打開的窗戶彌漫了進來,同滿室百合的清香混雜在一時,象征著花草的骨肉碎裂的芳香攪動在一起,仿佛幾乎已柔情蜜意到不分你我。
清晨的天際略顯昏暗,在一片廣闊的青白色之下,在以切切交談聲充當背景的寂靜病房之中,方諾的鼻翼輕微地顫動,終於,在清晨朦朧的濕氣之中,她的眼皮緩慢地眨動,一雙通透而烏黑的眼珠便在迷惘之間緩慢暴露在空氣之中。
她先是下意識地將蒙住半張臉的白色薄被往下拉了幾分,隨後才手臂緩緩地支撐著虛軟的身體坐了以來,夢醒時迷茫的視線緩緩地順著窗戶那道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縫隙望去。
她呆坐在床上仿佛正在等待沉睡的靈魂蘇醒,許久後才察覺到一件事,麵孔上被一股深深的防備與猜測的陰鬱神情所籠罩住了。
那股味道竟消失了,那股唯獨她一人能聞見的腥臭味與泥土的味道。
隻是,一個完整的驚駭神色尚未在她的麵孔上流露出來,一道突兀的推門聲便打斷了她狂亂與恐慌並存著的猜想。
“方小姐,您醒了。”
一個相貌端正的年輕護士推開門進來了,精致的五官具有一種護士獨有的親和力,語氣熟稔到仿佛她們從前曾經見過一麵似的。
方諾望著她,許久才露出一個成年人同陌生人打著交道時常帶有的僵硬笑意。
“昨天晚上我來看過您一麵,不過那時您已經入睡了。今天您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護士將她的麵容與神情收入眼中,語氣莊重,稱呼她時一口一個尊稱,仿佛她麵前正站著的是哪一位值得她尊敬的大人物。
她麵帶善意的微笑,手上還提著一份散發著淡淡熱氣的白粥與雞蛋,看不出絲毫的虛情假意,如同身上所穿的這件純白的製服一般,仿佛已將所有的私人情緒都掩藏在真實的偽裝之下。
方諾聽見她所說的話,方才在刹那間懸起的心忽而又在無聲之間又戲劇性地被放下了。
她偏頭望向那道窗戶,最終還是遏止住了內心悄然升起的環顧病房四周的敏感舉動。
她幾乎是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但不得不承認,仿佛伴隨著那股血腥味道的消失,那時刻監視著她的那隻鬼魂帶來的威脅感消散了幾分,她甚至感到近日以來她內心時刻都緊繃著的那根恐懼的弦也鬆動了。
仿佛是直至此刻,直至在她的心理產生了巨大的變化過後,直至在隻有誇張地用劫後餘生這個成語才能形容她的感受過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體上一陣異樣的粘稠感,仿佛是皮膚上沾滿了冰冷的花的汁液。
大約是昨天夜裏流汗了的緣故。
見到方諾嚐試著從病床上坐起來,那位年輕的看護護士便有意過來攙扶住她,仿佛是擔憂她一般,隨後卻被定方諾不著痕跡間帶有些抵觸意味的動作所拒絕了。
後者便也不再勉強,隻是仍舊帶著得體的微笑朝她說道:
“您注意安全。”
護士略顯誠懇的語調在方諾腦海之中停留了片刻,隨後便隨著衛生間的門的緊閉被她暫且拋之在了腦後。
病房儼然區分了森嚴的等級,她第一天時醒的那一刻便察覺到了空曠異常的單人病房,林鬱竹大概是將她換進了vip病房。
衛生間並不狹小,瓷磚白得很晃眼,仿佛隻需一晃神眼前便會天旋地轉。
自方諾邁進衛生間的第一步的那一瞬間起,她便隱約產生一種肢體都森冷了幾分的感覺。
她伸出顫抖的指尖撥動了開關,打開了衛生間裏白色的照明燈,似乎是錯覺般,燈被開啟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感到她自己輕輕顫抖了一下,又仿佛隻是所處的這個銀色的世界在方才那一刹那曾經產生過一刻細微的晃動。
她埋著頭,用水衝洗著自己被自己掐傷的手掌,水流澆灌到手背上那一刻,才使得混沌的大腦猛得一激靈,她眼裏那半分恍惚才仿佛真正被驅散掉了。
等她將指甲裏暗紅的血跡全部清洗幹淨,才抬起頭注視著鏡子。
洗手台上方那麵半米高的銀色的鏡子裏映照出了一個憔悴而蒼白的女人的麵孔,呆滯的神情,黑紫的眼圈仿佛正壓迫著兩隻因血絲而暗紅的眼珠,唇角竟還帶有一絲血色的唾液般凝固住的痕跡。
鏡麵很幹淨,甚至幹淨到使她產生一種可笑的錯覺,仿佛鏡子裏和鏡子外的世界已經顛倒了。
方諾望著鏡子裏的女人,許久才沉默地關閉了水流冰冷的水龍頭。
她回想起那段一片空白的回憶,想起他人口中那場可笑的昏迷,便發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很厲害,宛若已經不受自己控製。
直至被這場怪異纏身,她覺得自己內心應該是後悔的,後悔自己去觸碰那個名叫青村的古怪村莊。可冥冥之中卻始終有一道古怪的聲音向她不停地蠱惑,古怪到連不斷翻騰的恐懼感也被壓製其中。
“那是…注定便該發生的事。”
-
身體上那股怪異的粘稠感使她感到越來越不適,仿佛在她肉眼看不見的狹小空間之內,她的呼吸正被禁錮在一層死悶的薄膜內。
方諾才一邊緩緩地脫下病號服,一邊伸手去拿架子上掛著的白色毛巾,打算用冷水擦拭一遍身體。
她冰涼的手指摩擦過自己身體時,她半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胸膛無意識地戰栗了一下。
隻是,浸濕毛巾抬起頭注視著鏡子的那一刻,鏡子裏的女人的正常的神情頓時便變得慘白一片,幾乎如同白紙。幽黑深瞳之中,無盡的恐懼隨著瞪大的瞳孔被無聲的放大著。
仿佛在那一刻,麵孔上餘留的僵硬笑意被生生的冰凍,瞳孔內所有夢醒時以來的鎮靜都在一刹那間被一股遲來的驚悚所撕裂著。
女人半裸的胸膛幾乎有些難以入目,饑黃的膚色甚至使得它看起來有些消瘦,像是兩隻幹癟的氣球。不知何時,她便忽然成了這個樣子的,消瘦有如木幹般的身材,兔子般驚恐而暗紅的眼睛。
她胸膛之上鎖骨以下的部位,竟布滿了宛若被毆打後的慘烈痕跡,烏黑宛若燒焦,仿佛已經斷絕呼吸的動物的屍體。
她顫抖的指尖嚐試著觸碰著那些痕跡,牙齒緊緊咬著自己的唇部,仿佛上下兩排牙齒一旦分開驚恐聲便會流露出來。
在脖頸的部位,她甚至發覺一道狹長而血紅的傷痕,那痕跡已經結了紅色的痂了。她冰冷的手指順著那道十公分長的傷痕下滑,下滑到鎖骨的部位,竟生出一種錯覺,仿佛脆弱的脖頸已被這道傷痕生生割裂成兩半,脆弱的皮肉碎裂了,聲帶亦粉身碎骨了。
尖利的指尖狠狠攥著胸膛處這塊皮肉,許久,指甲縫裏便再度被鮮紅的血液所填滿了。
她望著鏡子,一瞬間竟仿佛產生一種錯覺,鏡子裏的女人雙目忽然便邪惡到仿佛吸血鬼之夜的血紅圓月,它死死地盯著鏡子外的自己,隨後緩慢地露出個同她全然不同的陰邪的笑意,仿佛下一刻那張猩紅的嘴便會忽然睜開露出尖利的、巨大的宛若野獸的牙齒,要將她連骨頭也咬碎吞吃了。
她動作無聲地後退,仿佛竭力用著一副劣質的演技掩飾內心巨大的驚恐之意。
隻是,她忽而便生出一種錯覺,浴室裏仿佛在一刹那之間便多出了無數隻瞪大的眼睛,滿灌著惡意的瞳孔躲藏在瓷磚下的每一個細小的縫隙之中,隨後愜意的欣賞著她這一副獵物般美味的表現。
方諾挺直站立著,望著鏡子裏那張因恐懼而變得分外滑稽的僵硬麵孔,忽而卻恍惚地感受到正有兩隻蒼白的手托著她的腳踝站立。
銀色的鏡麵之上,她自己的麵容已恢複成一副平庸的恐懼神情,仿佛方才那詭異的笑意隻是曇花一現。
隻是,在鏡子的角落處,忽而便出現出一張慘白的、攜帶著陰冷笑意的青年的蒼白麵孔,一雙陰邪的血紅眼睛正透過鏡子這偉大通道注視著她--這隻麵帶驚恐的、神情不斷掙紮著的可笑的獵物,仿佛神情邪惡的、妄圖將自己的獵物開膛破肚的獵人。
在那陰寒而可怖帶有強烈惡意的視線之下,她的身體已經一片僵冷,仿佛冰冷的腳底已被無數藤蔓纏繞住,一動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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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諾顫抖地衝出衛生間的時候,那看護護士正在擺弄著病房裏百合花,她背對著方諾,動作溫柔而細致,指甲縫裏卻滿是花的屍體,眼裏仿佛籠罩著一層灰白色的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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