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4 更新時間:08-07-20 17:35
她心事重重地端著湯食,從廚房出來,準備給君姑送去。
“綠珠,你看我的新裙子,漂亮嗎?”如煙走在廊裏,一邊說,一邊旋轉著裙子,輕快地過來了。
兩個人都沒有留意到對方,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趙茗兒木盤中的湯食被如煙掀起的衣襟打翻,她的手本能的一縮,那湯碗竟扣過來,大部分熱騰騰的湯竟倒在自己的胸前,胸前的肌膚立刻紅腫起來。
“姐姐,是你呀?”如煙愣住了,她的衣裙上也沾到了一些湯水,提著濕濕的衣裙,她的眼裏生起一層水氣,話裏也帶了哭腔:“姐姐,莫怪妹妹,我不是有心的。如煙一時忘情,沒看見姐姐過來。”
趙茗兒被燙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看如煙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她也不想計較,擺擺手,示意她走開,如煙見了,施個禮,和綠珠一起退下了。
她趕緊回房換衣服,秋月一邊替她上藥,一邊忍不住抱怨那如煙,她卻打斷了說:“算了,她也沒看見我,無心之過,不需計較。”
換好衣服,又匆匆去廚房,剛才耽擱了送湯食的時間,還怕君姑怪罪呢。
再次端著木盤去往君姑的房中,路上竟遇到了武定平。
她有些害怕,不敢走到武定平麵前去,隔了幾步遠就停下了。隻見武定平打量了她一陣,說:“怎麼,見如煙有了新裙子,心中不服,所以故意弄髒她的衣裙?”
她聞言,大驚,尋思這如煙到底怎麼跟他說的?那溫柔的臉後麵竟藏著如此的心計麼?
“不是……”她開口想解釋,武定平卻不給她機會,又說道:“你再怎麼穿,也不會好看。妒婦!”
仿佛一個霹靂打到她頭上,這惡毒的語言讓她竟動不了了,手抖得厲害,她隻是死命攥著木盤,告誡自己絕不能再打翻了。
“還愣著幹什麼?要耽誤我母親用飯嗎?”武定平說完,先進房了。
想起自己還要辦的事,她也跟著進了房。
果然,君姑滿臉的不高興,嫌她送得晚了。
她耐心地聽完君姑的抱怨,小心地開口了:“君姑,兒媳得到消息,說母親病了,兒媳想回家去看看母親,盡盡孝心,君姑可同意?”
君姑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如今父母有恙,女兒侍奉湯藥是不少見,可舅姑就不應該得到媳婦的孝敬嗎?”
趙茗兒明白了,君姑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呢。她正要開口,一旁的武定平說話了:“讓母親好生休息,你先下去吧!”
趙茗兒知道現在君姑也不會改變主意,無奈隻好退出去了。沒想到武定平也跟著出來了,她有些驚慌,退了幾步遠站著。
武定平見她如此模樣,冷笑一聲說:“真的想回家嗎?”
她點點頭。
“那好,你若答應幫我辦好這事,我便說服母親讓你回家。”
“什麼事情?”趙茗兒仿佛看見了希望。
“我明年春天就要參加禮部試了,很快就要啟程去長安,這一路的旅費、在長安找名人公卿投卷的花銷巨大,所以想請你的父親提供資助。你看如何?”
“好。”趙茗兒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他們家不就是派這用場的嗎,何況這關係到她能不能回家看母親。
穿上豔麗的襦裙,披上輕柔的羅紗,再用紅紅的胭脂撲上蒼白的臉,她想讓母親看到一個依然活潑、健康的自己。可是見到母親的時候,一切的矯飾均不堪一擊,母女一場抱頭痛哭過後,紅妝褪盡,掩不住滿眼的悲傷。
“母親,茗兒日日都在想你!”趙茗兒抱住母親,再也不想放開。
“茗兒,這大半年,他待你可好?”母親的眼裏是心疼和擔心。
眼淚直直的衝上來,趙茗兒好想痛痛快快的傾訴一番,卻又想起來之前談的條件,隻好扭轉頭,違心地說:“還好。”
“那你的臉色為何這樣蒼白,身子也瘦了許多呀。”母親又拉起她的手,包在掌中,慢慢摩挲。
“那是因為太想念雙親的緣故吧,母親,如今也因思想女兒過度,抱病在床呀。”趙茗兒又找了個托辭,拚命含住將奔的眼淚。
“是呀,是呀。”母親聽了這話,稍微放下心來,又說道:“茗兒,可別學我,在夫家要自己保重自己啊!”
趙茗兒輕輕點頭,唯恐重了,那淚滴會從滿盈的眼眶中掉下來。母女兩個又說了會話,趙茗兒便叫母親稍作休息,自己往父親那裏去了。
見過父親,她自然提起武定平要上京趕考欲求資助的事情,趙錦生一聽,便很高興地說:“我果然得了一個賢婿,他自然應該苦讀詩書以求榮達,資助他是應該的。”
於是,趙茗兒在家中小住了幾日,盡心侍奉母親,這病情稍有起色,那武家已派人來催她回去了。趙茗兒便帶著許多財物,含著滿腹的委屈與辛酸,回到了武家。
很快,武定平上長安去了,留下她和如煙在家,如煙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清楚,也明白趙茗兒的家財對武家的重要性,所以在她麵前,表現得十分恭順。倒也相安無事。阿舅開始頻頻徘徊在供奉著祖宗牌位的案前,口中還念念有詞,靜待兒子皇榜高中的消息傳來,以期告慰先祖。而君姑則日夜不出房門,更長久的對著菩薩念經祈禱,保佑她的兒子能夠得中進士。
冬去春來,又是大半年過去,武家終於接到了金銀紅泥的報喜帖:武定平考中進士了!
除了趙茗兒,全家上下無不喜氣洋洋,一時之間,不知從哪裏鑽出了許多三親六戚,紛紛前來賀喜,冷落的門庭一下子竟熱鬧起來。武家也迎來了春天,一旦中了進士,便有望踏入官場了,如今隻差吏部試那一步了。
又過了些日子,武定平衣錦還鄉了。
沒想到他竟第一個來到了趙茗兒的房中。
趙茗兒有些意外,懷著戒備遠遠地離他站著。
他淡淡地一笑,笑容連眼角都沒有到達,便說道:“你我夫妻一場,感念你和你家對我的資助,今日還有一事與你商量。”
“什麼事?”趙茗兒明白了,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你對我可有夫妻之情?”武定平竟然問這個問題,趙茗兒猜不透他的用意,不敢回答。
武定平等了一陣,見她沉默,便說道:“你心中對我必定存了不少怨恨吧?如今我不妨直說,我也不曾對你有情意,所以,好說好散,你與我“和離”如何?”
趙茗兒這次聽明白了,她要和他解除夫妻關係了,這不是她以前求之不得的嗎?可是今天真地聽到了,心中卻覺得屈辱,因為她家終於在被他們武家徹底利用、予取予求之後,又要無情的被拋棄了!
“你應當明白,我們兩家聯姻,本就是迫於形勢,以我家的家世,在過去是斷斷不會與商家結親的,這世上,從商之人縱使家財萬貫,在世人眼中不過比奴役稍強些。如今我在長安得貴人相助,即將入仕,這樣的婚姻自然不光彩。”他的話說得赤裸裸,趙茗兒即使不用看,也能感到他目光裏的鄙夷如堅冷的匕首,將自己戳得遍體鱗傷。她和她的家就那麼不堪嗎?手不自主的又狠狠揪住自己的衣襟,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見趙茗兒遲遲不回答,武定平臉上浮起一絲邪氣的笑容,走過來說:“怎麼,見我中了進士,想著夫榮妻貴,竟舍不得離開了麼?”說著,那手就伸到趙茗兒胸口,“好久沒有跟你行房了,你很想了?”
趙茗兒一聽,大驚失色,慌忙推開說:“和離之事我答應,我答應!”
武定平嫌惡地縮回手,說:“很好!我馬上去寫文書,到時隻待雙方父母署名,便可。”
“茗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錦生趕來了,他還來不及沉浸在賢婿高中的榮耀裏,就接到了“和離”的壞消息。
“父親,請成全茗兒脫離苦海吧!”趙茗兒跪下了,如今,她終於不必隱瞞不必偽裝,可以痛痛快快地哭訴一番了!
聽完她伴著淚水的講述,再加上秋月的補充,她看見父親幾乎承受不起這樣巨大的打擊了。趙錦生癱坐在榻上,良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他沒有想到,是自己把心愛的女兒親手送進了這個死水一潭的武家,讓她獨自承受了長期的冷落和虐待。難得有機會回家一趟,卻要強作笑顏,女兒心裏埋了多少苦楚呀。發顫的手觸到女兒散亂的烏發,一下又一下地撫摸,那心卻一陣又一陣的疼。
“茗兒,自小到大何曾吃過苦?如何舍得讓你吃苦哇!”他一時禁不住老淚縱橫,對女兒的愧疚和對武家的憤懣讓他拍案而起:“不,我們要去告官!女兒,你何錯之有?什麼和離,分明,分明是要你做棄婦!”
看到父親氣的渾身顫抖著立起,趙茗兒撲上去抓住他的手,說道:“父親,別去了!你能告他什麼?即便是告準了,也是把茗兒與他終生綁在了一處,茗兒即刻就會死去的。算了,和離,女兒的噩夢才告結束,和離,就是還女兒自由。茗兒寧可做棄婦也願意的!”
聞言,她感覺到父親重又坐下來,顫抖的手撫摸著她的頭,抬頭看著父親,竟已是聲淚俱下:“茗兒,父親害苦了你呀。”
“父親,這不怪你,是茗兒的命!是茗兒有辱門楣。”
“不,茗兒,回家,讓雙親好好疼你!好好疼你……”
父女抱頭哭了一陣,趙錦生慢慢冷靜下來,說道:“茗兒,既然你去意已決,為父這就去為你做主,同意和離。署名過後,我先回去,想一想要怎麼對你尚在病中的母親說這事情。”看到女兒眼中的一絲驚惶,又道:“放心,我隨即就讓趙乙來接你回家。決不讓你在這裏多待一刻!”
“好。”趙茗兒雖含著眼淚,可心中卻充滿了希望。
雙方都巴不得解脫的事情,自然辦得很快。這天,原媒也來了,按慣例,要把趙茗兒送回娘家。
武家打發那個老仆來送,趙茗兒見他走路都吃力,便說道:“不用勞動老伯了,請回吧,這裏有媒人相伴,還有我家仆人迎接,放心吧。”老仆聞言,便回去了。
很快,趙乙的馬車來了,並告訴她,因為這件事情,她的母親病勢又沉重了,趙茗兒聽了,恨不得立時就回到母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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