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3 更新時間:19-07-26 19:01
夜晚鄉村烏漆漆的,村社辦公室硬黃的燈光裏,隻有兩套簡陋的辦公桌椅。村書記坐在其中的一張椅子上,張嘉樹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聽張老伯說,他有一兒一女,兒子很出息,雖然沒怎麼上學,但腦子靈光,在鎮裏開了一家家電商店,生意不錯,女兒嫁到城裏了,還生了個外孫子。可我聽說,張伯好像還有一個兒子。”張嘉樹說。
村書記點了煙,抽了一口說:“……老張確實還有個兒子,是老大,要說出息,這老大才是最出息的。老張是胎裏來的虛體,一輩子就沒下過力,年輕的時候全家就指著他媳婦為生,後來媳婦兒死了,老大就出去打工掙錢了。當時也就十多點的孩子,養活一個老的,還得養活倆小的,頭幾年就沒回來過,光看著老張每個月跑郵局去提錢。等他再回來,模樣就變了,穿白襯衣打領帶,還開了輛摩托車。那年頭,村裏有自行車的都稀罕,有輛摩托車,那就是富得流油了。老張是風光了幾年,現在要拆的這樓房就是當時老大給他置辦的,就連老二最初開店的錢,也是老大出的,小妹嫁到了城裏,還是老大給介紹的人。可算把一家老小都拖上了好日子,剛鬆活,這老大就病了,還是肺病,強撐了一年多,還是不行了。下葬那天,我們全村都去了,好些個老人都哭,說這孩子命太苦了。老張也哭,撲在棺材上哭得起不來,哭著哭著突然就喊了一句“你這走了,我們一家可怎麼辦呐”,就是這句給哭差了。他那大兒媳婦立馬跟瘋了似的,手邊能夠著的東西全往老張和那倆小的身上砸,哭喊著說就是老張他們把老大給累死的。葬禮過後,大兒媳婦就跟他們一家子斷了關係,再也不來往了,就是這樣,過後老張就再不提老大這人了,旁的人提了,被他知道,他就衝人家裏去鬧,所以也沒人敢提了。”
張嘉樹和一旁的吳天對了個眼神兒,問書記:“他那大兒媳婦是哪兒人呢?你們還留著檔吧?”
“她人就在城裏。說來也可憐,老大死的時候,她正懷身大肚的,孩子還沒落地呢,就沒爹了。後來她回來過一趟,就是為給孩子落戶,要把自己的戶口遷出去,老張又鬧了好大一場呢。這事兒還是我辦的,具體地址,我給你查查。”
書記說完,彎身便在抽屜裏翻找。
“張伯還有個大孫子。”張嘉樹自言自語。
“不是孫子,是孫女。”書記埋著頭,以為是張嘉樹是跟他說話。
“這些年,他去見過那孩子嗎?”張嘉樹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大兒媳也不可能讓他見吧,當時鬧成那樣,都決裂了。而且老大病死後,老二和老三基本跟老張也斷了,老二還給點錢,老三是根本就不回來,這些年都在城裏,過年才回來一趟,給她哥燒香。一家人鬧成這樣,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招惹大兒媳呀。”書記從抽屜裏翻出一本黃紙薄子,舔了指頭翻頁找了一會兒,找著了,指給張嘉樹看,“住這兒,戶口上的地址,但是好多年了,不曉得搬家沒有。”
張嘉樹看了一眼,讓吳天用手機拍了下來。
他想了會兒,又問:“那現在老二和張伯的關係究竟如何?是隻給錢嗎?難道就不去看他一眼?”
“也看,隻是看得少,畢竟是親爹啊,妹子嫁出去了,就剩他一個在身邊,有點頭疼腦熱的,他怎麼也得管。”
“老二沒成家?”
“怎麼可能沒成家,兒子都念小學了。”書記笑道。
張嘉樹納悶兒,“那怎麼沒聽張伯提起過?”
“提啥呀,那孩子也不知道隨誰了,才小學呢,成天就跟著街邊的混混一起晃悠,上五天課逃三天出去野,學校都快不要了。老張天天嘴邊就掛著那麵都沒見幾次的外孫子,是因為外孫成績好啊,聽說還在市裏什麼比賽得過獎呢。”
吳天在一邊兒聽得無聊,冷嗤一聲道:“這老頭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能給他長臉的才是他家的人,說出去不好聽的,他就當沒這人。”
張嘉樹瞥吳天一眼,微笑道:“就你是好東西。”
“……”吳天被噎得心梗。
“老大的墳在村裏嗎?”
“在呀,怎麼了?”書記有點莫名其妙,怎麼還問到墳頭上去了。
張嘉樹看看外頭的天,說:“這麼晚了,書記就別去了,你給我說在哪兒吧,村裏我熟,找得著。”
“什麼!”吳天跳起來叫道:“大晚上你要上墳地?”
書記也連搖頭擺手,“別別別,大晚上的,還是別去了,山路不好走,而且畢竟是墳地啊,明早吧,我一早帶你去。”
張嘉樹溫和道:“時間來不及了,不礙事的,我就是去看看,不做什麼,書記你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這個。”書記急忙道。
張嘉樹一臉堅持。
書記隻好退步,“那行,我帶你們去吧。”
張嘉樹張嘴要說話,書記趕緊打住,“你們要去,我肯定得一起,不然我回去也不放心。”
“誰說要去了,我不去!”吳天緊緊地抱住自己。
張嘉樹起身,拍拍吳天的腦袋,“你就先回旅店吧,我和書記去一趟就回來。”
書記從桌子裏拿出倆探照燈,招呼了張嘉樹,這就走。
探照燈就倆,村社辦公室離旅店不遠,兩分鍾就到,但夜晚的鄉村,伸手不見五指,吳天陷在黑暗裏,咽了口唾沫,再望一眼離他越來越遠的兩束白光,磨牙罵了一句“操!”轉身朝兩道光跑去。
農村的人家,人死了是要埋在自家的土地的,這叫塵歸塵土歸土,哪裏來哪裏去,最好的歸宿。張家老大的墳,就在張家的祖墳地裏。
大半夜的,貓頭鷹在林子裏“歐歐”叫著,聲音尖利,聽著叫人害怕。
“就是那個。”靠近墳群,村書記也不願再走近了,遠遠地用燈射過去,定在一個墳上。
張嘉樹抬腳就要過去,卻被一把拽住了。
“你別去啊,貓頭鷹叫可是要死人的,你遠遠的看一眼得了,大半夜的,驚擾死人幹什麼。”吳天滿臉驚懼地說。
張嘉樹笑道:“你這孩子,這方麵思想倒是老成。”
“張總,吳小哥說的真沒錯,這貓頭鷹叫不吉利,是提醒咱呢,墳頭就別去了。”村書記說。
“我去去就來,就看一眼,有些事要確定。”張嘉樹不顧兩人的反對,還是走到張家大兒子的墳前。
射燈的光照在泛白的墓碑上,冰冷幽寒,他蹲下,仔仔細細地查看過墓碑上的痕跡,站起來,赫然對上一雙金色的瞳。
“砰”,射燈掉到了地上。
棲在墳頭的貓頭鷹忽然展翅,化作黑影,撕裂夜風,從他頭頂上越過,瞬間遁入黑暗。
張嘉樹呼呼喘氣,安撫下受驚的心髒,撿起射燈,照亮墳頂。
掃視了幾遍,他折返了回去。
射燈的白光下,吳天的臉白得滲人。
“剛才那是貓頭鷹吧!”吳天抓著他說:“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你要有點什麼,我這條命就得交代在沈智宸手裏了。”
張嘉樹無奈地笑笑,“我命硬著呢,你就放心吧,吳大爺。”
三人下了山,臨分手,書記硬塞了一個東西到張嘉樹手裏。
“張總,這個福保這幾天你一定得隨身帶著,開過光的。”
張嘉樹攤開手心,一個三角形的黃符紙包安靜的躺著,捏一捏,裏頭實心的圓形,大概是包了一個銅幣。
“既然開過光,就不是凡品,書記你自己留著,我真不用。”張嘉樹將福保推回村書記手邊。
書記說什麼都不肯,推搡了幾下,幹脆直接塞到張嘉樹的兜裏,“張總,你收好了,一定得隨身帶,你要出點什麼事,我可承擔不起啊!”
張嘉樹想掏出來,可旁邊的吳天一把摁住他的手,“留著留著,你就聽人一回勸吧。”
張嘉樹無語,這話說得,像他大爺……
轉念又想,連沈智宸的鬼話都信了,還有什麼信不得的。隨即,衝書記感謝了一番,領著吳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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