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7 更新時間：19-07-21 21:25
曾經的容顏，要粗糙憔悴些，眉頭微皺，眼神裏含著不屑的慍色，原本淡紅的嘴唇有些慘白，不記得自己丟了多久，他的頭發長了很多，在腦後用紅綢捆成發束，紅綢很長，被樓道傳來的冷風卷起，飄散開，宋羽就這麼盯著自己的身體，熟悉又陌生異常。
“你當請我進去”，紅衣男子開口，又輕笑，“我忘了，這也是我的家”
說著，門砰地一聲關上，宋羽轉身，看著紅衣男子眨眼之間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
“你是誰？”，宋羽顫抖的開口。
紅衣男子把手放進寬大的水袖裏，微微抬眉，“我是宋羽啊”
仿佛被釘子釘在原地，宋羽渾身僵硬的看著自己曾經的身體，他當然知道那是自己，那具身體是自己的，可他又知道，那不是自己，那具身體裏麵，住著其他人。
“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麼？”
紅衣男子招手，揮揮衣袖，輕輕一笑，“我就是你，那，你想做什麼呢？”
宋羽胸膛起伏，雙拳緊握，隱忍著聲音，“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紅衣男子搖頭，“不對，你想的不是這個”
“把身體還給我！”，宋羽終於忍不住對著紅衣男子怒吼，“那是我的身體！”
宋羽沒有對再見自己做任何心裏上的建設，隻是潦草的想象了些許，這幾筆潦草讓這措手不及的會麵變的異常艱難，他看著自己那甚是憔悴的麵容和一身瘮人的紅衣，氣火便不由自主的向心口蔓延。
“怎麼，你不滿意小閻王殿下不惜違背天規，用瑤池蓮花為你築的真身？”
紅衣男子站起來，揮手，讓在玄關的宋羽拉近自己，細細打量，“你看你如今肌膚勝雪，美目流盼，談吐都帶著幾分幽蘭之氣····”
“你想要什麼？”，宋羽盯著自己曾經的眉目，冷聲開口，“我想要我的身體，你想要什麼？”
紅衣男子微微一怔，挑眉，“很好，在小閻王身邊，染了幾分聰慧”
紅衣男子又坐回沙發，雙手放進水袖裏，眯著眼睛，勾著嗓子，尖細瘮人，“我想要小閻王的命”
宋羽渾身一震，又冷笑，“你要不到！”
小閻王的修為雖然他不知道，但是唐笙說過，小閻王是三界年輕一輩的翹楚，若能要到小閻王的命，何必還在這裏費口舌。
紅衣男子點頭，又興奮的開口，“可你要得到”
宋羽側目，皺眉，“我如何要到？你們休想利用我··”
紅衣男子微微搖頭，打斷宋羽，站起來，飄到宋羽跟前，四目相對，聲音突然低沉，“我聽聞”，男子靠近宋羽耳畔，“凡人最為惜命，奪魂之術，唯魔道能施展，你的命能不能回到你手裏，就看你自己了”
眼神閃爍，宋羽聲音顫抖，“我憑什麼相信你？”
紅衣男子退開，雙手負立，不屑一哼，“我魔道中人，向來一言九鼎，殺人奪魂，反天滅地，說出口，便做的到，何況你區區凡人一條賤命！豈值得我們誇口欺騙”
說著，紅衣宋羽轉手變出一個黑色的小方盒安於掌心，放柔聲音，“不過，你也可以不信我，如果你不想拿回這副軀殼”
“那裏麵是什麼？”，宋羽向後退後兩步，顫抖的開口。
紅衣宋羽卻沒有答，突然看了一眼門外，用宋羽曾經的麵容輕輕一笑，“他快上來了，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以把這個盒子交給他，或者··你打開這個盒子···把小閻王的人頭帶給我們···哼哼哼哼哼···”
便消失在了宋羽沙發上。
黑色的小方盒靜謐的躺在沙發上，散發著一種宋羽害怕恐懼的氣息，宋羽走過去，戰戰兢兢的伸手，卻被玄關傳來的聲音打斷。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小閻王穿著白日裏宋羽買的昂貴春裝，獨自一人，一層不染的走進來，聲音像春日裏剛化的春水。
“你可還好？”
宋羽挪過身子，擋住沙發上的盒子，臉色蒼白點頭，“還··還好”
閻都盯著宋羽的眸子，盯了一會兒，輕輕一笑，“那便好”
宋羽隨手用衣服把盒子蓋住，雙手攪在一起，“司馬他們呢？壞了！我···我還沒做飯···”
“不急”，閻都走到自己的白紗長袍邊，揮手，一身人間服飾瞬間被換下，閻都又恢複了往日裏翩翩君子的模樣，“離巳時還有會兒，司馬他們在掩蓋血陣，恐要花上些時間”
“掩蓋血陣？”
“此陣已非我一己之力能夠消除”
“你的意思是那些死去的人···？”
“隻能先用障眼法掩蓋，待尋到法子，再解除”
宋羽咬牙，“那死去凡人的親人們會以為他們失蹤了··”
閻都點頭，宋羽皺眉，心口沉下去，“要是我有一天被殺了，家人還找不到屍體，那··”
是永遠失蹤還是一時之痛，哪個更傷人，宋羽答不上來了。
閻都抬頭，對上宋羽的眸子，“你不會被殺”
宋羽的眼神飄向沙發，閃爍其詞的笑，“也許吧··”
宋羽走到廚房，“巳時，巳時你要走？”
閻都跪坐在電視跟前，拿起遙控盤，學著宋羽教他的樣子，打開電視機，“是我們要走”
“去哪兒？”
閻都卻不答，“我們需要進食，尤其是你”
“吃飯不重要，你先告訴我，我們去哪兒，去做什麼？”，宋羽焦急的湊近，“還是大半夜行動···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不給我一點心裏準備，我是新職員，業務素質可沒那麼高”
閻都被一個廣告吸引住，聽著，輕輕一笑，“有關血陣”
“血陣！”，宋羽假裝來了興致，驚魂未定的抱起藏著黑盒的衣服，“那···”
閻度突然沉著聲音，“做飯”
嚇的宋羽一個機靈，閉嘴，趕緊走開把衣服放進衣櫃裏，開始做飯。
宋羽平時一人，對吃食不太上心，做的東西也稱不上精致，四菜一湯，酸辣土豆絲，番茄雞蛋，辣子雞丁，可樂雞翅，搭了一個小菜豆腐湯，宋羽便有些技窮了。
“你們神仙，一日要吃很多餐？”，宋羽看著閻都專心吃飯的樣子，想起兩人兩個小時前才吃了火鍋，不禁好奇的問。
閻都咽下雞翅，對上宋羽好奇的眼神，冷著聲音，“食不言，寢不語”
宋羽便閉嘴了。
巳時，十點三分，閻都抬手，宋羽一身運動服給換成了一套白色長袍，還給兩人加了身黑色披風鬥篷，蓋住腦袋，閻都拉著宋羽的手走到陽台，轉手變出一根紅繩，那紅繩上係著一個青銅小鈴鐺，閻都放在宋羽手裏。
“搖搖”
宋羽便搖了，搖了，迎麵襲來一陣疾風，伴著春雨，宋羽的公寓在23樓，有些高，平時一隻小鳥都看不見，所以一隻長著翅膀的白色老虎衝向自己時，他被嚇了一跳，躲到了閻都身後。
閻都把那係著青銅鈴鐺的紅繩掛在宋羽脖子上，柔柔一笑，“我見你要神獸時頗為愉悅，怎麼這神獸到了，你卻是這個樣子？”
“神獸？”，宋羽看著自己陽台上帶著翅膀的老虎，“這··這是什麼神獸？”
“這是憲章，我師弟前兒在昆侖山馴服的，他寶貝多，不差這件，我便要了來”
“憲章？”，宋羽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在閻都的鼓勵下摸了摸神獸腦袋，那神獸看著駭人，性情卻也溫順，低下身子，趴在地上，示意宋羽坐上去，宋羽驚訝的回頭，“他怎會這麼聽話？”
閻都扶著宋羽坐上去，自己也坐在後麵，瞧了眼空中的細雨，轉手變出一把油紙傘撐開，伸手碰了一下宋羽脖子上的青銅鈴鐺，鈴鐺一響，身下的神獸渾身一顫，向空中飛了去。
“它可不溫順”，閻都開口，“師弟為收服它費了好一番力，虧的它懼怕這九天鎮魂青鈴，才收了它”
宋羽低頭，瞅著自己胸前的小鈴鐺，摸了摸，“那這也是個寶貝了”
閻都輕笑不語，抬手，把宋羽鬥篷的帽子給宋羽帶上，聲音突然沉了幾分，“一會兒，跟在我身後，無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不要開口”
宋羽點頭，“我們要去哪兒？”
哪怕是雨夜，燈紅酒綠的都市夜景也十分引人入勝，兩人騎在憲章上，一路往南，雨水如劍般打在雨傘上，冷風刺骨，閻都靠近宋羽，兩人飛過熱鬧繁華的城市，飛過一片荒涼的茂密森林，衝進一團黑黢黢的烏雲中，沉默不語的閻都才輕輕開口，“黑風棧”
宋羽正想問這黑風棧是什麼地方，抬眼，便在烏雲深處，看見一座燈火通明的空中之城。
近一些，倒也不能稱為城，與其說是空中之城，倒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交通樞紐站，無數的神獸在靠近與離去，還有速度極快的光束，這是一座簡陋又極其繁複的空中木質建築，遠看上去錯落有致，近看，才不發覺那不過是太過隨意的擴大而無意間留下的印象，靠著夜裏盞盞夜燈，平添幾分安詳，兩人在一個港口降落，這個地方提供降落的港口很多，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係好神獸，宋羽不安的問閻都，“憲章會不會跑了？”
閻都看著宋羽胸前的小鈴鐺，搖頭，“不會，鈴鐺在你手裏，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主人？聽著這兩個字，宋羽回頭，看了眼渾身雪白，虎身白翅的憲章，不由生出幾分親昵來。
雨還在黑風棧外下個不停，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黑風棧內卻無雨，隻有團團烏雲包裹，空氣濕潤，閻都收了油紙傘放到宋羽手裏，雙手放進袖子裏，朝著黑風棧裏走去。
宋羽捧著油紙傘，記著小閻王的叮囑，不說話，結果剛拐進一條小巷子，宋羽就沒忍住尖叫了一聲，引來旁人注視，宋羽立馬捂著嘴巴低下頭，把頭上的兜帽壓的更低，閻都伸出隻手拍了拍宋羽的腦袋，便不再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去。
兜帽下的宋羽驚魂未定，拍胸口，他再次抬頭小心翼翼的打量，才發現他剛才不是幻覺，他確實看到了怪物，還不止一個，整條巷子，幾乎都是，鮮少有幾個人形，宋羽猜著，真身也難保是什麼，那就是妖怪？宋羽瞅著一個身穿漢服的蛇頭怪物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
這黑風棧看來是一個交易站，店鋪眾多，售賣的東西宋羽從來沒見過，想了想黑風棧這個名字，宋羽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地下商城，多半是那些神仙、妖怪還有魔道的人想買點見不得人的東西時來的地兒，要不然他和小閻王裹的這般嚴實，生怕人認出來。
閻都走的很快，宋羽吃力的跟在閻都身後，七拐八拐，早已忘記來路，隻覺得小腿都快酸了，閻都才在一家店鋪停下來，這家店鋪的位置很偏，店鋪看上去也很古樸破舊，各路買家都是經過，沒人走進門，跟著閻都邁進門時，宋羽抬頭看了眼招牌——於記當鋪。
“請問店家可在？”
閻都對著黑色木質櫃台沉聲開口，帶著潮黴的空氣飄散在不大的店麵裏，幾盞白燭微弱的亮著，增加了幾分詭異的駭人之氣，宋羽抱著雨傘，貼近閻都，抿唇，豎耳聽著櫃台後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身穿暗紅色破舊長袍的白發老人走了出來。
“說吧，想要什麼！”
老人的聲音宛如一根枯木，幹澀無力，滿臉的皺紋抹去了原有的模樣，隔著櫃台，老人打量了來客幾眼，便直言相問，宋羽皺眉，這不是當鋪麼，怎麼客人還沒開口，店家倒問客人要什麼？
閻都客氣的對著老者行禮，宋羽也跟著彎了下腰，抬起頭來，閻都輕聲開口，“血陣”
沉默在這發黴味兒的店裏持續了整整兩分多鍾，老人眼皮輕跳，眸色如劍般穿過兩人的鬥篷，突然，老人揮手，砰地一聲關了店門，走出櫃台，靠近閻都。
“上次說出這兩個字的客人”，老人一口黃牙難看的露出來，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留了一雙眼珠和半身修為給老身···”
宋羽聽言，心口一慌，抬手，扯了扯閻都的袖子，閻都握了握宋羽的手，示意沒事，才對上老人陰冷的眸色，輕輕一笑。
“那就看老人家的東西能不能再留一雙眼珠和半身修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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