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7 更新時間：19-06-12 20:34
一晃半年的時間過去，解琦玉這次真的說話算數，那次醫院一別之後，藍淼再也沒有見過他，就好像他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藍淼的生活重歸平靜，也再沒遇見過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身邊之前的有些人還在，有些人早已經不再聯係，也認識了不少新的朋友，偶爾藍淼會想這其中會不會又有誰是解琦玉偽裝而成的，但似乎沒有，每個人都很尋常，忙碌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之後的泛泛之交。
“你怎麼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陳澈斟酌地用了這麼一個詞，端著咖啡打量著對麵人，藍淼這樣的神情這半年來他見過不少，而每次幾乎都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又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解琦玉的事情已經過去，藍淼也沒想再瞞著陳澈，而且他也實在需要一個可以傾吐的對象，於是將一切的始末都說了出來，陳澈雖然十分詫異，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而陸琛一直以為解琦玉的消失是因為自己的手段湊效，因此藍淼並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啊？”
藍淼回過神來，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我隻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那晚之後，藍淼因為身體沒什麼大礙，很快就回歸了工作崗位，一切照舊，唯一有所改變的就是徐倩往他們診室來的次數逐漸增多，這直接就導致了藍淼被越來越多的男同事所仇視，藍淼對此十分無奈，最後終於屈服在了藍母的威逼之下，再度告別單身生活。
新女友據說是哪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介紹的，名牌大學畢業，剛剛從國外留學歸來。藍淼對她談不上有好感也並不討厭，不鹹不淡地開始交往。正牌女友又一次出國之前到科室裏露了一麵，徐倩便再也沒有來過，藍淼才總算從各種敵視中解脫了出來。
聽藍淼如是說，陳澈哦了一聲，沒再多問，繼續低頭改著電腦上的文件。
公寓對麵排樓早就整頓完全，此時已經轉型成了正規的商業街區，雖然依舊挨著開了很多小吃店，但總歸是沒有以前那種熱鬧的氛圍了。
藍淼透過公寓的飄窗望向對麵，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冒出來一句，“唉，真是物是人非啊。”
陳澈放在鍵盤上的手一頓，有些好笑地看向他，“你怎麼像個老頭子一樣開始感慨人生了？”
“觸景生情而已。”
“。。。。。。”
陳澈懶得跟他糾結這個，敲鍵盤的手繼續，“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他是知道藍淼的家庭狀況的，也知道藍淼一直在被逼婚，好像對於藍淼的父母而言，藍淼如今的存在意義就是結婚生子，傳宗接代。
其實對於這樣的狀況，陳澈也很清楚，藍氏家族企業龐大，藍淼是家中的獨子，但是他卻沒有半分想要繼承家業的心思，他更願意做一名普通的醫生，藍淼說這是他的理想，從將他帶大的姥姥因病不治去世之後，這就成了他堅定不移的信念。
但藍淼的父母年事已高，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藍氏企業衰亡，因此才如此迫切的需要一個接班人。藍淼清楚這些，所以才會默認藍母的做法。
結婚嗎？藍淼麵對這個問題沉默了，他知道應該是時候了，他很快就要邁進三十歲大關，也還記得當年在病床前鄭重許下的承諾，但是他發現自己好像就是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應該。。。快了吧。”
艱難地開口，藍淼苦笑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年底之前會先訂婚。”
“那恭喜啊。”
陳澈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但在此時的藍淼聽來卻稱不上舒服，
“有什麼好恭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
“就是知道才說的。”
陳澈看了藍淼一眼，“除非是你不喜歡女人。”
“噗！”一口咖啡噴了一桌子，藍淼氣急敗壞說話都結巴，“你。。。你你你才不喜歡女人！”
“你那麼激動做什麼？”陳澈嘖了一聲，抽出紙巾仔細擦著桌子和電腦前蓋，
“我本來就不喜歡女人。”
“什麼？！”藍淼傻了，隨即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難道你喜歡男人？！”
在藍淼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陳澈淡定點頭。
“你。。。你。。。”
藍淼被這記重磅炸彈炸得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他就回憶起兩人合租時，自己一個接一個的換女朋友，而陳澈身邊始終不見半朵紅花，當時他還一直以為陳澈一心撲在工作上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卻萬萬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竟然藏得這麼深。”
終於從震驚中緩了過來，藍淼呼了口氣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隨即又開起了玩笑，“話說你不該會是喜歡我吧？”
陳澈抬頭看著他，沒吭聲，藍淼被盯得心裏發毛，忙擺手，“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陳澈喜歡的不是自己，這個藍淼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兩人怎麼說也朝夕相處了好幾年，如果陳澈真的對他有意思，藍淼即使再遲鈍也會有所察覺。
“不過你怎麼知道你喜歡的是男人？”
陳澈身邊沒有出現過任何關係密切的女性，但藍淼也從來沒發現他跟哪個同性有過太親密的接觸，自然而然也就十分好奇陳澈為什麼會這麼肯定自己的取向。
“怎麼？”
誰想陳澈對於這個問題卻是不答反問，“你想判斷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
藍淼語塞，又聽陳澈問他，“那你又怎麼知道你喜歡的是女人？”
藍淼於是又沉默，自己喜歡女人嗎？應該是吧，至少並不討厭啊，而且男人喜歡女人，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還需要什麼理由？
藍淼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陳澈卻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男女結合，是每個人從一出生就被灌輸的倫理道德，而從生物學上來說，這也是順應自然規律的，物種想要持續地存在下去就必須要繁衍，這是生存法則也是社會強加給每個人的義務，但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我還是想保留我自由選擇愛人的權利。”
藍淼再次無言以對，陳澈似乎說得很有道理，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而陳澈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接著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解琦玉是女人，你又會是什麼態度？”
如果解琦玉是女人？如果。。。藍淼發現他根本不敢往這方麵去想，自從那天藍淼知道了他以前的那些朋友都是解琦玉之後，藍淼的心情就變得十分地微妙，
“不管他是男是女，他不該騙我。”
藍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也許你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愛人的權利，但是我不能，因為我還有責任。”
“我知道。”陳澈笑了笑，“所以你說要訂婚，我才自然要恭喜你。”
結束了和陳澈的對話，藍淼回去了自己的住處，剛剛關上門換好拖鞋，藍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裏藍母喜氣洋洋地跟他交代著一些訂婚的事宜，藍淼木然地聽著，偶爾嗯兩聲，藍母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數落了他兩句之後就掛了電話接著操辦去了。
藍淼卻久久不能平靜，他的腦子裏還一直想起陳澈說的那些話，他雖然在最後反駁了，但藍淼知道有些東西在他心裏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堅定了。
當天晚上藍淼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大學時代，夢見了一個人。
季晨，藍淼的一個學弟，在藍淼大二上學期的新生接待會上認識的一個少年，兩人當時並不熟，藍淼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沒記住。
真正的交集出現在下半學期，因為舊校舍需要改建，就出現了不同年級混住的情況，藍淼他們的四人間宿舍原本隻住了三個人，正好空了一張床，季晨就被安排了進來，但因為專業課程不同，同一個屋簷住了半個學期，兩人相處得不鹹不淡。
學校並沒有嚴格規定學生必須住校，到了藍淼大三的時候，同寢室的其他幾人脫單之後都陸續地搬了出去，到最後就隻剩下藍淼和季晨兩人。
醫學專業的課業很重，特別是臨近各種考試，藍淼背書簡直背得焦頭爛額，昏天暗地，時常忘了吃飯，忘了各種其他的事情，那時課業相對比較輕鬆的季晨慢慢地就變成了他保姆一般的存在。
兩人的關係慢慢變得密切，而藍淼也逐漸從季晨對他的態度中察覺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隻是他卻並沒有阻止。
藍淼研一上期的時候，原來同寢室的一個兄弟剛剛邁過法定年齡就與青梅竹馬的姑娘結了婚，藍淼自然也收到請帖。當天晚上他也被灌了不少酒，等他東倒西歪回到宿舍的時候，季晨已經幫他備好醒酒茶和換洗的衣物。
藍淼借著酒勁將季晨按倒在床上，大著舌頭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藍淼現在已經不記得季晨當時的表情和回答，他唯一還有印象的就是最後落在他嘴唇上的顫抖與滾燙。
夢境到這裏就結束了，藍淼睜開眼平靜地望著黑漆漆的房間吊頂，他一直不願意去回憶這段往事，因為就在藍淼酒醒的第二天，季晨消失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突然地轉學離開。
不久之後，藍淼也從宿舍搬了出去，一麵實習一麵繼續著學業，生活被填的沒有半分空當，而他也再沒有回過那片校舍。
藍淼在床上翻了個身，閉上眼他很快又做了一個夢，夢裏還是那個人。
“你為什麼要不辭而別？”
藍淼鉗住季晨的肩膀質問，麵前的人沒有回答，近在咫尺的麵容卻突然一晃，迅速變成了解琦玉的容貌，笑容苦澀，“如果當時我留下來，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輪到藍淼沉默了，良久，他握住季晨肩膀的手鬆開垂了下來。麵前的人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藍淼再睜開眼，天已大亮，他突然就釋懷了很多東西。如果解琦玉是女人，藍淼知道自己是不會拒絕的，但其實這樣的假設又毫無意義，解琦玉是男人，哪怕不是正常的人類，他也還是同藍淼一樣是個男的。
藍淼答應過姥姥要孝順，所以他的肩頭有一座名為責任的大山壓著，這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想明白了這些，藍淼終於不再迷茫，因為他的人生，就隻能是這樣。
然而這樣的決心，兩天之後又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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