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12 更新時間：19-06-17 11:01
沐青波果然依言停手，大概他也知道我如今插翅難逃了。
“你想要的無非是天一圖，我們便做個交易如何？”我指了指那假山揚聲道，“你將萬古石蓮給我，放我離開，我便交出天一圖。”
沐青波沉吟不語，似在思索我這話有幾番可信。
我輕歎一聲：“如今你身居高位，而我形同廢人，對你已構不成任何威脅。這三年來的日子我也過夠了。倘若你肯放我一馬，今後我便隱姓埋名不問世事，隻求安穩渡完餘生。但你若不肯，”我話鋒一轉，冷然笑道，“大不了便一拍兩散，反正沒有萬古石蓮我也活不了，就讓那天一圖繼續石沉大海好了！”
沐青波似為頗為心動，但他向沈慕棠投去一瞥，問道：“僅是放你走？那他呢？”
眼角餘光掃過，沈慕棠也正向我看來。我狀若不見，笑道：“他？沈大教主與我一樣是交易關係，他保我性命，我給他天一圖，僅此而已。如今我既要與你交易，先前與他的約定自然無效。我與他原本就沒有半點幹係，要打要殺，你們自便就好。”
話音剛落，便聽沈慕棠發出一聲悶哼，緊接著又有幾聲慘呼連連響起。
我心中暗罵：這笨小子怎如此沉不住氣？！我這樣說，無非是告訴沐青波，天一圖還在我手裏，沈慕棠並未得手，同時也是讓他知道，不要妄想利用我們其中任何一人去牽製另一人。
沐青波果然隻是淡淡向他掃了一眼，便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我身上來。“好，我答應你！”他點頭道，“但是，滄水派與趙宗主的血仇，我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這樣吧，你今日須得自廢武功，我便先放過你。至於日後還有誰向你尋仇，便不是本盟主能夠約束的了。”
我對此人早已失望透頂，卻也沒有想到，他竟能裝模作樣地說出如此道貌岸然的話來，再一次令我大開眼界。可見，從前的我實在天真得可以！
不過，眼下我有自己的目的，不是感歎前塵往事的時候。於是，毫不猶豫地道：“我既不問世事，要這一身武功又有何用？但你得讓我先服下那萬古石蓮，否則就算我要自廢武功也做不到。”
“那你先將天一圖交出來。”
“哈！沐青波，你當我還如從前一般傻得可笑嗎？”我似嘲似諷地道，“當初我信了你，結果呢？你覺得我現在還敢再信你一次嗎？”
沐青波臉色陰沉，冷笑一聲：“好，不怕你再翻出花樣來！就讓你先去取萬古石蓮。”
我頓時心頭一鬆，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其實在天魔教的這一陣子，吳如是以超凡的醫術早將我先前的傷治得七七八八，如今所苦隻是不能動用內力。但隻要我服下萬古石蓮，便至少能恢複從前的五六分。隻要有這五六分的功力，想要與沈慕棠一起殺出重圍，就不是難事！
這是我如今能想到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了。至於萬古石蓮究竟能不能解了神靈散之毒，或者服下之後，我到底能不能在短時間內動用內力，這些不可預知的因素，都已經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危急之下，顧不得這許多。
退一步想，橫豎無非是個死。但正如沈慕棠所說：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絕不放棄！
沈慕棠一人獨戰數十人已有好一陣子了，其中不乏周長老這樣的高手，就算他武功蓋世，也不得不令我心急擔憂。當下我便立即重新躍上假山，欲要去采摘那萬古石蓮。
誰知，剛伸出手去，尚未碰到那萬古石蓮，猛然聽得沐青波怒喝一聲：“好你個顧從容！險些中了你的詭計！”
與此同時，一道席卷天地的掌風朝我劈來。
究竟是何處露了破綻，我已不及細想。
“轟”地一聲大響，碎石紛飛，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我從高處狠狠摔下地麵。不受控製地幾個翻滾之後，我伏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身後那萬古石蓮，連同那偌大一座假山，在瞬間被沐青波一掌擊得粉碎。就連禦劍門中眾人也始料不及，一時俱都驚住。
一聲怒吼憑空響起，沈慕棠一躍而至我身旁。我抬眼看去，隻見他俊臉蒼白，滿麵的憤怒、失望、痛心之色。我想說點什麼，一張口，卻又是鮮血湧出。沐青波那一掌，其實我已避開大半，隻是那掌風太過霸道，終是傷到了我。
來不及仔細察看我傷勢，在他身後，沐青波淩厲的一掌又再襲來。
沈慕棠將我護在懷裏，回身一掌迎上。
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兩掌相交，狂風獵獵逼得我睜不開眼，仿佛身周一切都要被這兩股力量所毀滅。
待睜眼時，我仍在原處。沈慕棠依然保持著護住我的姿勢，隻是胸膛起伏，嘴角有血跡嫣紅，而沐青波更好不到哪裏去，直接退出幾丈之外，身前衣襟俱被染紅。
滿地碎石亂滾，而那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能解天下至毒的萬古石蓮，此刻已是枝摧葉斷，化作了一團枯草。
“沐青波，你該死！”沈慕棠一字一句地道，臉色陰沉可怕，倘若眼神可以傷人，沐青波早已死過千萬次。
沐青波目光輪流在我二人臉上掃了一遍，抬手拭去嘴角鮮血，放聲大笑：“顧從容，我道沈慕棠為何如此幫你！原來他跟你都是一樣的淫賤貨色！如今萬古石蓮已毀，我看你還能再活多久！沈大教主，我又看你還能再如何幫他！”
“淫賤”二字仿佛利刃般直刺我胸口，我將牙關咬得咯咯直響，卻拚死忍住不與他爭辯。此刻我要做的是努力調整內息，而非浪費唇舌！
沈慕棠將一枚藥丸喂入我口中，上前一步，冷冷淡淡清清楚楚地開了口。
“沐青波，你聽好了！男子之愛，並不可恥，隻有內心齷齪之人，看人看物才會覺得齷齪。我沈慕棠對顧從容的心意，不求天下任何人理解，也不須天下任何人理解！拋開從前舊事不提，就今日你敢毀了這萬古石蓮，我也必要將你碎屍萬段！！”
一番驚世之言，直聽得我眼眶發熱，熱血沸騰。我在身後默默凝視他背影，適才一番爭鬥，他身上黑衣被劍氣劃開了無數口子，早就破破爛爛，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但我卻覺眼前之人是前所未有的雄姿英發英俊瀟灑。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的震驚中，沈慕棠亮出了兵器。他在我麵前出手多次，從來都是赤手空拳，這時隻見他從腰間緩緩地抽出一把軟劍。
我心頭一震，忽覺這執劍的身影與記憶中的某個身影重疊在一起。
沈慕棠手腕一抖，內力貫注，軟劍頓時變得堅挺筆直。
一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
沈慕棠曾說過他並不是嗜殺之人，但那是因為尚未觸及底限。此刻，我明白了，他的底限，原來是我。
今夜，絕對是禦劍門的惡夢！
沈慕棠徹底化身為魔，軟劍所過之處，非死即傷，殘肢斷臂，血肉橫飛。
許多尚未加入戰團的人，已經開始躲到遠處去嘔吐。
禦劍門數名長老已倒下大半，武功最高的周長老渾身浴血，卻仍在勉力支撐。他不是退不走，而是不能退，他若退了，今夜在場的禦劍門弟子隻怕無一幸免。
不知不覺五更天將至，東麵的天空隱隱露出魚肚的白色，而禦劍門上方的夜空卻仿佛陷入了最濃鬱的黑暗。
“沐盟主！！”周長老身上又中一劍，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
沐青波從適才對過那一掌之後就再也沒動，一直坐在一旁運功調息，此時霍然睜眼，身形飛出。
而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他掌風落在沈慕棠後背之前，我後發先至，瞬間“唰唰唰”連續三劍刺出。沐青波顯然始料未及，被我逼退兩步。我揮劍又上，“哧”的一聲，長劍在他胸前劃出一個長長的口子。隻可惜他躲得太快，否則此刻早已身受重傷。
我一氣嗬成片刻不停，劍招如行雲流水，幻化成漫天劍雨，鋪天蓋地向他當頭罩下。這一招融進我畢生所學，殺氣凜冽，幾乎毫無破綻，沐青波瞬間目露凝重。
沈慕棠若有所感，廝殺中回首看我，頓時滿麵驚駭，一聲狂呼脫口而出。
“少爺！不要！！！”
他知道，我已用上了十成的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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