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65 更新時間：08-03-30 16:26
北宇五十三年，帝圍場狩獵，遇刺。禁軍統領司澈護駕不利，賜死。
崇德殿外，竊竊低聲的討論，低不可聞的抽泣聲，一幹人等皆是惶惶不安的神態，連平日總是一臉笑意的南翰辰也緊皺起了眉頭，一夜未睡，眼眸中泛出淡淡的血絲，若不是知道前因後果，我還真以為他在為皇帝憂心呢。那凝貴妃也是靜靜站在那邊，臉色蒼白，似乎受驚過度，還未恢複的模樣。唯有我一人漠不關心地站在那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皇上有旨，宣景王妃晉見。”
眾人的眼光唰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不由心中疑惑，這皇帝不是死到臨頭犯傻了吧，眼下他時日無多，還有一堆妃子在等安撫，一群臣子在等交待，要見我做什麼？猶疑地看了一眼南翰辰，見他似乎也是不解，隻用眼光示意我進去。
屋內除了幾名太醫以及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並無他人，明黃色的絲帳內的皇帝神色慘淡，嘴唇發白，再看那些太醫均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看來皇帝是命不久矣。
“除了景王妃，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皆愣，卻都反應迅速，眨眼間就在我眼前消失了。唯有一年紀較老的太監還站在皇帝身邊，麵色不善地看著我。
“景王妃是不是覺得……咳……很奇怪？”
那太監小心翼翼地扶著皇帝坐起來，錦被滑落，皇帝胸前裹著厚厚的白布，殷紅的血從白布中不斷滲出來。
“臣妾不敢。”謙恭地欠了欠身，算是行禮。
“其實朕心裏也很奇怪，朕就要死了，本來還有很多事要做，可是朕卻突然想見見景王妃你，這不是很奇怪嗎？”皇帝在說些話時，神色變得有些迷惘，態度卻是極為認真。
“臣妾謝皇上記懷。”聽一個垂死之人說廢話真是無趣，於是我也不冷不熱地說了句無用的廢話。
見狀皇帝神色微變，卻是淡淡一笑：“王妃果然很有意思，不過跟朕的聽聞卻大不一樣啊。”
我一怔，道：“聽聞？”
“蘇家二小姐，長相柔美，卻生性好動，脾性剛烈，善使心計。於是朕想，以王妃的性子，知曉辰弟和你姐姐之間的一切過往的你，定是不會嫁與辰弟。就算你嫁了，以辰弟那般清逸脫俗的性子，怕也不會對你假以顏色。咳咳咳……”一番話說完，皇帝開始大口喘氣，似是連說話也有些艱難，卻在我要開口之際揮手製止了我，接著道：“可是你不僅嫁給了辰弟，大婚後還能讓辰弟對你百般疼愛，甚至連去校場都帶著你，所以朕實在是很好奇，王妃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心裏暗自翻了個白眼，因為我根本不是那蘇家二小姐啊，猶豫了片刻，我才道：“皇上想知道，臣妾自然會說。不過在說之前，臣妾想問皇上一個問題？”
皇帝似乎料到我早有此一問，竟道：“王妃可是想問朕打算傳位於何人？”
我搖了搖頭，道：“無論皇上如何打算，這皇位必是景王的。”
他一怔，旋即慘淡一笑：“王妃高見，那不知王妃想問朕什麼？”
“皇上為何要讓凝貴妃進宮呢？”
明明知道她心有所屬，明明知道她絕無可能對你動心。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頓了一會，他才緩緩開口道：“辰弟出生之際，宮中祭司便告訴父皇，乃是天子之象，從此父皇就對他另眼相看，百般青睞，朕本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去跟他爭，可是愛妃她不同，朕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朕今生沒有辦法再愛上別的女人，可是那時她心中的人不是朕，她不知道，對於王家之人，皇位就意味著一切，權利名位，獎賞美人，所以朕去爭，江山美人朕都要，都……要。”
說罷又是一陣急劇的咳嗽，傷口處又滲出了大片的血漬，慌得那太監直呼太醫，卻被皇帝擺手製止。
聽完我怔了怔，輕歎了一聲，道：“皇上這是何苦呢？搶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自始至終凝貴妃的心裏終是隻有景王一人。”
否則，怎會為了他的皇位，連自己的親生孩兒都不要了呢？
許久，隻聞一聲長笑，皇帝的笑容雖是慘淡，卻隱隱透出一絲不甘：“王妃真的這麼想嗎？當年辰弟和愛妃或許是真心相愛，可是如今經曆了這麼多，你以為他們還能跟從前一般嗎？無論愛妃她心裏有沒有朕，今後她跟辰弟之間都會永遠有朕的存在，王妃你說是嗎？”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到底是南翰辰的兄長，皇帝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這場江山美人的戰爭他雖然是輸了，卻還至於滿盤皆輸。
見我不說話，那皇帝的神情竟變得有些興奮：“而且，不是還有王妃你嗎？王妃小心謹慎，處心積慮為辰弟謀算，難道所想的不是與朕相同嗎？”
忍了又忍，卻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後對著一臉疑惑的皇帝道：“皇上這次是真的錯了，臣妾可一點都沒有打過景王的主意，他心中也從來隻有凝貴妃一人而已。”
皇帝一愣，疑道：“那你……？”
正在此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喧嘩聲，太監尖細的聲音道：“皇上，皇後求見。”
宛然一笑，我微一俯身：“皇上宣召吧，臣妾告退。”說罷轉身款款離開。
皇帝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他們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我所喜歡不過是那種勝利完成任務的感覺罷了，至於獎品是什麼，我從來不在乎。
殿外陽光明媚，微風徐來，令人沉醉，我閉上眼，享受心中微醺的感覺。恍惚間有人擋住了眼前的陽光，緩緩睜開眼，溫和如玉的笑顏映入眼中。
“恭喜王爺。”
笑容更甚，仿佛連聲音中都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我之間，何需如此？”
心中暗自好笑，你我之間，不是從來都如此嗎？
“大事不好了，皇上薨了。”
“薨了……”
“薨了……”
………………
北宇五十三年，帝薨，無嗣，遺詔傳位於景王，是為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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