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7 更新時間：09-02-24 01:07
嫣然夫人在‘魅’家十餘年間，前前後後曾經設計陷害過不下二、三十餘人，其中包括有父親的數名侍妾及其身邊相貌端莊的女婢、母親的貼身女婢和許多她覺得不誠心如意的仆役。就連母婼蘭夫人本人，當初也是因為略染風寒，身體欠佳，請大夫前來巡診，結果卻莫名其妙被她栽誣上‘勾引野男人’的罪名，如果不是父親及時趕到解圍，隻怕已經慘遭其毒手。
她曾經在離家族二十裏地的小山丘上私設一隅刑場，專門研製各類私刑折磨那些她嫉妒、厭惡而又不幸落入其手的可憐的人兒。後來由於哭喊聲驚動了附近的居民，又時常見有殘肢斷臂拋棄附近，遂人心惶惶，傳出‘鬧鬼’的緋聞，嫣然夫人這才將刑場廢棄，又轉入族中，私鍵地下密室，繼續秘密地將‘犯人’生生折磨至死。
據說為了消屍滅跡，她一般喜歡將死去的人做成人肉羹，讓還活著的犯人吃下去，實在處理不了的，則統統焚化。
刃玡他們所做的，不過是解救出當初曾經受其迫害，並且尚未斷氣的族人，請茗香親自逐個治療好了，然後將嫣然夫人交付於他們手中，在那隅當初她自己督建完工的地下密室中，親身享受她那些‘可愛的’刑具所帶來的‘欲仙欲死’般的感覺罷了。
玲瓏聽得毛骨悚然，緊緊拽住大哥的手臂，顫聲問道：“他們……會怎麼對付她呢？”
大哥停下腳步，注視這這個唯一的妹妹，奇怪道：“和你說了怎麼多，瓏兒你怎麼一點都不憎惡她呢？他們會對她做的事，自然是她曾經施加到他們身上的烙印，我並不清楚具體，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的。”
“啊！”玲瓏突然覺得雙腿發軟，禁不住腳下一個趔趄，要不是刃玡一手扶住她的腰身，恐怕她早已跪坐下去，“那末她已經死去了罷？”
“我已吩咐過他們不得殘其肢體，不得傷其性命，亦不許過分嚴苛地施刑責打，想必還有一口氣在。”大哥於心不忍地將妹妹摟在懷中，“不過我看你這個樣子，恐怕還是別去了的好，還沒有看見其慘狀就已經嚇軟了身子，那真看見了，還不赫得昏死過去？”
玲瓏勉強掙脫大哥的懷抱，倔強道：“不，我要去。她已經形同廢人，經過這麼多天的折磨，該償還的罪孽也應該還清了。我想將‘秋水塘’附近的那棟雙層舊樓打掃出來，將嫣然夫人安置進去，再吩咐兩三個仆役婆子過去專門照顧她，讓她平平靜靜地了卻餘生，大哥你說好嗎？”
“妹妹，你——”刃玡雙手扶住玲瓏的肩臂，眼中甚是不解：“為何你要這麼做？你難道忘記了嗎？當初蝶兒的夭折，要不是我們極力力爭，你落入她的手中，那一幕幕非人的待遇便會降臨在你的身上，你想過嗎？那個時候，她可曾憐惜過你？你為什麼又要勉強自己善待她呢？”
“不是的，大哥，她固然活該受罪，可是。。。”玲瓏悲哀地注視這兄長明亮的眼眸，悵然道：“可是她已經瘋了呀！我們又為什麼不能原宥她呢？她現在隻是一個可憐的被淒慘地逼瘋了的女子罷了！
是，她是惡毒、凶狠、殘忍，用世界上一切一切卑鄙的詞來形容她都不足為過。可是她是心理變態，用非人的手段對待我們，難道我們也要同她一樣做那種見不得人的變態，用更加殘酷、病態的手腕去折磨她嗎？這樣除了將我們自身的靈魂墮入地獄之外，對我們本身有任何好處嗎？我隻是希望我們能盡自己的能力，讓所有還活著，有知覺並且能感受這個世界上一切喜怒哀樂的生靈多一點點的幸福，隻是微不足道的‘活著’的幸福罷了！
逝去的我們已經無力挽回了，可是我們還能做我們現在可以做的事情啊！折磨一個瘋子又有什麼意義呢？你們已經將她交付那些所受其迫害的不幸的人們折磨這麼久了，已經夠了！放過她吧，哥哥，好歹她嫁過來我們家，多年侍奉父親大人左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到底還算是一家人啊，別做得太絕了吧。”
大哥微微吃驚地注視著玲瓏的雙眼，實在料不到她居然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出來，更料不到這個看似仍然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小妹居然已經能通情達理，了悟到這麼一層非常人所能及的境界，好半晌，他籲了口氣，歎道：“的確如此，你能說出這番話來，我很吃驚。好罷，如你所願，我答應放過她。不過，說真的，這個頗有佛家哲理的道理妹妹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呃……”玲瓏歪著腦袋仔細思量片刻：“記得從小師父就對我們循循善導，應該是受他言傳身教的後果吧。師父修為極高，修行門類多而雜散，亦正亦邪，隻因其能歸納融合，恰到好處地合理孕育，故而有條不紊，雖多亦不亂，形散而神不散，如果不能端正自身品德，不能苛求自己以德服人，善待蒼生，那該生出多麼大的禍亂紛爭啊！玲瓏斑斕自幼跟隨師父，雖資質駑鈍，這般做人的道理卻還是明白的。”
“是麼？”大哥好像許多年以前一樣，愛憐地伸手撫摸玲瓏的發際，微笑著點點頭：“妹妹有一位良師呢。”
霎那間，時光仿佛又倒流回到當初生命中沒有一絲芥蒂的純真年代，當時那麼執著地一心盼望早日長大成人，可以如傳說中英勇無畏的俠義豪傑一般，做出許許多多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壯舉。隻是，這麼天真無邪的願望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破滅的呢？或許。。。當眼中落下第一粒塵埃的時候，一切便已經注定成為泡沫了罷。
通往密室的隧道是一條盤旋迤邐的長龍，蜿蜒曲折，層層疊疊，不見首尾。手中的鬆脂火把忽明忽暗，配合惴惴不安的呼吸聲，在空中柔柔地劃出煙霧繚繞的軌跡。時間在這裏似乎已經停止了，四周一片鴉雀無聲，如此寧靜，隻能偶爾聽見有一滴一滴的水珠順著常年潮濕陰暗的石壁滑落的些微聲響，輕輕的，若隱似無，稍不留神便疏忽去了，那空靈飄搖的感覺，宛如從一個時空穿越到另一個時刻的隧道，沒有過去，亦不存在未來。
估計這座地下密室的存在已經有些年月了吧，除了時常有人走動的那一小片石板尚能落腳之外，石壁和角落裏生滿了青苔，有些地方在燭火餘光的眷顧下，甚至能看見毒蟲和蜘蛛互相建立起來的食物鏈，這片陰氣彌漫而又常年失修的隧道，恰好為它們提供了生息繁衍的溫床。
大哥走在玲瓏身後，幾乎毫無生息，如果不是看見斑駁的牆麵上清晰地映照下了兩具明晃晃的影子，玲瓏幾乎要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彷徨地走在這條幽暗潮濕的隧道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們踏過無數階梯，穿過許許多多道仿古石門石洞之後，終於來到一片四周的牆壁上點燃了七、八隻火把，方圓五六十丈的空曠的圓形場地上。玲瓏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家族地底下還有這麼一個深邃幽暗的境地。
“到了。”大哥停下腳步，隨意在旁邊三五張實木桌前坐了下來：“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他輕鬆地將雙肘放在桌麵上，十指交握，說得好像理所當然一樣：“這個時間估計已經停止施行了，去吧。”
“我一個人麼？”玲瓏望了望前方深邃黑暗並且繼續下墜的階梯，顯得頗為躊躇：“哥哥不跟我一起去嗎？我…想要他們放人，總得有所依憑……”
“沒關係，你先過去，我一會自然傳話進來。”他將腦袋埋進雙手之間，似乎不願再談起這事兒，“別問為什麼，你進去之後自然就知道了。”
“……”或許是這裏的陰森恐怖的氣氛太過沉重了吧，玲瓏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繼續沿著階梯往下方走了不出十丈，又見一條曲折的隧道向前延綿，隻是與之前一片黑暗所不同的是，這裏和方才經過的圓形場地一樣點燃了提供照明的火把。
玲瓏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著，突然聽見有一個女人驚愕的聲音詢問道：“誰？”
“是我，玲瓏，大哥讓我來探望嫣然夫人了。”
“呃…可是，可是……”那婦女似乎猶豫不決，連聲音也顯得吞吞吐吐：“嗯，小姐，啊，不能進去，現在還不能進去——”玲瓏站在高大而厚實的石門之前，轉過臉淡漠地望著身邊的女子，連‘為什麼’三個字都懶得問了，直接一針見血地說道：“你們將她弄得見不得人了吧？不管什麼樣子，我今天都非要見她不可。”她伸手去推門，卻被那女子一把攔了下來：“不不不，怎麼會呢！其實也沒什麼…我們，不，再稍等一會就好了，請容我進去通報一聲……”
玲瓏抬起手，急速在她眼前虛晃一下，那女子突然睜大雙眼，愣了片刻，緩緩閉上，身體無聲無息地軟倒下去。玲瓏扶住她，將之移動到旁邊的角落裏麵：“對不住了，你先暫時睡一會吧。”說完堂而皇之地推門而入。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夾雜著冰屑酷寒的氣息撲麵而來，定睛一看，這裏麵居然有一麵寒氣逼人的人工湖！湖麵頗廣，對岸有一大片凝固的冰麵，雖然距離較遠，仍然能夠清晰地看見冰麵上圍攏了五六個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連手足頭發都一並牢牢包裹起來，隻露出眼睛的二三十歲的女人，正七手八腳地做著什麼。
冰麵上有大堆……呃，臭氣熏人的腐蝕食物，裏麵仿佛還有蠕動著的白色的蟲子來回穿梭。這裏又冷又臭，玲瓏受不了那讓人作嘔的氣味，急忙捂住口鼻，高手喊道：“你們在做什麼！我是玲瓏，父親大人多日不見嫣然夫人蹤跡，惟恐夫人貴體欠安，特派我來接夫人回去好生靜養！”
“啊？！”玲瓏的話顯然起了很大作用，那群女人立刻住手，嚇傻了一般一起望向少女，並且恐懼地往後退出兩三步的距離。
玲瓏這才看清楚了，她們方才一齊蹲伏在冰麵上究竟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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