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3 更新時間:08-09-02 15:08
見驚寒麵色冷淡,沐小樓笑著軟語道:“怎麼不見朔大哥?”我回道:“小樓雖遠居於此,四郎與家主生了誤會的事也當有所耳聞。四郎刀傷未愈。貼身的魅影刀送了人,傾城又懷有身孕,我特命齊朔去尋他們,希望能夠幫到四郎一些。”
“這樣。”沐小樓麵上歡愉之色收了大半,似在思索什麼,後展顏笑道:“當日家主壽宴,城主惱我出言無狀,隨便指了戶人家就要把我嫁了。父親無計可施隻好去求朔大哥,朔大哥帶著我連夜出逃,將我安置在這兒後,朔大哥執意要回獵玉城,我自然攔不住他。”
“原來如此。”我應道。沐小樓看我幾眼,猶豫再三,放打定主意道:“連城姐姐,小樓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笑道:“小樓但講無妨。”她咬咬下唇,終於坦言道:“當初四哥將朔大哥送到你身邊去,我是怨他的。可後來我一想,朔大哥離開四哥對他們兩個或許都是一件好事。連城姐姐,四哥執意將朔大哥送到你那,並不是他想借此得到些什麼,而是他真的不能再留朔大哥在身邊了,我想四哥也怕有朝一日他會親手殺了朔大哥。”
“小樓為何如此說?”我有些驚訝,人皆道沐花卿與齊朔有過命的交情,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可怎麼聽沐小樓言下之意,他二人之間竟有著不可化解的冤仇。
沐小樓難掩眉間淒色:“朔大哥曾經做錯了一件事,害死了四哥最看重的一人,當日他在四哥麵前求死,四哥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後來,後來四哥犯了大錯,受家法責罰,朔大哥替他擔了一半去,兩人的傷好了,關係似乎也恢複到從前。隻是朔大哥常被派到外麵,一年到頭在四哥身邊的日子屈指可數。我知道,四哥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人的死。誰也不敢在四哥麵前提那人,家主也不敢。小時候我很怕四哥,因為哥哥姐姐都說四哥最是冷血無情,眼睜睜看著娘親死在自己麵前,一滴眼淚都不肯流。可當我知道那人的事後,我才知道四哥是重情重義頂天立地的漢子。他為人捉摸不定,大抵是怕再遇到與那人一樣的人,那樣的剜心之痛,四哥受不得第二回了。”
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沐小樓略偏向一邊擦去眼角淚水,續道:“那日家主壽宴,楚家主拿那人的名字玩笑,我當時真是怕極了,我真怕四哥跟他拚命!可是四哥什麼也沒做。那夜,朔大哥帶我離開之時,見到四哥一個人在喝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從來未見過一個大男人會哭得那麼傷心……”她掩唇,小聲抽泣。
我極力回憶,那晚楚鴻說的人當是叫做雲瑛,我道他隻是隨口胡說,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個人。沐小樓收拾情緒,衝我歉然笑道:“小樓失禮了。”我笑著搖搖頭。她又道:“小樓還有個不情之請。”我滿口應下:“你放心,我會修書齊朔,待四郎回到沐家,他便可離去。”
沐小樓起身向我鄭重禮道:“多謝!”我忙扶她起來,不意她突捂著心口跌坐在椅上,她似乎痛楚難當,額上滲出細密的汗。“小樓?”我關切叫道。她勉強向我笑笑:“不礙事,隻是心口疼,緩一會就好了。”我擦擦她麵上的汗,問:“可曾看過大夫?”沐小樓點點頭,道:“看過,但都診不出是什麼病症。我想大概是我懷了身孕的關係吧。”
“哐當!”
驚寒手邊的碗翻到,見我看她,立刻偏頭到一邊。稍過一會兒,沐小樓漸漸好轉,我囑她好好休息,便同驚寒離開。
小舟夜行,我挨著驚寒躺下,隨意問道:“能撐多久?”半晌才聽到驚寒沉悶的聲音:“撐不到孩子出生。”我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睡吧。”依驚寒的性情,對沐小樓那一巴掌的羞辱豈會善罷甘休,她當時不動聲色一記指風打入沐小樓的心脈。沐小樓今日苦楚不過償還舊日債,但累及到她腹中的孩子……船槳破水聲漸入夢來。
次日破曉,命船家靠岸,將“明月”交給玉家子弟,讓他們穩妥送到還珠城雲端姑娘手裏。船駛入大江,和驚寒立在船頭,看水麵萬裏,波光嶙峋,一時隻覺心曠神怡。驚寒幻出琴,輕輕撥弄,惹得無數魚兒擺尾相隨,兩側舟船嘖嘖稱奇。
我輕撩水麵,水中荷花徐徐綻放,如著了粉衣的美人翩然起舞。一舟上童子大叫:“仙女!”老船夫嗬嗬笑道:“托兩位姑娘的福,兩位姑娘天仙下凡,老朽跟著沾了一絲仙氣,也該被稱一聲仙翁了!”我一笑嫣然,拍拍船身,立刻白雲叢生,駭得老船夫險些棄漿叩拜。
玩鬧一陣,驚寒突然道:“船家快些行船!”船夫不敢怠慢,我向上遊望過去,一葉扁舟踏浪而來,船頭立著的公子似乎有些暈船的症狀,一張臉煞白。我暗中向船夫使眼色,船夫會意,長篙稍停,後麵的船立刻趕上一大塊。
洛寒川縱深躍過來,他傷重未愈,腳方踏上船板,氣力不濟,向前跌去。我暗中相托,他堪堪收住跌倒之勢,一膝仍杵在船板上。驚寒越發冷聲:“你來做什麼?”洛寒川試著站起,牽動身前傷口,一陣搖晃,隻得順勢坐下。
他苦笑一聲,道:“我命蘭曉在連城的茶裏下藥,你就真的以為我要害她的性命嗎?未見連城之前,大哥是鐵了心腸要取她的性命的,可到了最後一刻,大哥也不忍心下手,我又怎麼敢動連城分毫。我不過是見你想去見她,又放不下架子,用此等伎倆迫你一迫罷了。至於香草之死,我縱有錯,但最不該死。驚寒你若是無心,那日為何不一劍刺死我,省卻我今遭追來,不依不饒惹你煩心。”
兩側舟船有識得洛寒川的,此刻都竊竊私語。驚寒冷冷瞥他一眼,拔出腰間軟劍,直抵他的心口:“也好,我今日便成全了你!”
“姑娘!”
船夫驚叫一聲,驚寒,洛寒川都望過來,隻見得我飛身一撲,躍入江中。驚寒氣急,淩空飛起,一劍怒斬江麵,我潛在船下,見前方水麵大浪滔天,近的舟船躲避不及,登時掀翻,一時江上哀嚎之聲遍起,我忙向上遊遊去,驚寒一劍之威,水流交疊相擊,頗費了我一些力氣。驚寒怒火攻心未及思量我躲在船底,待她稍微冷靜,便會想到,我若不在這之前走脫,想脫身就難於登天了。
在一荒涼地界登岸,攏火烘幹衣服,改了妝容,向北行去。三日後,中見到夜如初一行人。兩相對峙,他似乎憶起什麼,幾欲策馬就走,半晌,他天人交戰終揮手示意四人回避。他翻身下馬,我如當日在百草集一般,撲到他腳下,抱著他的腿痛聲哭訴:“舅舅!連城好可憐啊!他們都欺負我,舅舅你要為連城做主啊!”
夜如初微微顫抖,及其無奈恨聲道:“玉連城!”我仰頭,可憐兮兮道:“舅舅,連城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要救救連城啊!”“起來!”他不怒而威,我抽泣兩聲,站起,退到一邊。夜如初摘下鬥笠,那是一張俊美至極的麵容,全未因歲月的流逝而消減一分,反而因時光的曆練多了一絲沉穩與毅然。何其有幸,這樣一張混淆了年齡的麵孔,當世見過的不過娘親,驚寒,我。
“連城,你可真是……”夜如初看著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埋頭,小聲道:“舅舅若是不收留我,我就帶著驚寒去南疆了,這一輩子都不回來!”夜如初冷哼一聲:“你如此說,就是知曉我曾立誓終生不踏入南疆半步的事了?”
我避而不答,隻是指著天邊道:“舅舅,你看!”荒草連天,碧樹獨立,長風蕭索,在暮色中全一派讓人頓感淒涼,黯然心傷的時景。正如古人所言,夕陽無事起寒煙。荒草無涯,我們一行六人策馬而去,被馬蹄踏彎的草,一點一點地恢複韌性,淹沒了我們曾經經過的痕跡。此去經年,名山大荒,處處為鄉,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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