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5 更新時間：08-07-04 18:02
天是周日，老爺難得放假休息，他約我到花園飲茶。
初冬的陽光溫暖了已經衰敗了的草木。我蜷在寬大的椅子裏，懶懶的眯著眼睛聽老爺說話。手無意伸到口袋，掏出被我摸到的東西。
炫亮的鑽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好漂亮。
鑽石的光從老爺臉上掠過，他放下手中的景德鎮陶瓷杯盞，麵色陡然沉了下來，就像晴空萬裏的天空，忽然密布烏雲。
“閔兒，那是什麼？”
我沒有發現老爺已經沉下來的語氣，嘻笑著回答：“鑽石啊！”
“給我。”老爺高大的身影籠罩了我。他的手伸到了我麵前。
我抬起頭，疑惑的看著麵色發青的老爺，下意識的捏緊拳頭緊緊把鑽石包在掌心。他的樣子，像頭被吵醒了的雄獅，立起了身上的毛，在森林中憤怒的咆哮。
“拿出來！”他吼了起來。
我被嚇傻了，眼淚拚命從眼睛裏湧出來，模糊了劍拔駑張老爺的身影。從小到大，即使我的生活過得再貧困，也沒有人這樣向我發過脾氣。所有人都會疼愛可憐的閔兒，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誰忍心對她發脾氣呢？
憤怒中的老爺不理會我的眼淚，拚命掰開我握得不能再緊的手。鑽石，還是被他奪到了手上。
他把鑽石高高揚了上去，麵色陰沉著問我：“是玄佑河給你的？”
我拚命搖頭：“爸爸，把鑽石還給我，我不認識什麼玄佑河。真的。”
我啜泣著懇求。他的樣子，似乎想把鑽石給砸碎了。那是玄佑宇給我的家徽，我絕不能失去它。
“爸爸？玄佑河那混蛋才是你爸爸！說，你是不是見過他了？”
此時的老爺，早已變成了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另一個人。
“我爸爸？”我竭力止住了淚，“你說我真的有爸爸？玄佑河是誰？他是我爸爸嗎？”我用手背抹去眼淚，十分冷靜的問道。
他說玄佑河是我爸爸，玄佑河是誰？為什麼他的名字這麼熟悉？他和玄佑宇是什麼關係？我意識到他可能和玄佑宇有某種關聯的時候，大腦一下子變得空白。
可能是我剛才被嚇到了又哭得厲害，老爺手中鑽石折射出的耀眼光芒刺中了我的眼睛。
然後，我暈了過去。
“你說鑽石是一個叫玄佑宇的十七歲男孩給她的？”
麵色凝重的老爺懷疑的看著畢薛畢敬站在他麵前的安騰皓。
“是，玄佑宇喜歡上閔兒，就把他們玄家的家徽給了閔兒。他是玄佑河的獨子，現在因為某種原因休學在家。”
年輕的管家仔細的回答了問題，麵色沉靜，老練。
“那閔兒喜歡他嗎？那個叫玄佑宇的家夥。”
老爺看了手掌中的鑽石一眼，皺眉，不悅。
“單憑她捍衛鑽石的行為來看，應該是喜歡上了。”
機械的回答，明明不帶任何表情，可年輕管家的眼睛裏卻分明閃過了一抹濃重的哀傷，化不開的疼痛。
一閃而過，沒有人察覺。
“送她出國，一個星期內辦好一切手續，馬上送她出國！”
老爺站起來，把鑽石交給安騰皓：“騰皓，盡快把她送出國，越快越好，登機的時候再把鑽石交給她。”
說完，就沉著臉回了自己的臥室。
安騰皓看著手中光芒四射的鑽石，極其無奈苦澀的笑了。
一滴溫熱的淚砸到鑽石上。同樣的璀燦。鑽石般的淚。
隻有傻瓜才會不知不覺悟的墜入愛河，才到失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快溺死。
安騰皓的心裏寫滿了這句話。
她開始的時候明明快愛上我了。但我這個傻瓜就在那最重要的一刻因為一個不存在的人狠狠把她關到了我的門外。
他的心裏，是寫不完的疼。
他怎麼能容忍她和玄佑宇在一起？！就算他退一萬步能容忍，他們也絕對不能在一起，同父異母的兄妹，怎麼可以在一起？
冷靜下來的李明中來回在自己寬大的臥室踱步，嫋嫋的煙霧像一層薄紗輕輕籠罩了奢華的臥室。他從來不抽煙，就算當年寒月愛上他最好的朋友玄佑河，他也沒有抽過這麼多的煙。
“咳，咳……”他輕輕地咳嗽，把餘下的煙頭摁滅在水晶煙灰缸中，那個一直隻是擺設的漂亮煙灰缸裏。
青色的煙霧裏，已經古老的往事慢慢又發黃的浮了上來。
那一年李明中大學畢業，他在畢業典禮上第五次對被譽為“校寶”的寒月告白，也許是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吧！她終於答應了他。
二年後，事業有所成就的李明中和寒月結了婚。
婚禮上，寒月第一次見到了李明中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玄佑河。
一見鍾情。
很可笑的邂逅，很悲哀的結局。
那時的玄佑河也已經結了婚。初見寒月的玄佑河也同樣有了感覺。
於是兩個人默默的維持著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便達到了心與心的默契。
當李明中無意發現代表玄家家徽的鑽石在寒月手中時，才明白枕邊的妻子心裏裝著自己最好的朋友。那種感受，豈止一個痛字了得。
約了玄佑河，在海邊吹了一夜的風。
第二天各自開車回家，發燒生病。
從此以後，玄佑河再也不曾出現在李家，再也不出現在寒月麵前。
可是一個月以後，寒月被發現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見不到玄佑河的寒月一直鬱鬱寡歡，身體一點一點的憔悴下來。
“是你和玄佑河的孩子吧？”
孩子剛生下一個月，李明中青著臉看著繈裕中的粉嫩嬰兒。
瘦得仿佛一張紙的寒月蒼白著臉不說話，抱緊了自己小小的孩子。那個孩子和她一樣美麗，大大的眼睛，精致的臉，粉雕玉砌，漂亮極了。
房間裏的氣氛冷到了極點，母親懷中的嬰兒卻嘟著粉嫩粉嫩的嘴唇，酣暢的睡著了，臉紅嘟嘟的，她均勻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出去。”寒月溫柔的看著孩子，嘴裏卻吐出冰冷如鐵的話。
李明中的心硬不起來了。麵前的女人是他命中注定的死劫。
麵帶憤怒出去的李明中卻輕輕關上了。
是愛她太深，所以才如此恨她啊。
再進房間來時，空空的房間隻留下屬於她的淡淡香氣。
三個月後李明中找到了寒月。沒有孩子的寒月奄奄一息的躺在旅館簡陋的木板床上。即使如此，她也依舊高貴美麗。
“李明中，你會後悔的。”
說完這句話，美麗蒼白的女人閉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男人俯在女人身上痛哭流涕。她死了，他最不能原諒的竟是自己。他真的是後悔了，他寧願忍氣吞聲的接受她的背叛，也不願她離開他的身邊。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那一天，他是徹徹底底傷了心，再也愛不上任何人。
十六年後，他終於找到她送到鄉下的孩子。因為愛，所以包容，孩子和她長得很像，也很聰明。
可現在，一切又將滑向悲劇的邊緣。
親兄妹怎麼可以相戀？那是亂倫！
一切手續都已辦妥。明天——11月8日，就是送我登機出國的時候。
我趴在桌子上，愣愣的發呆。玄佑宇，他要送我走了，你這個傻瓜怎麼還在冬眠呢？你不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可愛的崔閔兒了嗎？你不是說過要永遠牽著我的手不放開的嗎？傻瓜，快醒醒，快醒醒啊。
否則，你就要失去我了。
眼淚又掉了下來。這幾天，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崔閔兒很難看，眼睛紅得像兔子腫得像核桃。
我徹底大哭起來：“玄佑宇，我愛你！”
“你這個傻瓜快醒來帶我走啊！”
“我不想離開你！”
…………
門被緊緊鎖著，我出不去，你怎麼不來救我出去呢？
窗外的樹枝光禿禿的，瘦骨伶仃的。它像流淚一般地從樹幹落下一滴水。萬物皆敗，淚眼朦朧的崔閔兒對著窗戶哈了口氣，淡淡的水汽覆蓋在透明的玻璃上。
她伸出手指一筆一劃的寫著：玄佑宇——醒吧！
如果上帝聽見，請再次給閔兒以疼愛。女孩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祈禱。
窗外的年輕管家僵直的站著不動。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與疼痛，手心的鑽石硌疼了他的心。
玄佑宇那小子憑什麼那麼輕易的搶走屬於他的東西。
他轉身離開。反正明天就要送她走了。
兩個人都得不到，總好過看著玄佑宇一個人幸福。
安騰皓的嘴角劃過一畢冷笑。
安靜得沒有生命流動痕跡的房間，白得驚人的少年靜靜的沉睡。他長長的睫蓋覆蓋著，沒有一絲血色的薄唇輕輕合著，靜美得如同一幅畫。
玄佑宇，醒吧！
少女哭泣著喊道。那麼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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