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待月池台空逝水,蔭花樓閣謾斜暉(皇帝番外)

章節字數:6043  更新時間:08-04-06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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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宮殿裏冷清無人,隻點著高高的燭台,照得幾幢紗影飄搖。冰涼的水磨地磚,是不同於其它宮裏的墨藍,憑空多出幾分冷意。

    八扇開的雕花木門全部敞著,外麵的毒日頭下跪著一批穿朝服的,憑著汗一滴滴地滑到衣領裏,居然動都不動。

    宮女內侍是一批批地調轉,卻連一點腳步聲都聽不見,隻匆匆地來,打探了些什麼,又收眼低頭地回去,麵上全是陰霾。

    宮內陰陰暗暗的,同外麵幾是兩個世界。鳳鸞床上竟然用的是純白的雪絹,在灰暗的宮殿裏亮得有些刺眼。床上靜靜地躺著個女人,披散著一頭的青絲,居然也是素衣,隻是麵容憔悴,整個人都是瘦削。已是近中年,眉目卻依然清爽,冷冰冰的氣質,似是不沾這裏的俗塵。

    床邊坐著的人,身上一件九龍戲珠金滾袍,在這冷清的殿裏顯得格外紮眼。他緊盯著床上的人,轉瞬不瞬,手裏握著她冰涼的手指,看她那淡淡的表情,心中一疼。

    床尾站著兩個少年,都是剛及冠的年紀,站在前麵的一個穿著白底銀紋瑞雲衫,站得筆直,一雙水黑的眼睛盯著床上的兩人,絕色的臉上卻是什麼表情都沒有。他身後的人隻是小廝打扮,卻也板著清俊的臉,滿身都是厲氣。

    外麵戰戰兢兢走進來個太醫,頭發已是完全花白。他撲通跪倒在地上,巍巍地說:“皇上,娘娘大限已到,臣等實在無力回天。皇上,您還是讓她去吧。”

    年近半百的皇帝動都未動,卻攥緊了她的手,看她失了顏色的嘴角,似是有一絲絲的笑意,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火氣,心中隻是疼。

    太醫見皇上沒反應,又轉向了白衣少年:“殿下,您勸勸皇上,娘娘不存了求生的心,就算是瓊漿玉露灌下去也見不了成果的。”

    皇上的身子一震,卻仍是一句話沒有。白衣少年才冷冷地轉過身,盯著他看了會。胡太醫頓時渾身上下的皮都收緊了,大氣都不敢喘。

    他打量夠了,才緩緩地轉了眼,對那小廝說:“太醫院這些天也辛苦了,領他們下去打賞。盡人事,知天命,母妃這事也強求不來。既然盡力了,自然不會與你們為難。”

    胡太醫肩膀一顫,竟有些抖:“多謝太子殿下。有勞梁大人了。”

    那小廝還是沒有表情,隻微微點了點頭:“胡大人這邊請。”

    待兩個人都出去了,他才緩緩轉過來,一聲不響地走過去跪在床前。

    皇上總算是轉頭看了他一眼,清俊的臉有些鬆弛,仍然水亮的雙眼裏卻是模糊一片。

    他盯著麵前的少年看了一會,又像是透過他看著別的什麼,終是又轉過去,盯著床上的人:“霎兒,你就真的忍心?”

    少年抬頭看床上的女子,那是傾國傾城的相貌,白玉冰晶的氣質,更因斷了人世的俗想,一股絕塵的風韻。

    “父皇,是您先負了母妃。”

    皇上聞言眼中一閃,呆了半晌後居然哈哈笑出聲來:“朕隻負你一次,就要記到地老天荒麼?好,好。你說君王無情,朕就要你見識見識。”

    恰門口的內侍唱道:“劉國安劉大人覲見——”

    開著的門口跚跚走進來一個佝僂老頭,瘦小幹癟,隻眼睛裏還有些神采。巍巍顛顛好不容易挪到了屋裏,又掙紮著跪下去請安:“微臣參見皇上,太子殿下。皇上萬歲,太子殿下千歲。”

    皇上開口說話,眼睛卻還是盯著床上:“國安,你來給朕擬旨。追封漢瀾貴人為德嘉皇後,姬賦鐫為國丈。皇後身後與朕同葬璞山籟壑陵。”他似是又想了會,“太子弱冠,德淑賢孝,通治國之理,可登大寶。另命宰輔柳裕關為內閣首輔,同掌賦稅軍機之權,輔佐幼皇直至其大婚。”

    這樣驚世駭俗的東西說出來,劉國安卻是一點大反應沒有,隻說了句:“微臣遵旨。”

    他爬起來,又巍巍顛顛地走到宮殿西側的書案,已有內侍捧了東西進來,攤開那些綢絹墨寶,又要去整理桌上紛亂的詩章,被他枯木樣的手一揮,就收了動作下去。

    劉國安盡管麵上沒什麼表情,肚內卻是千回百轉。磨墨時看見案上散著一堆的詩章,見那銷瘦蒼勁的字跡便知道這是漢瀾貴人的東西。

    朝堂後宮,使出渾身解數,耍盡百種心機,講的還要是明哲保身四個字。他摸爬滾打幾十年,自然知道不該參到這事裏頭。

    漢瀾貴人十四歲封嬪來,便是大小傳聞不斷,後又被鎮國將軍看上,竟狹軍權以要。皇上無法,將她放出宮去三年,直至奪回兵權,將那將軍五馬車裂,才又重召回宮中,封為貴人。其中波瀾起伏,又豈是這幾個字說得清的。且不說當初圍剿堵截時的血腥手段,單是要重封她為漢瀾貴人時,殺的一片死諫之臣就令人發指。因生有嫡皇子,姬家勢力又是大,鬧了整三年才靜下。

    如此般的紅塵瀟灑一趟,誰人不羨,誰人不妒?

    劉國安攏袖磨墨,半眯著眼看那些詩詞,猜度著是悲春傷秋還是花間氤氳,誰知第一首讀過就險些掉了筆,心中一陣陣發涼直顫,再目不旁視,抖抖地寫完了詔書,雙手捧著呈給皇上,終是跚跚地退了出去。

    皇上掏出印來按上,又隨手放在了一邊。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麵上柔了三分。

    “江山,江山,沒有你的斷水殘山,朕要來有何用?隻騙過你一次,再也不補回來了麼?”

    沒有任何反應給他,他垂了眼:“罷,你既不願再留於俗世,我便放你去。”伸手掐住她的粉頸,一發力,她身體輕顫幾下,眼角些微的抽搐,嘴角笑意漾開,絕色的臉竟顯得光彩照人。終是頭向左輕輕一側,不再動。

    少年一直沉眼看著,轉瞬不瞬,一閃不閃。絕色的麵上仍是淡的,什麼都沒有。

    皇上麵上居然有淡的笑:“待過了奈何橋,斷了此生情緣,下次再見,朕決不會放過你。”他俯身下去湊在她麵前,“君王無情,這四個字我要你再也說不出。”

    言畢,他一笑,闔了眼倒在她身上,不再動。

    少年倏地睜大了眼,挺身站起來,見床上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確是斷了所有生機。不禁向後退了兩步,居然撞到人身上,回頭一看,正是那小廝。

    “梁輝?”少年輕聲問。

    小廝垂了眼:“宮主和皇上都去了。”

    少年眼裏突然暗了幾分,不搭話。

    “宮主一直說帝王無情,卻也不見她怎樣逃開,終還是寄了些希望的。皇上如此,便是她贏了。”

    梁輝默了一會,又回神,朝著少年跪下:“今日起,少主便是繼了宮主和大寶之位。梁輝拜見宮主。”

    漢瀾貴人的死訊雖在宮裏起了波瀾,卻也不出意外。自開春她的身子就一點不見起色,總是靈丹妙藥一筐一筐地抬進宮裏,又係數抬出來。

    那些宮女低頭碎步地帶了消息回去,後宮妃子聽了都一個個扶著胸舒了口氣,難保著還有幾個輕念了聲阿彌陀佛。

    漢瀾貴人自宮裏的女官們聽了,竟有好些都觸柱隨她去了。朝官們一個個得了消息,居然也都是靜的。

    後宮妃子們開心了沒幾個時辰,居然傳出消息來說皇上也隨著一同去了,頓時將整座皇城震得翻過來。

    照說皇上走時宮裏的活人就隻有太子和梁輝,偏劉國安擬的遺詔裏又是位置傳給了太子。雖無論怎麼都是名正言順的,卻難免讓人覺得有層不淨的幹係在裏麵,加上他又是漢瀾貴人所出,後宮的嬪妃皇子們一個個都恨的牙癢癢的,卻無辦法。有些覺得失了盼頭的,當即三尺白綾便隨著先帝去了。

    先帝得七子,最為出眾的便是太子,二皇子和五皇子。而二皇子和五皇子同出一母,朝堂之上又得國舅宰輔柳裕關撐腰,和兩人之力,勉強也可一搏。隻是五皇子幾次問二皇子索要府內的小廝未果,來去這幾番,竟弄得生分。皇長子平日裏行淑德端,雖性冷如冰,卻沒得暴戾乖張之舉,加上生母漢瀾貴人獨占聖眷,名正言順地立為了太子。不用他費心去籠絡,朝堂裏的勢力自然就靠了過來,加上姬家的勢力。雖是比不得以前,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殘下來的人脈關係,也不是一兩天能鏟得掉的。

    國喪一發,整座皇城都是縞素。劉國安不知又從哪裏請了道密詔出來,竟是近二十多年前的東西,要將兩人和館而葬。

    知曉兩人分和幾十年的糾纏,又難得先帝居然存著一片心同她一起去了,多少人心裏隻是唏噓感慨,居然沒幾個反對的聲音。倒是送到太子爺那裏,居然板著臉斥了頓:不和禮法,成什麼體統。

    說歸是說,到底還是一同埋在了璞山籟壑陵。待國喪過後,人馬去了個幹淨,隻留得秋風飄索,落葉蕭瑟,青塚一座孤向夜。

    還未行登基大典,太子仍隻能住在自己宮中。洗漱一番退了外衣,幾個宮女也是清冷著一張臉進來布膳。他懶懶地看了一眼,走進內屋和衣躺了下來,也沒有人催,梁輝在屋門口站得筆直。

    靜了約摸半個時辰,連聲鳥鳴都不聞,門口卻突然傳來吵鬧聲。敢這樣來鬧太子殿的,從開國來都沒幾個,屋內的宮女內侍仍是斂眉收眼的,似不曾聞。

    “娘娘,這可使不得,壞了宮裏的規矩。”

    那女人聽了這樣不鹹不淡的敷衍,愈加上了火來:“規矩,這宮裏還剩規矩?先帝死得不明不白的,國喪又弄得一團烏障,還不許人討個說法麼!”

    沒得聲音回她,估計還是攔著,那女人揭皮喝道:“狗眼的東西,你當是你家主子馬上稱帝,這樣為虎作倀的。宮裏的人可沒死光呢,後麵的事可誰都不曉得。”

    掙紮打鬧了一番,終是踢門進來。梁輝總算抬眼看了下,原是柳氏的桐妃,當朝宰輔柳裕關的幺女,二皇子同五皇子的生母。也是將要近半百的年紀,卻一點看不出,仍是銀盤臉麵纖纖柳腰。

    宮女內侍一同下身請了禮,梁輝一側身:“太子爺身上乏了,一回宮便歇息了,連晚膳都沒用。娘娘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桐妃見了他,似是收了三分顏色,卻仍是厲聲:“太子爺可是大駕,如今先帝去了,就巴巴地等著登基,想著大約是天命歸的,可要保重了身子。才幾天,身分終究是不一樣了,連門口的小廝也識不清東西,這樣的拿喬起來。”

    梁輝臉上仍是一點顏色沒有,看得桐妃直發怵。太子手下的人都是這樣,約是同他處久了,冷冷冰冰,鐵板一塊。憑你怎樣的打罵,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麵上仍是不顯山不露水的。

    “照著祖宗規矩,太子殿裏容不得後宮走動。娘娘這次來,他們隻按規矩攔著,也怪罪不得。”

    桐妃一挑眉:“什麼話,倒是我的不對了?”

    “梁輝,怎麼同娘娘說話的,別是累昏頭失了禮數。”太子自打簾從內屋出來,未更衣,還是穿著喪服,麵上不顯一絲憔悴,神情仍是淡的。

    一見那張有如夢魘的絕色臉龐,桐妃眼裏不禁冷了三分:“國喪才過,登基大典倒是著手籌辦。如此操勞,太子倒是要保重身體才好。”

    “多謝娘娘關心。”太子微一欠身,“有二弟同五弟相助,再有什麼事,也發不起來。倒是今後,還有的是要仰仗令尊的時候。”

    聽他這麼說,桐妃倒覺得臉上多了幾分光彩,話裏就格外不客氣了:“幾位皇公太子的寢殿不許後宮走動,臣妾也不是不知道。實在是今天看不過去了,姐妹們都攛掇著腰來討個說法。妾身不是怕事的人,也不能眼見著祖宗家法規矩就這麼的讓人給糟蹋了,實在並不過,隻能來擾太子爺了。”

    太子沒什麼大反應:“娘娘說的哪裏話。”

    桐妃索性全甩了出去:“先帝專寵著漢瀾貴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那樣的三千寵愛,把我們姐妹們都當的空氣,讓人嚼了多少口舌。饒是先帝心意,我們也就認了。可如今終是不一樣,平日再怎麼孟不離交的,終也沒有合葬的說法。就算追封了後,也該是單獨葬在帝陵右邊。如今這樣,到了每年祭拜的時候,算得什麼?”

    太子淡淡地移了眼,麵上居然有笑:“早就說過,不合禮法,成什麼體統。娘娘若是早些提出來,同著柳宰輔,倒還可能。現在都已經埋了,總不見再挖出來。”

    不想他是這種反應,桐妃一時倒呆了。再想,卻又覺得愈加來火:“太子爺倒是大氣量,終不比我們這些女人家,這樣小心地算來算去。”

    太子抿唇一笑,看得她涼意颼起:“父王若不是早存了遺詔在劉國安那裏,我說什麼都不會讓母妃和他葬在一起。”

    想終日裏是怎樣花寰粉麵,隻想奪皇上的三分眷戀,奈何每次都是一人獨對空窗,自己死都求不來的東西,被人這樣的不當回事,一時血全湧了上來:“一女不侍二夫,淫亂宮闈,攪得江山都不得安定,生前死後倒是風光了,隻是到時候史官鐵筆一支,這千秋留名,還指不定怎麼寫。”

    太子隻一聲輕笑,眯著眼,看得人骨頭都發冷:“太妃這話,倒也記得有人說過。”

    桐妃聽了渾身一震,卻又仗著自己父親將是內閣首輔,吃定了他不敢開罪。又從未有人敢給這樣的沒趣,一時燒紅了臉,竟不知死活了:“你當先帝真是戀她如此?二十年前那番風雨,還不是將廉毅主黨產了幹淨,才要回了兵權。若真是心愛,哪有將自己的女人送人的道理!上位之人,能存多少真心?”她一頓,竟哈哈笑出來,“你當我真不知道?當初道士就同我說過了,那是不曉得哪裏來的孤魂野鬼,入了姬家大小姐的殼子,也真是一股狐媚子養,當得起這殃國禍水的名頭。還說先帝是同她一起去的?哈,別是真正被勾了魂了。”

    她這樣說,太子麵上已經全冷了,梁輝隻板著臉,向一邊站。誰知門口突然一陣唱道:“宰輔柳裕關求見——”

    太子抬了眼,就擠出一個字:“宣。”

    開了那扇木雕檀門,進來個已近古稀的老頭,身形微有些佝僂,依然矍鑠。鷹似的眼睛在屋內一掃,見著桐妃已經麵有怒色,太子又比往常愈加冷清,心中不由沉了三分。

    因聽到桐妃被人攛掇著來了太子這兒,知道她得性子,怕出什麼事才這樣急著趕來,如此看,怕已經是太晚了。

    他向著太子一拜:“老臣參見太子。”

    太子一擺手,他複又站起來,暗瞪了桐妃一眼。桐妃原本還神色飛揚的看著父親,指望著能與她出口氣,誰知這樣倒是自己一抖,心中還是不服,卻終是低下頭去。

    柳裕關朝著太子一拱手:“逢得國喪,老臣內人思女心切,幾要積鬱成疾,幾次催老臣要進宮見女兒。因是國喪期,不方便走動,老臣想接女兒回去住上幾日,也了相思之苦。”

    桐妃一聽這個,傻了半晌,不想竟是這樣低眉順氣的,剛要說話,被柳裕關一個眼神瞪回去。

    太子垂了眼,半晌才說:“也好。桐妃娘娘思念先帝過甚,宮裏這些天又是不幹淨的,回家去些日子也好。”

    柳裕關聽了順了一大口氣:“多謝太子。昨日呈上來的兵部帖子,可要叫人送來太子殿?”

    “不了,明日去上書房,到時再議。”

    又寒暄幾句,柳裕關便攜著桐妃告辭。一出太子殿,桐妃甩開他的手:“父親,做什麼對他那樣低聲下氣的。他是皇子,二兒和五兒就不是?別說兵權還掌在他們的手裏,你就看著他那般的囂張……”

    話沒說完,柳裕關竟反手甩了她一耳光:“不知輕重的東西,腦子都長到哪裏去了,就這樣被人攛掇著做出頭椽子。太子爺什麼人?可是被漢瀾貴人領在身邊養的,你若有她萬分之一的本事,我又何苦要沒日沒夜的操心!今天若不是我來,不出半時辰,你便連塊骨頭都尋不到了,宮裏尋遍了人都問不出你下落。”

    桐妃無緣無故挨了打,本來還要哭鬧,聽了這麼說,隻得全咽下去,又不完全相信,隻能苦著臉。

    柳裕關原本還有一點點幫著二五皇子奪嫡的心思,這樣一來去,滿肚子都是火:“扶不上牆的東西,這點斤兩還想著去和人爭風吃醋。先帝若不是念著柳家代代的忠心,你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桐妃去拉他衣袖:“父親……”

    柳裕關一下甩開,徑自大步走了,桐妃躊躇了片刻,也隻得跟上去。

    屋內的梁輝見著太子麵色不善,更加不敢催促進膳的事,任他一人冰冷地立著,憑窗眺望一大片池荷。

    本來皇子都要抱去太院教養,隻有皇長子例了外,竟是漢瀾貴人一手調教大,教得七竅玲瓏,八麵來風。卻難免沾了些她的風骨,讓人捉摸不定。

    梁輝自小跟著太子,摸清了些他的性子,也曉得這裏麵的事。別說桐妃那樣的張口汙人,平時但凡聽些亂嚼的話,都恨不得上去了一刀幹淨。今天若不是太子有意忍讓,便是誰來說那些話,都不要想活著出去。

    太子離了窗,走到案前,撚了張紙出來,細細地讀著上麵的雕花小椽,麵上舒緩了些,平了眉角,有些些微的笑意。

    母妃,這世間,怕再尋不出女子,有你那樣的風華,秉你那樣的心性。

    半晌,他放了紙,自向內屋走去。待落了珠簾,梁輝向前一側,見著紙上果然是一首詞:

    浣溪紗

    轉燭飄蓬一夢歸,欲尋陳跡悵人非,天教心願與身違。

    待月池台空逝水,蔭花樓閣謾斜暉,登臨不惜更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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