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30 更新時間：20-06-11 20:14
旁人都問我：“元九兒，你從何處來？”我自會給他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天生地養，該來之處來，去往該去之處。”其實，我也不知，我從何處而來。六界萬物，生死之事在陰陽簿上記載的明明白白。但是我看陰陽簿，像是在看一本破爛不堪的舊賬本，旁人動那書，都會顯現出前世今生來，而我除外，那破書沒有絲毫反應。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有意識時體內就揣著本破書——陰陽簿，我在天地間睡睡醒醒飄蕩了近百年，才緩緩有了人形，後來靈智漸開，我才明白，我要吸食靈氣為生，所以我開了家當鋪，替人改命，索要報酬。陰陽簿上記載著六界萬物生靈的命格，我替別人改命，別人送我靈寶，隻要是上麵有靈氣就行，我靠吸食靈氣為生，我想，或許，我應當是一個靈氣幻化成的妖怪。
在飄蕩時見識過仙，妖，人，鬼四界，而我唯獨喜好這人間滋味，人世間生離死別，愛恨情仇，萬般事物皆有其滋味，仙妖看人，覺得人不過螻蟻，生死匆匆，萬般無奈。而我卻覺得，這人間才是六界中最有趣味的地方。
又是一年清秋佳節，街上處處裝飾著花燈，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我正想尋著一個好去處喝酒吃肉去，沒想此時卻有客人上門來，門外站著一個素白衣衫的女子，嗯，準確來說，應當是妖，而且是一隻懷有身孕的蛇妖。我自打出生以來唯獨怕蛇，蛇一直冷冰冰的，而且蛇妖最是冷淡無情，但是有生意上門，最近又沒什麼靈氣了，我再不樂意也得接著，端起一個自認為很和藹的笑：“敢問姑娘何處來？今日到我這裏，又有何事？”誰料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流如雨下：“懇請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我表示很頭疼，但又不敢扶她，隻好道：“你先起來，隨我進屋，與我說說，如何幫你？”
她擦了擦淚水站起來，身姿妖嬈，細細瞧去，眉目如畫，姿容豔麗，十分好看，妖族相貌與修為有關，想必這蛇妖修為不錯，萬一打起來，她想搶陰陽簿，傅梓又不在，我肯定打不過，這樣默默想著，進了院子後請她坐下，我刻意坐的離她遠了些。她神色詫異，欲言又止，但是還是坐的離我遠了些，輕輕別了別鬢邊的碎發，緩緩說道：“小女子喚做白俏，乃是蛇族，自小在妖界修行長大……”簡而言之，白俏是一隻頗有修為天賦的妖，短短百年已能修成人身，因為她不屑於吸食人類的精氣修行，所以身上的氣息最為純正，蛇族中有一隻道行頗深的老妖，想與她交合，蛇族沒有固定的配侶，況且老妖心術不正，隻是想通過交合之法奪取她身上的修為，白俏不願被老妖禍害，千辛萬苦逃到了人間，逃跑時被追兵所傷，恰好一個凡間男子救了她，兩人日久生情，男子不介意她妖的身份，所以兩個人在人界喜結連理，白俏原以為，隻要自己再不動用法術，老妖就不會找來，但是她沒料到她會懷孕。人與妖在一起，本不可能有子嗣，唯一一次例外，還是三百年前的鯉魚精生了個半妖，後來還是天界出手除去了那個半妖。有了身孕的白俏根本維持不了身上的靈氣波動，害怕老妖遲早會找過來。她不想舍棄腹中的孩子，但又沒辦法維持人形，何況腹中孩子還是個半妖。人妖相戀不被四界準許，因為一旦被仙界發現他們仙界所管轄的人界出了這種事，仙界會直接派人抹殺這個孩子，仙界這幫人還真是一向讓人沒有好感。
回不去妖界，又不能再留在人界，鬼界凶殘無比。難怪她會找上我。我喝了口茶，目光飄到遠處，漫不經心的問到：“那麼，你是想讓我收養你這個孩子？你可知，我當鋪從來隻做買賣，不收留閑人？”白俏聽到這話，麵色慘白：“素問大人規矩，小女子願意用內丹作為交換，請大人庇護這個孩子，直到他能自保為止。”妖族的內丹是修行的根本，沒了內丹的妖，與人界的尋常蛇沒有絲毫差別，白俏修為不錯，沒有吸食過邪氣，內丹靈氣最為純正，不然那老妖怪也不會念念不忘。我想了想，也不知道傅梓那廝會不會養蛇，反正我沒有養個蛇的想法。白俏再過幾個月，就會生下蛇蛋來，到時候她送過來，我也不知道蛇蛋怎麼孵，如果弄破了怎麼辦？而且也不知道她會生幾個蛋，如果四五個怎麼辦，好像完全養不過來的樣子。讓傅梓養，也不知道那廝會不會殺了我泄憤？倘若不養，以前靈寶上麵的靈氣快沒了，沒了靈氣，我就要陷入沉睡不能去玩了，這真是一個糾結的難題。最後狠下心，不能不去玩，那就要辛苦傅梓了，舍不得家草，套不住靈氣啊。我看向白俏，點了點頭：“茲事體大，需得商榷，不過看你一番心意上，你隻需要將蛋帶來，我會盡力撫養他們。”
白俏聞言，道謝離去，並且答應我，將蛇蛋們送來的那一天，她會將內丹剝離出來。沒了內丹的蛇妖就會化為原型，那她又如何與那人界男子廝守？但這些不是我所關心的，世間悲歡離合，豈能萬事如人意？白俏想守住孩子，又想廝守，在這荒唐的四界，根本不可能，我隻是一個依靠靈氣存活的妖怪而已，想幫也無可奈何。自神魔大戰之後，萬世分崩離析，神魔共隕，萬世分為四界，原本附屬於神界的仙界掌管了人界，仙帝又仗著遺留的神器——伏魔琴壓製著鬼界，鬼界戾氣被神器淨化，倒也掀不起什麼波浪來。妖界與人界共存，偏偏又靈氣稀薄，妖為了升入仙界會吸食人體內的靈氣修行，畢竟在他們眼裏，如今的人就如同妖界的飼料，一次性吃的太多太快，往後就沒有了，而以前靠修行升入仙界的人，也不樂意見到同類被殺，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故而如今的妖界還沒有那麼猖狂。我靠吸食靈氣為生，倒也是能吸取凡人身上的靈氣，但是此法無異於抹殺此人，與人無冤無仇，我才不屑於做這種事情。
也不知傅梓何時能回來，我得提前問一聲，如果她來的遲了，我可不想養蛇，拿出鏡子輸靈氣進去，傅梓一張臉馬上浮現出來，我溫柔的笑著問：“小福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傅梓一張俏臉很是驕傲：“本尊還在路上呢，怎麼了，你是不是又闖禍了？”先把傅梓哄回來再說：“沒啊沒啊，我就是想你了。”傅梓小臉滿是嫌棄，語氣不屑：“你會想我？我看你是快沒靈氣了吧？你是不是又在覬覦我的玉佩？哼，我告訴你，隻要我在一日，你就別想動我的玉佩。”我心口有點疼，隻是一根被我開了靈智的草而已，我不知道她豪橫跋扈個什麼勁？嗯？我不能生氣，嗯，不生氣，我微微一笑，拿著扇子走到花園邊，漫不經心的扇著：“傅梓啊～你看看，院子裏麵你的原身多可憐，我看好像有點蔫了，要不我帶隔壁大爺的黃狗來施個肥？保護你茁壯生長？”果然，傅梓蔫了，鏡子裏麵的傅梓又急又惱，小臉皺成一團，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我，語氣被嚇得顫抖：“元九！你敢！我告訴你，你敢把那死狗帶進來，我就敢把你的桃花釀全丟了。”看到傅梓這樣，我果然開心多了，揚起一個開心的笑臉：“小福子，那你要快點回來哦，我聽說隔壁大爺好像過兩天要出去，那大黃就要來我們這兒了，我可管不住他啊。”傅梓聞言臉色發黑，然後咬牙切齒的把我的靈氣送回來關了鏡子。看來傅梓還有兩天就能到家了，嗯，真好，到時候傅梓就可以養蛇蛇了。當年傅梓還很弱的時候，那大黃狗溜進院子裏麵來給傅梓原身施了一通肥，傅梓氣的一年沒說話，從倉庫裏麵找到一本書，從那以後就努力修行，現在已經學會設置禁製了，給她那原身周圍設了七八層禁製，但是從那以後傅梓對狗產生了心裏陰影，看見狗就能被嚇的一哆嗦，拿狗嚇她果然管用。
倉庫裏麵有一大堆破東西，傅梓找到的那本書，裏麵有術法修行之術，據說是當年人界靈氣充盈時留下來的寶書，那是一個落魄乞丐拿來的，拿著還有靈氣的書，要我給他改富貴命，那人前世殺戮太多，被殺之人的戾氣衝了他的氣運，所以這一世落魄潦倒，注定沒有好結果，我為了書倒是替他改了命，往後他將富貴一生，平步青雲，但是卻會妻離子散，眾叛親離，被所有人背叛唾棄，嚐盡人生百般苦，病痛也會折磨他一輩子。傅梓聽了這事以後沉默了很久，然後認定我是個黑心之人，並且肯定的說：“你果然是個黑心的人，果不其然，當初要賣了我。”
我很冤枉，當時我做了筆生意，得了個靈氣充裕的白玉佩，看玉佩好看，我開開心心的戴著玉佩去山裏遊玩，結果玉佩從身上掉了下來，落到一棵附子上麵，許是玉佩靈氣太充盈，附子當時就生了靈智，葉卷葉舒，花開花落，竟成了難得的靈藥，再修行一段時間，怕是能通靈智。我想著，當時口袋裏麵也恰好沒錢了，這株藥材，肯定能在妖藥師那裏賣一個好價錢，於是不辭辛苦，挖著去，栽到自家院子裏麵，還大發慈悲沒將玉佩取下來，我喝了點酒就睡了過去，沒想到喝酒誤事，我醒來以後已經是三天以後了，推開門，我的藥沒了，倒是院子中間蹲了個白白嫩嫩，啥也沒穿的小女娃，小女娃看著我，一臉茫然，頭上還長著幾片葉子，我當時就懂了，這就是我那株草，我要賣錢的草，可是誰能想到這玩意居然長這麼快，不過三天時間，就已經能化成人形了？小女娃奶聲奶氣的質問我：“你算哪根草？”
嗯？我還算是她的身生父母，有這麼跟自己父母說話的娃嗎？看來是我教子無方，於是我走過去也蹲下看她，目光直視，認真說道：“我不是草，我是你爹爹。”小傅梓眨巴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很乖的問我：“爹爹是什麼東西？”
這交流有障礙啊，於是我打算將這草給賣了，我悄悄打問了幾個妖藥師，人家都表示，附子藥性太強，不易入藥，更何況是成了精的附子，我有點牙疼，如今賣也賣不出去了，可是我也不會養孩子啊，更何況還是一個天天需要澆水施肥翻土，還霸占我靈氣的小孩子？最後我聽菜市場幾個賣菜的大娘說，孩子大了要送學堂。
幸好人界帝王辦的學堂是免費的，還管吃住，不錯，能幫我帶孩子，於是我將傅梓送去了學堂，一開始，下了學堂，她就乖乖給自己澆水施肥翻土，太省心了啊。後來學會好好說話了，傅梓就不相信我的話了：“別的小孩子爹爹都是男的，你是女孩子，你才不是我爹爹。”直到有一天傅梓很高興的跑回來問我：“為什麼別的小孩子都沒有綠色的本體啊？他們都沒有葉子，我給他們變了原身，他們就高興的大叫著睡著了。”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我後知後覺才明白，傅梓那廝把一學堂的小孩子包括夫子都嚇得暈過去了。為了避免那些人喊著來捉妖，我設了點障眼法，那些凡人才沒能找過來。不能送去學堂了，那就教她做飯吧？別的可以用法術做了，這人間美味，還是需要自己動手，在我的諄諄教導之下，傅梓變成了一棵顧家的好草，做的飯菜十分可口。
而以前傅梓不是傅梓，她叫小福子，某一日去買菜，別人問她姓名，許是被嘲笑了，她跑回來就來問我：“為啥我叫小福子，簡直是俗不可耐！”瞧這小妖怪，不過長成了凡人十五六歲的模樣，就以為自己莖硬了？修為夠了？要翻天了？“你說你，不過是一根附子草，我沒叫你附子就已經夠好了，凡人都講究喜慶，小福子多喜慶啊？你看看咱家窮成啥樣了，小福子不好聽嗎？多好聽！”小福子氣的直跺腳，瞪了我一眼，飛快的溜了出去，我探出靈氣跟著她，看她專門跑到鎮子頭替人寫信的窮書生那裏，讓他給自己起名字，把那書生弄了個大紅臉，羞的臉紅脖子粗，最後直接背著書箱跑了，連自己的唯一家當——那個破桌子都沒要。
最後小福子把書生遺留下來的一本破書撿回家，在燈下看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一臉驕傲的找到我：“我往後就叫做傅梓。”我睡的迷迷糊糊：“那不還是附子嗎？有甚區別？”傅梓反駁道：“不一樣！傅梓好聽！”我還想多睡一會呢，聞言揮了揮手：“行行行，你高興就行，快去做飯。”傅梓倒也不惱，蹦蹦跳跳的去做飯，脖子上的玉佩還隨著她的動作一上一下，嗯，這倒黴孩子有了靈智以後死活不願意把玉佩還回來，天天戴著，生怕我拿了去，她也不知道從哪聽說的，聽說我想賣了她做藥材，往後就更加防範我了，還暗暗發誓：“以後定要離那大妖怪遠一點。”
作者閑話：
整合了一下，重新發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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