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83 更新時間：08-06-17 15:02
自進宮以來，每天起來，先梳洗打扮，早膳後就到書院裏學習禮樂。
一晃眼兩個多月過去了，日子千篇一律，枯燥乏味。每日除了常來常去的幾個麵白無須的太監，都是女人，連每天教習禮樂的老師都由宮裏的女官來擔任。
與我同居一室的是柳好，她也是名門之女，她比我虛長兩個月，她的長相與我前生在大學裏的同學很相似，對於她，我打心裏覺得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特別是在文采方麵，我自知比她遜色，因為我懂得的也是現代文學，所以，一得空就會向她討教問題。
這天晚上，柳好躺下了，我仍然手不釋卷，研讀經史直到深夜，我知道隻要用心刻苦，一定能慢慢趕上自己的不足，小梅躺在案上也睡著了。突然聽到一聲歎氣聲，我轉過身，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問：“柳姐姐，你醒了嗎？半夜三更，歎的是什麼氣。”
柳好圍著被坐起來，說：“武妹妹，我們來皇宮都已經兩個多月了，卻連皇上的麵都沒見過。你說，這皇上召我們來幹嗎？”
我笑了笑，不見麵更好，說：“你說呢。”
“他把我們都晾在這院子裏，不聞不問，這是什麼道理？”
“柳姐姐，你就耐心地等著吧，聽說高句麗那邊動亂了，皇上正操心那事呢。等一分出身來，第一個就來看你柳姐姐。”我合上書本，走到她的床邊，調皮地說道。
“我有什麼好看的，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哪像你武妹妹，多才多藝，又嬌又嫩。”
“柳姐姐含苞欲放，正是需要陽光雨露的時候，隻要一見麵，皇上一定會寵幸你的。姐姐生得明眸皓齒，玉潤金輝，眼珠像一對明珠，如果我是男人啊，看到你便魂不守攝了。”
她一聽，又氣又笑，一把把將床前的我拽上床來，兩個人就嘻嘻哈哈鬧成一團。亂夠了，同鑽進一床被窩，我攬著她，說起知心話來，。
“柳姐姐，你父親乃朝廷重臣，門戶顯赫，上哪找不到一個好夫婿，為什麼來這深宮裏受罪？”
“豈不聞‘率士之濱，莫非王臣’。皇上宣了詔，我能不來嗎，都是那些嘴碎的人傳說我有些才名，才走到這一步。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等學習一結束，到皇上身邊後，我還想利用平日所學，幫助皇上呢！”柳好說著話，見我正在出神，似乎沒在聽她的話，就搖搖她，說：“武妹妹，你也是名門之女，為何也到皇宮裏來。”
我拂了拂額上的秀發，長歎了一口氣，才說道：“也是跟姐姐一樣，身不由己啊。”
“唉……”柳好望著我，歎了口氣。
我們兩人在被窩裏越說情緒越高，感情越好，我將我前生（估且稱為前生了）的一些見聞換了一另說話說法，她剛聽著津津有味，最後，她幹脆提議說：“妹妹，我們幾乎同時奉詔進宮，又同居一室，朝夕相處近兩個多月，情趣相當，相處甚洽，如不嫌棄，不如你我結為姊妹，以通金蘭之好。”
我高興地一把掀開被子：“姐姐說得是，正合我意，不如趁今晚月亮正圓，完成這個心願吧！”
緊接著，我們翻身起床，穿戴整齊，把小梅驚得從案上跳起，見我們忙問：“小姐，出了什麼事？”
我們相視而笑，說：“沒事，沒事，你接著睡吧！”
小梅揉揉眼睛，點了點頭，說：“小姐，也早點休息。”
從櫥櫃上找出幾根天竺香點上，悄悄地打開門，溜到院子裏，石桌當成香案，然後一起麵對著月亮跪下。
“長安女柳好恭今上達於天，下知於地，今與長安柳好結為姊妹，永世通好，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文水武？請圓月作證，我與文水武？結為姐妹，當以同懷視之，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說完之後，我們二人朝天三拜，相擁而泣，她——柳好，是我今世的第一個好朋友。
散學後，我拉著柳好跑到後苑裏去玩，這裏是後宮一個寬闊、幽靜的去處，鬆柏如蓋，玉池澄碧，茂林修竹，還有一大塊草地，散養著十幾頭梅花鹿。
兩個人坐在草地上，望著天空，我幽幽地說：“姐姐，如果能像天上的鳥兒，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飛翔，該有多好！”
“是啊！”柳好讚同道。說著，她站起起來，走到一頭梅花鹿的身邊，撫弄著鹿頭，她忽然自己笑起來，招手讓我過去。
“姐姐，怎麼了？突然笑什麼？”
柳好拉著我的手，輕聲說：“書上說，鹿血可以給男人助性，你說是真的嗎？”
“這……”我臉微微一紅，“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嗬嗬，瞧妹妹，臉怎麼如此紅啊？”
“姐姐，你莫笑妹妹了。”
“哈哈哈！”柳好突然大笑起來。
我卻沒有笑，緊抿著嘴唇，往前走了幾步，回過身說：“姐姐的被召見的機會多，你父親朝上為官，皇上成天見著他，就會想起你。”
柳好突然停下笑，上前抱住我，說：“妹妹，姐姐心裏頭的苦無人訴說啊。”說完，臉上已流下淚來。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我趕緊著拿出手絹替她擦淚，萬一被那些宮女、太監看到了，可又要受罰了。
“其實姐姐心裏早就有一人了，隻因皇上聖意我不得不放棄，如今進了宮，我隻想本份做人，不想……”說到這，她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我輕拍著她的後背，每個人的心裏總會有傷痛，可是姐姐，你曾想過，想在宮中太平過日子，談何容易啊。
“不過妹妹放心，如果哪天皇上召見時，一定要在他跟前提到你，多為你美言，我們都擠到皇上的身邊，以後可以互相照應，又永不分離。”
“別——”別——真正想在宮中安分守己的人是我，我不想當出頭鳥，真的不想，私心也不想柳好成為後宮的棋子，但是……可能嗎？
我摟著柳好，說：“隻要姐姐好，妹妹寧願就此過一生。”邊說邊往回走。
剛走到苑門口，隻見相熟的兩個宮女和四五個太監跑過來。太監邊跑邊喊：“前麵是不是柳好柳才人？”
柳好站住了腳步，問：“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皇上召見！快，快隨奴才去沐浴更衣。”太監著急地說道。
這一刻終於到來了，隻是我沒有想到是這麼快，看著柳好臉上虛假的笑容，我的心往下沉。
柳好拍了拍我的手掌，說：“妹妹，姐姐先過去了。”
“嗯！”我根本不敢抬頭看她，怕自己忍不住會掉下眼淚。
看著她孤獨的背影，淚，早已湧出。
晚上，一個人獨居一室的我幾乎沒睡好覺。
第二天天沒亮，我便起身，把昨晚想好安慰人的話在腦裏複述了一遍，便坐在椅子上等著柳好的歸來，但等了一天，她都未曾回來。
“小梅，快去打聽打聽，柳姐姐怎麼還沒有回來？”
“是，小姐！”小梅走了出去，柳好沒回來，到底是福還是禍？我不敢胡思亂想，起身走了出去。
沿著宮殿左走右拐，記得第一次來這宮殿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雖然在電視裏看到故宮之類的皇帝住的地方是何等規模宏大、形象壯麗，以往一有機會，我便忍不住漫步在這九轉八彎的宮道中，現在，我一點觀賞的興趣都沒有了。
不知走了多遠，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女人，正在井邊打水，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旁邊的太監突然一把將她推開，摔倒在井邊的涼水中。
我剛想跑過去扶起她，但被身後的一雙手拉住了。扭轉頭看見的是個美麗成熟的女人，她很冷靜地說：“不要多管閑事。”
果然，我看周圍沒有任何人去幫助那個白發的老嫗，她們好像根本就沒看到她被推倒了，也沒看到她是怎樣費力地獨自爬起。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我的心變得更冷。
回過頭，知道現在的眼神並不善意，她無所謂的笑笑，轉身離去。
“喂，你怎麼這麼冷血？”我忍不住惡吼。
“冷血？說得是你自己嗎？”女人的聲音溫溫的，但又不帶任何感情。
她的話讓我驚呆，是的，剛剛如果我是熱血女子，也不會就因為她按住了我，便不上去扶那女人了，其實真正冷血的人是我。
我有點想哭，也不理會她，徑直向前跑去。
回到了掖庭宮，小梅還沒有回來，我撲在桌邊，抽泣著。
不知是為自己的冷血，還是為剛剛所見，反正心裏很是悲痛，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攔都攔不住。
聽到有腳步聲，以為是小梅回來了，我趕緊擦著眼淚，若被小梅看到現在自己的模樣，她直不定又要怎麼傷心了。
“小梅，怎麼樣——”回過頭，話沒講完，看到的是剛剛拉住我的那個女人。
我語氣不好地問：“你來幹嗎？”
“你是新來的貴人？”女人向我福了福身。
我點點頭，看她的打扮，不像是一般宮女的裝扮，但也不是其她貴人。
“奴婢秋蘋拜見貴人！”
“不要多禮。”我最恨別人動不動就請安了，雖然現在沒好氣，但我趕緊扶她起來，不經意地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又極不舒服。
“像貴人這般熱血人物，在宮中已經絕跡了。”秋蘋笑著說道。
諷刺？絕對的諷刺。
“如果是誇獎，那麼謝謝了。”
“貴人，我還是老話，在宮中，其他人、其他事莫管。”她突然正經地說。
“謝謝！”我麵向她，笑著說。
然後兩個人相視而笑。
小梅走進來，看到我跟一個陌生女子大笑，她一頭霧水地呆在那裏。
我對她招招手，說：“小梅，去泡杯茶來。”
“是！”小梅退下了。
“秋蘋，你坐吧。”
“貴人不要多禮，秋蘋乃是奴婢，不敢坐。”
“嗬嗬。”看著她恭敬在站在那兒，我笑了笑，說，“秋蘋入宮很久了嗎？”
“嗯，已有三年餘多。”
“那對宮中之事已十分了然了？”
“不敢，奴婢隻是做份內之事。”
份內之事？我不禁又笑了，好一個份內之事，看她的雙目，靈氣十足，她的為人處事也不似一般的宮女。
“那日後就多仰仗你了，秋蘋。”
“奴婢不敢！”秋蘋跪了下去，惶恐地說道。
“快些起來！”我趕緊扶起她，她隻能成為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在這兒沒那麼多的規矩。”
“謝貴人。”秋蘋站了起來，她的表情卻不像語中那麼害怕，她……是個人物。
小梅正端著茶走了進來，“小梅，將我最喜歡的玉鐲子拿來。”
“是，小姐！”放下茶，小梅拿出我的首飾盒，拿起手鐲，遞給了我。
我將手鐲自然地套在秋蘋的手中，說：“秋蘋以後多來坐坐。”
她也不推脫，順口便說：“秋蘋日後就仰仗貴人了。”
“嗬嗬！”我輕聲一笑，“小梅，送秋蘋出去吧。”
“是！”小梅說，“這邊請，秋蘋姐姐。”
“那奴婢告辭了。”秋蘋落落大方地走了。
待小梅回屋後，我拉著她的手，緊張地問：“小梅，怎麼樣？”
小梅會意地說：“小姐，別著急，奴婢打聽了宮中的人，聽說皇上對柳小姐甚是喜歡，已封柳好為婕妤，賜住在清水宮。”
“哦？”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婕妤，屬正三品的待遇，後宮佳麗成千上萬，婕妤的編製，一共才設九人。這是多少佳人夢寐以求的位置啊，如今，柳好得到了，那麼代表，她更危險了。
小梅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不知小姐何時才能出頭？”
我抬起頭，盯著她，她低下頭，說：“小姐，奴婢——”
“好了，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看著小梅的背影，我心裏隱隱有疼痛，好像一條蟲子在啃食著我的心，緊咬著嘴唇，等覺得痛了，鬆開後，一摸，嘴唇已有血跡。
木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聲不響，腦中一會思緒萬千，一會又空白一片。
從懷裏掏出結拜時，柳好給我的玉佩，細細地觀看著、撫摸著，漸漸地，咬著牙，抿起嘴唇，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柳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陷入危險當中，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你，我沒發現，我的嘴角自然地上揚。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著，從那日起我也再未見過柳好，隻是她會三不五十的派人送平安信給我，看到她好，我也樂得輕鬆，但還是聽聞到一些宮中並不太平，柳好的寵愛，已成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秋蘋也時常會來走動，告訴一些我平常看不到、聽不見的一些事情，第一次知道這麼多駭人聽聞的事，我幾個夜晚都被惡夢嚇醒，這後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看著柳好的來信，我笑了笑，打賞了宮女春來，輕聲地說：“告訴你家主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那奴婢先行告退。”
看來，安穩的日子將要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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