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0 更新時間:08-12-13 17:02
“停車。”車裏的人淡淡地叫了聲,修長玉白的手指輕幽地挑開馬車上的青色紗簾,踩著踏板優雅地下了馬車,背著手抬頭仰望從二樓流下的琵琶聲,若有似無地抿了抿嘴角,對馬車裏的另一問道,“這麼歡快的曲子,你猜是誰彈的?”
青色的紗簾再次被撥了開,露出一位豐腴貌美的佳人,娥眉淡掃,蓮花臉嫩,華麗高雅,厚重的黑發高高的綰起,被束成了一個振翅欲飛的蝴蝶髻,發尾上插著步搖,垂下幾串瑪瑙的圓墜子。
她笑了笑,將手遞給那男子,輕瞟建立在一方碧水上的東來站,又將眼光柔柔地收了回來,說道,“這長安何時出了這種人物?都能讓文采傾長安的元大人留下駐足?”
她的聲音鬆軟空靈,像是低吟,宛如吹過一樹梨花後撲麵而來,隱約帶著淡淡的香氣,而那個長身站立的男子隻是對她不置可否地笑笑,秀氣的臉上卻有幾分邪肆,狹長的單鳳眼上挑,拉起她的手踏上了東來站門前的階梯。
建在水中央的動來站門前有一個約三十階的小道,不長,但就是這個小道使整個東來站看起來要比周圍的建築高上許多,加上整個房屋又是標準的唐破式,因此更加顯得飄逸萬分,簡直像是要踏風而去,屋簷高翹,四角帷幔被拉起,束在角落,風一吹,輕柔起舞。
“呀!元大人!”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一雙小眼睛亮閃閃的,轉的特別快,再一瞧他身邊人,又換上一副樣貌,“薛姑娘也來啦!”
薛濤朝他微微一點頭,笑道,“蘇掌櫃,好久不見。”
蘇掌櫃連連點頭,“的確,的確,上次見姑娘還是和白大……”忙捂住嘴,悻悻地瞥了一眼元稹,見他無甚表情便說道,“兩位今天要吃什麼?我讓廚房立刻去做!”
薛濤抬頭看高瘦的元稹,卻見那人在眯著眼聽那琵琶聲,不由鬆了一直握住他的手,低垂著眉目站在他身邊。
“蘇童,你樓裏又請了什麼姑娘來彈小曲兒嗎?”
蘇掌櫃哈哈一笑,“元大人有所不知,這可不是我東來站請得動的角色,這位小公子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原本他們請了小憐去彈曲兒,結果那位小公子的朋友非要他彈上一曲,我們這些俗人才有幸聽到!”
元稹眉頭一皺,蘇掌櫃暗叫不好,今天怎麼專說錯話?心裏猛打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又加了句,“因此也當然隻有元大人這些知音才能了解!”
元稹這才緩和了表情,扯起一個笑,也不顧身後的薛滔,徑自上得二樓去。
幾人盤腿坐在地上,中間是小二送來的一壺溫酒,說是街尾養花的宋大爺今年的珍藏,牡丹花香。聞之確有隱約的牡丹花味,沁人心脾,芬芳暗咧。隻是眾人現在無心品嚐,卻芫這一手的好琵琶已經足了他們的胃口。
小憐坐在一旁幾乎不能自抑,榮公子不僅品貌一流,便是這琵琶彈的也是天下無人能及,心裏激動完分,偏偏這等公子豈是她這種小丫頭能暗想的?因此心情又灰暗了下來。
卻芫彈琵琶時可不是個安分的主,原本是疊腿,當興致上來時便愉悅地站了起來,大剌剌地坐到了二樓的扶攔上,一隻腿在外邊晃蕩著,一隻腿在輕輕點著地,抿著嘴角輕輕笑。
滿屋子人也不知是在聽音樂,還是在看這個飛揚的人,一致的表情,一樣的驚訝。
元稹輕踩著木板,放緩了腳步,直到走上二樓都沒一人發覺,而當他立在樓道口的那一刹那,他著實楞住了。
一個銀發的小公子正瀟灑地坐在鬆鬆的扶攔上,甚至毫不在意,輕輕地蕩著腳,紫衣風流,活力萬分,眉目卻是女子的柔弱嫵媚,青蔥玉指轉軸撥弦,無一不是熟練至極,那弦在他手下仿佛活了過來,自有生命般地跳動。
從來沒有過人是這般彈琵琶的,從來沒有過人將琵琶彈成這般的。
他的麵龐是罕見的漂亮,身體各部分都長得恰到好處,扶風的優雅,姿態翩然,元稹念著,這一副合該出現在天空,淩風踩著拍子,旋轉著飄舞,然後自己也同愚蠢的萬民一起,倒地膜拜。
忽然就想起了樓下的豔麗,雖非濃妝,雖為女子,但比之這位小公子,卻是相差了幾十萬裏,真真的蒲柳之姿,元稹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一個滑音,一切結束。
小公子從扶攔上跳下,一揚手中的琵琶,哈哈一笑,問道,“都傻了吧!本小……”一瞥見樓道口站著的人,生生將話頭改了過來,“小公子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比得上的……”隻是這音越說越小,到像是被人抽去了底氣。
乖乖地往矮桌前盤腿一坐,裝作不認識元稹的對大家說道,“要吃什麼菜盡管點,炎寧請客!”
炎寧這才醒過來,一癟嘴,收起滿心的旖旎情思,說道,“真讓人三月不知肉味!”咂咂嘴笑,“輪著來吧,下次可不歸我請了,憐君就由你了。”
憐君當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一躍而起,指著炎寧罵道,“好你個莫炎寧,竟是這等小氣之輩,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會交你這個朋友!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何必這麼斤斤計較!”
炎寧看也不看他,給每人斟了一杯酒,無所謂地說,“究竟是誰小氣,這頓飯都是我請的。既然你都說了,隻是一頓飯,那下次你來又有什麼不可以。”稍稍一抬眼,又說,“再說,我們什麼時候成了朋友的?自始至終我們都是情敵。”
憐君大為丟臉,麵紅耳赤地接受眾人調笑,隻得摸順自己身上的倒毛,乖乖坐下,一言不發,心底卻不知將莫炎寧這個小人罵了多少遍。
卻芫看著他,暗暗好笑,憐君這家夥何時肯吃悶虧,炎寧可要小心了,他一定會報複回來的。
元稹站在旁邊有好一陣,卻無一人理睬他,中間彈琵琶的小公子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個冷麵王瞥了他一下,那兩個忙著爭吵的根本無暇他顧,兩個女孩專心地想著心思。想他堂堂的一才子,怎麼算也是相貌出眾,文才風流,今日也被人無視到這種地步。
“如果不嫌棄,元某願意請各位吃上一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元稹邁開步子,優雅地朝他們踏了幾步,在他們桌前站定。
六人齊刷刷抬頭仰望,然後一致搖頭。
“怎麼,元某身份不夠交眾位朋友?”他輕輕地笑了笑,目光在卻芫臉上流連許久,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滑了過去。
可在坐的哪個不是人精?單純一詞,隻是對朋友而言,對陌生人,相視一眼,不可能,何況他那目光,明顯是針對著卻芫而來的,誰敢放這個心,難保不會再粘上來一位。
張議潮老道地朝他一拱手,說道,“自然不是,隻是我們也隻是小門小戶的,高攀不上。”
然後眾人繼續低頭閑聊猛嗑。
元稹心裏非常不爽快,十分想擺下臉來,卻不得不控製住情緒,“哪裏談什麼高攀不高攀,元某也隻是一介書生,隻是今日偶過東來站時,聽得琵琶聲便進來尋找彈琵琶之人,想結識一下。”
卻芫聽他談到自己,想回話,可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和李滋去怡蓮樓時,元稹抱著薛濤的腰踏樓而下,滿臉輕佻的表情,又緊緊地閉上了嘴。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真是偽君子!
元稹見一眾人誰也不再搭理自己,環視眾人,一咬牙,道,“如此便是元某打擾了,告辭!”便甩袖離去,憤憤地踏著樓走了。
他這一走,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長呼出一口氣,連一句“不送”都懶得講。
“那是什麼人?”憐君最是好奇,忙不迭地問道。
卻芫一聳肩,“這下好了,得罪大人物了,嘖嘖,你們以後的日子難過嘍!”
張議潮一瞧她,到底是誰日子難過還不曉得呢。
“到底是什麼人啊!快說快說!”憐君搖了搖卻芫的肩膀,晃得她一頭銀發散亂。
卻芫不耐地撥開他,斜眼道,“殺了你!”然後理理發絲,順了順搖頭撅嘴說,“元稹元大人,可癡情了!瞧他那詩寫的。”
憐君瞧著她滿臉不屑的樣子就好笑,一捏她臉問,“你認識他?”
卻芫驀地轉過頭在憐君手上咬了一口,憐君促不及防,便被結結實實地啃了上去,然後留下一口整齊的牙印,某人笑得純良,眯起大大的杏眼,捏著手指擺出蘭花模樣,搖搖腰杆子道,“在我還是一個狐狸精的時候……”
眾人一陣惡寒,小憐姑娘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卻芫,你不要這樣子……”炎寧顫抖著拉下她捏著的手指,緩緩道,“我心髒不好……”
憐君撲哧一笑,捂著嘴晃肩膀。
張議潮依舊麵無表情,隻是桌下的手握了起來,似乎在忍笑,而炎寧的小未婚妻則一臉呆楞地看著自家未婚夫握著別的男人的手一臉心痛,捂著心口說,你不要這樣子……我心髒不好……
“可你怎麼會認識他的?”張議潮問道。
“認識就認識了貝!”卻芫一揚眉,對著眾人神秘兮兮地笑,眼珠晃了一圈,‘“我還認識長安最出名的藝妓薛滔!”
“啊?!!”炎寧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又看著同樣吃驚的憐君,終於確定了卻芫的犯罪時間,頓時咬牙切齒起來,問道,“可是那不入流的狗屁三皇子帶你去逛窯子?!”
卻芫呆呆地看著他,炎寧見她這副表情,隨即更加肯定,又罵道,“那個不要臉的狗屁皇子,表麵上看起來文雅得跟竹子似的,整天一副屎尿不侵的模樣,帶著副虛偽的奸笑,骨子裏還不知道多不是東西!要不是我親身體驗過,估計一輩子都會被這個小人蒙在鼓裏,說不定還跟那些白癡一樣,拍著手叫,好啊,好啊,三皇子好啊!”
眾人呆滯地看著炎寧拍著手一副白癡地笑,叫著好啊,好啊,無語極了。
炎寧還不自知,一臉憤憤地繼續聒噪道,“還跟我搶人!就用這張囂張的臉來跟我搶人!別給我逮住機會,逮住了我非廢了他不可!看他以後還用什麼逛窯子!”
憐君咽了口口水,咕咚一聲響,心裏暗暗想到,幸虧我沒那麼厚臉皮地直接向他挑戰,不然該被說成什麼樣子!抬頭回想三皇子的模樣,頓時痛苦地搖了搖頭。
風霜高潔,淺笑清雅,舉止風流,長相更是一等一的玉致,性格也十分淡然,更難得的是愛民如子,如此神仙般的人物竟被他說得這般不堪?太驚恐了!
張議潮在心底暗暗發笑,同樣回憶著僅一次的相見,覺得這莫家小少爺實在是好玩透頂了。獨獨留著卻芫一人在冒冷汗,暗道,即使是李滋殺了你媽也不該如此詆毀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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