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69 更新時間：08-05-17 19:44
第二天奈何還沒起來，我就去找判官。他膽子很小，隻要稍加威逼，就可以從他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判官的手中還抓著那隻毛筆，抱著頭哆嗦。
我問，“你到底說不說？”
他一邊搖頭一邊抖。
就在他快要尿褲子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我背後傳來，“忘川君這是幹什麼？寡人的判官怎麼得罪你了？”
是閻王！
我轉身看他，隻看到一個影子揮過來，連忙躲開。閻王那一掌正好拍在判官身上，他飛了出去。
我想，他很久都不能幫閻王翻生死薄了。
閻王有些生氣，狠狠的瞪著我。我其實是有點無辜的，我讓他拍我了嗎？
我說，“閻王，告訴我那件事吧！”
他皺著眉頭，“寡人沒想到奈何竟然會告訴你！”
我說，“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傷了他，我也不會來找你。你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快點告訴我，我不想搞得烏煙瘴氣的。”
“你忘了很多事情，但這個還沒忘。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等我問過帝君、十殿和秦廣再說，怎樣？”
“我想盡快知道。”我撂下話，走了。
其實我心裏明白，閻王不想說，我也沒有辦法，鬧得烏煙瘴氣也沒有用，因為最後總要有人來收場，把上麵的人惹到了就不好了。
聽說我去找了閻王，奈何很驚訝，雖然表現得很高興，卻有點躲著我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不過我答應了他不會再忘了他，就不能失約。
又過了兩天，閻王還沒來找我，我想我該去找他。
他有時候和鏡子娘娘親熱會忘了時間。
奈何一定要和我一起去，我沒辦法，隻得帶上他。
進了閻王殿，他和帝君正在談話，看到我和奈何進來，兩人都沒有驚訝。
帝君笑了笑，說，“忘川，你很急。”
我點頭，我確實很急。
閻王說，“你們先坐下，我們等一個人。”
然後我就抱著奈何，傻坐著等了好幾個時辰，沒有一個人來，來的是兩個人——十殿和秦廣。我對他們姍姍來遲很不高興，但是看在他們要幫我解決問題的份上，我什麼都沒說。
十殿脾氣很衝，進來就說，“忘川，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就直說，我一定會成全你的。”
秦廣勸他說，“十殿，你別惹忘川。當心他喂你喝弱水，難道你想忘了所有一切嗎？”
十殿瞪了秦廣一眼，但沒反駁，乖乖走到他旁邊坐下。帝君咳嗽一聲，看來是準備進入正題了。他說，“奈何，你為什麼要把那件事情告訴忘川呢？我們早就提醒過你，也告訴過你，但你還是堅持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是要反悔了嗎？”
奈何嗤笑一聲，“我知道你們都隻在乎他，又怪我搶了他。我是告訴了他那件事情，但是我不相信，那事不可能一點解決的方法都沒有。難道非要我瘋了，幾位才肯說出來嗎？”
秦廣安撫了其他三位的躁動的情緒，才說，“奈何，你不要激動，我們並不想那麼對你，傷了你忘川心裏也不會好受的。解決的方法也不是沒有，隻是，現在還不夠成熟，很可能會出事，你真的舍得嗎？”
我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好像都是繞著我打轉的，我插了一句嘴，“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可以說清楚點嗎？我怎麼都聽不明白？”
五人的目光全部移到我身上來，看的我有點想往後縮。
十殿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忘川君，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認識奈何的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開始用勁力氣去想，但腦袋裏一片空白，我竟然不知道。奈何苦笑一聲，“好了，忘川，別想了。”
我呆呆的搖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你們應該告訴我。”
奈何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你問他們好了。”
我將目光轉向四人，一個一個巡視過去，他們的頭都低下去，不肯說。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後麵傳出來，“還是我來說吧！”
閻王叫了一聲，“鏡子！”
那女聲說，“事情還是解決比較好，天天這麼鬧騰，我可真的待不下去了。”閻王這才不說話了，剩下三人也沉默了，鏡子娘娘這才接著說，“忘川君，其實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真的讓人很難過。你知道孟婆湯是由什麼煮的吧？”
我答，“這是自然，是弱水。”
“是的，雖然你的名字是忘川，但是弱水才是你真正的本體。所有喝過孟婆湯的人都會將記憶洗掉，但是記憶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雖說洗掉了，不過是和魂魄分離罷了，但並沒有消失，而是留在了弱水中。每年要經過忘川的人很多，留下很多記憶在弱水之中，忘川君，你便承受了這些記憶。記憶一多，便會混亂。為了不讓你記憶混亂，大家想出一個辦法——將所有的記憶都拿出來，分開，再將你的那份裝回去。做這些事情是需要時間的，剛好一天。
每年的鬼節，陰氣極重，弱水極輕，是將記憶和弱水分開的最好時機。這就是你為什麼會在那天失去記憶的原因。每次鬼節，你都作為一個沒有記憶的存在，也就是最初始的狀態。一切的初始狀態都是混沌，而混沌是灰色的巨大的力量。所以你常常會控製不好，忍不住傷害奈何，從我們知道你會傷害他以後，每年都有人去看你們，但是那時的你力量強大，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你前幾天又傷了奈何嗎？”
“是，我又傷了他！”
奈何叫起來，“忘川，沒有，沒有。今年已經很好了，和往年已經不一樣了。但是就是因為你變了，我才忍不住說出來的，如果你和往年一年，我根本不會想要說出來。”
我狠狠的將他扣在懷裏，“鏡子娘娘，還請你把解決的方法說出來吧！”
鏡子娘娘笑出聲來，“本宮既然說出來，那就是有解決的辦法了呀！忘川君，請別急。”
她停了下來，一個婢女走了出來，手上捧著一朵凋謝了的彼岸花。我向來是討厭紅色的，但是，麵對這花兒卻討厭不起來。
“彼岸花是世間最奇特的花。雖然生長在你身邊，沾染了很多靈氣，卻沒有誕生出花精來。這花很多，不分季節開遍忘川兩岸。以後，我們可以用她來盛裝那些記憶。現在將記憶從弱水中取出來以後，找不到地方擱置，隻能沉在十八層地獄的最深處。許多年過去了，十八層地獄早已不堪重負，快要坍塌。如果十八層地獄坍塌，裏麵關押著的惡鬼都會跑出去，到那時，人間天上便永無寧日。”
她說完，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我很生氣，這個方法好像很久以前就想到了似的，但是為什麼要今天才說出來？
我平靜的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在座四位上位者都紅了臉，鏡子娘娘哼笑一聲，“忘川君，你竟然連這樣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你可知道，當年，你們五君共同管治地府，這幾人可都是聽你的話的。不過時過境遷，自從你迷上奈何以後，不管世事，他們也隻能‘無可奈何’了！”
我頓時明白了其中緣由，這幾個人竟然為了私欲，害我和奈何受這種苦楚。當然，最苦的還是我的奈何。
“你們，你們好不知羞！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如果奈何一直隱忍，那麼你們是不是要等到十八層地獄坍塌了才告訴我？”
十殿果然還是急性子，他急切的說，“忘川君，我們沒有要一直隱瞞下去。隻是，你這幾十年不僅會在鬼節那天失去記憶，即使平時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而且，記憶恢複也不再完全，總是忘東忘西，我們也不忍心你這樣的。隻是……”
我冷哼一聲，十殿不再說話。
我低下頭親了親奈何，我說，“我們回去吧！”
擁著奈何往外走，秦廣是最先追上來的。
他說，“忘川君，請別責怪我們！我們知道這事對你的影響極大，但，用彼岸花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或者說，記憶無法消除，這就是最困難的一點。彼岸花盛開在你身旁，靈氣幾多，生出花精的可能也不是沒有，隻怕將其注以記憶，會生出什麼亂子。那是，妖氣充斥天地，可怎麼是好？當然，我並不是想你繼續承受世俗的記憶，雖然那本來是你的責任，但我們不能不顧惜你。”
我瞪著他，說不出話來，他說的很對，承受世俗記憶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他們想了這麼多辦法來幫我逃脫責任，我不該怪他們。
最後，我摟著奈何離開。離開之前我說，“讓我再想想清楚。”
我和奈何坐在忘川河畔，身後是無邊無際的彼岸花。說不定那天我就是躺在這些彼岸花中，奈何才會那麼驚慌的尋找我。
我說，“如果我記憶混亂，你還會愛我嗎？”
奈何望著我，“我本是一塊石頭，在天地之初就存在的眾多石頭之一，平凡至極，但你遇見了我。並將我帶回地府，讓我住在你的身邊，和我說話，從來沒有忘記過我，雖然我隻是一塊石頭。後來世上有了人，地府不僅僅接收妖魔的魂，還接收人的。人和妖魔不同，他們命很短，不能飛，也不能遁地，無法度過忘川。你為了不讓他們掉進十八層地獄，雇了艄公撐船度魂，但是人漸漸多了起來，因為他們的生育能力實在太強了。
於是你將我變成了這座奈何橋。那時，我才終於能幻化人形。你對我極好，極疼我。但漸漸的，天庭發現人世間變化實在太快，因為那時的人都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去投胎的，後來天庭便想了一個辦法——讓他們從頭學習，隻是為了抑製他們的發展。你開始承受記憶，剛開始的時候還好，但隨著記憶越來越多，便開始混亂，常常一會兒是這個人，一會兒是那個人，你不願意見我傷心，便和四君想出了那個清除記憶的辦法。其實你記憶混亂的時候我不是為我自己傷心，我是為你傷心，你明明是你自己，為什麼要用別人的記憶活著？”
“你放心，一定有萬全之策的。我不會再讓你傷心。隻是，我為什麼會不記得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呢？”
“我不知道。”他低下頭去，不想再說。
過了幾天我去找鏡子娘娘，她是一抹人的魂，是天上地下最漂亮的。據說她經過奈何橋的時候，兩岸的彼岸花全都凋謝了。閻王不想她受輪回之苦，便封了她為鏡子娘娘。
如果一個人在世的時候沒做過壞事，或者那天閻王心情好，他將獲準覲見鏡子娘娘，來世他會是人間最漂亮的人。
鏡子娘娘似乎知道我要去找她，我剛進閻王殿，她就讓我進去見她。
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在照一麵鏡子，背對著我，我正要說話，那鏡子啪的一聲裂了。這是她的個人愛好，仿佛隻是無聊。
她歎息一聲，“你是來問你的那些記憶在哪裏去了吧？”
“是。娘娘怎麼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會叫做鏡子嗎？”
“因為你貌美，能將鏡子照裂？”
“因為我能反應人心。閻王說，我這樣的人到了人間必定要危害世人的。”
“那是閻王說笑了。”
“他懂得什麼說笑！”鏡子娘娘說道，“我隻是憐惜奈何。我是一個‘人’的魂，又知道你為什麼要承受魂的記憶，幫幫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知道我為什麼承受魂的記憶？”我有點驚訝。
“你以為閻王在我這裏瞞得住東西嗎？”她哼笑一聲，“四君不喜歡你太寵溺奈何，所以將你以前的記憶封起來了。一次封一點，所以你沒有發現，但是這些記憶對於你和奈何都很重要，不是嗎？”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們有著同一個心上人，和他們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有一天，這個心上人卻突然對他們說，要和一塊石頭在一起，原本爭鬥的四人便聯合起來對付那個另外的人。你說，這樣的故事，是不是很平常啊？如果我現在仍是一個人，我便可以大聲的說出來，神仙，也不過如此！但是真可惜，我竟然成了一個神仙，還是個最沒有自由的神仙！”
“娘娘為什麼願意告訴我這些？”
“我恨你們，但我偏偏可憐奈何！”她站起來，朝床邊上走去，“我累了，你走吧！”
離開的時候我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我依然在乎四君，不願意和他們撕破臉，這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但是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然後我遇到了一個人——孟婆！
那個女人依舊笑著，但是看起來卻像哭。我想從她身邊繞過去，她叫住我，“忘川君，請等等！”
我站住，然後她將手上捏著的一件東西交給了我，那是一朵巨大的彼岸花。
她走的時候很疲憊的說了一句話，“本來我想，如果不成功，就好了，但是他成功了。這是我的命！”
我拿著彼岸花回去找奈何，奈何正在摘彼岸花。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我在人手上受製於四君。
我將他拉起來，把那朵最大的彼岸花交到他手上，接過他懷裏的花，我說，“跟我來。”
我們來到了奈何橋上麵，我將懷裏的花灑進忘川，奈何驚叫起來，想要去解救她們，我抓住他，看著那些花兒打著旋兒沉入弱水。 是的，弱水是世上最輕的水，任何東西放進裏麵都會下沉。
奈何絕望的看著我。我拉起他，當著那些過路鬼魂的麵，親吻，輾轉反側。
“奈何，不要怕。”
我取過他懷裏的彼岸花，揉碎了吞下去。記憶回籠，一切都那麼清晰。
我笑著看向奈何，“一切我都想起來了。其實，能想起來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特別是你年輕時青澀的表現。”我故意讓自己說的話聽起來曖昧一點，我想知道，會臉紅的奈何還在不在。
他果然臉紅了，埋首在我胸前的時候特別可愛。
帝君和十殿來找我，他們幾乎不單獨待在一起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十殿說，“試驗成功，秦廣去調人手，閻王在安撫鏡子娘娘，現在你滿意了？”
帝君接著說，“孟婆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能原諒我們嗎？”
我不知道到底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了，隻能沉默不說話，奈何推推我，我總該表示一下，“辛苦你們了！我決定離開，免得大家看了心煩。”
“你離開？那十八層地獄不是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麵前了嗎？”十殿氣呼呼的說，“你就算看不慣我們，好歹為那些無辜的人想一想，他們已經被上麵的人抑製了思想，還要在死後經受那種驚嚇，忘川，我不信你忍心！”
“難道你們沒發現我一直是個冷心冷血的人嗎？不然怎麼舍得那麼對待你們四人？”
“你……”十殿說不出話來，幾乎要衝上來打我。來吧，打我一頓，消消氣也好。
帝君卻拉住他，“十殿，別中了他的計！忘川君，我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以前對不起我們的和現在一比，好像也算不了什麼了，就一筆勾銷吧。地府還是由我們五人掌管比較好。”
被人識破，我有點鬱悶，憤憤的拉著奈何走了。
從此以後，所有人都幸福快樂的生活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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