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2 更新時間:09-06-05 18:23
劉采春唱新戲那天恰好也是大慈恩寺住持講學的日子,長安城篤信佛法的人本就多,高官顯赫也多愛研習,因此這天大慈恩寺的熱鬧竟不遜於佛祖成道日臘八。
從朱雀門到明德門的整整一長條朱雀大街上比肩接踵,人潮湧向東邊的大慈恩寺,竟是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頭。在長安,劉采春的名頭已夠響亮,但加上大慈恩寺不輕易講道的住持開課,如此這般熱鬧也是可以理解。
在卻芫從夔王府出來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幾件大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當朝宰相李德裕被遷一事。
李德裕已經在前幾日接到了朝廷的調令,將於明日出發赴任任荊南節度使。這一來實則明升暗降,多年權侵朝野的宰相實際被罷免。鬥爭多年的劉李二黨結果卻未可知,朝中多數官員還在觀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是執掌相印這麼多年的官骨李德裕。
三皇子夔王李滋這幾日一直陪著他,作為對授業恩師最後一點報答。
李德裕胸有大才,經天緯地,滿腹文韜,但在經曆了武宗的輝煌時期後開始走下坡路,自然難免心中憂悶,但卻從不情感外露,因此李滋的安慰也不見得起什麼作用。
那日興慶宮的晚宴上,李德裕輕笑著對李滋說道,“東來站的菜,讓人想念得緊啊!”
李德裕早前的時候便與圓清說過,三兒長了顆七竅玲瓏心,端的是會察言觀色。隻說一句想念東來站的菜,他便會帶你吃遍全長安。
所以此時李德裕是坐在轎子裏的,轎夫平穩的在人流中抬著,李滋騎著一匹雪色玉驄馬,緩緩行在轎子邊,一身寬袖窄腰的素白袍子外係一條金色腰帶,墜著一塊金絲滾邊鑲蟠龍玉,發絲束得整齊,別著一支別致的素玉冠,一派貴族公子氣,風度翩翩。
轎子裏的李德裕打開窗上的小簾再次細細一瞧,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李滋原本就被他時不時的打量弄得不好意思說話,這一笑更是羞窘萬分,小聲責怪道,“老師你究竟在笑什麼?”聲音裏已然帶了些惱意。
李德裕輕輕哼了哼聲,一派怡然,放下簾子悠悠道,“謝家玉樹,芝蘭的氣度光華呀!”
李滋被一堵,麵上不由得紅了起來,“老師,不要再取笑了!”
“沒有沒有!三兒你為了給為師餞行,這兩日帶為師玩遍了西京,吃遍了西京,今日又要領我去大慈恩寺聽講經,再加上你今天這一身打扮,誰說不是謝家玉樹呢?”
李滋卻忽然沉默起來,半晌沒吭聲。李德裕一聽無人應答,自然也知道了他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說,“三兒,師父還是要回來的,你何必這麼……這麼傷感呢。”
“師父,我隻是……隻是怪父皇,他竟然信白敏中,派你去那種地方!”
李德裕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勉強彎了彎嘴角,“等你有了實權,那就把師父調回來不就成了!師父自然也盼能夠葉落歸根。”
“可我——”
“別說這個話題了,明天就要離開了,該是開心的。”李德裕輕飄飄的打斷了他的話頭,“師父始終是相信你的。”
李滋隻得不甘的看了他一眼,打了馬快跑一步,噠噠的遠了。
李德裕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穿著人群越跑越遠,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他這一輩子門生不計其數,枝繁葉茂,不知蔭蔽了多少人,如今失了勢,竟惟獨這個名義上的學生還得他心。三皇子年少便世封夔王本乃天皇貴胄,竟肯拜他為師,且虛心求學,一跟就是這麼多年,始終以禮相待,不驕不躁,即使在他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依舊沒有改變,光是這份心,就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氣度,涵養,文才,忍耐,這些素質他一樣不缺了,缺的——隻是他父親坐著的位子。
大唐的將來就在他的手上,李德裕感慨道,可心裏卻有種不確切的憂患感,怕就怕他離了京後這孩子出些什麼差錯,總盼他一路穩些走過來,這天下人民才能重新過上安穩日子。
待李德裕的轎子到了大慈恩寺門前,李滋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騎坐著扯著馬韁輕閑轉悠,高頭大馬,俊秀風流,即使是這麼擁擠的人群裏也十分惹眼。
李德裕下了轎,朝他一笑,李滋立刻下了馬來,卻被李德裕一下子拍在肩上,“好小子,踏碎一地芳心啊!”說罷趨近他耳邊說道,“這一路上招了多少姑娘的眼?”
李滋往周圍一瞧,頓時有些麵紅,岔言道,“師父你今天怎麼盡說些奇怪話?快進去吧,圓清已經在了,別叫他毛了。”說罷又領先跑了。
“住持出馬,果然是狀況空前啊!”圓清環抱著胸口,一身袈裟歪在李德裕身邊笑道,“我講經的時候可沒這麼多人!”
“那是你沒用心去研習佛法,心思盡在俗事上了!”
“可不是,這麼大一個寺院,總要有人管理,我當仁不讓!”圓清嘿嘿一笑,“這樣我這才華也算沒盡數白費。”
李德裕低下頭來苦笑,“我現在到是願意出家呢,可是沒門道。”
圓清阿彌陀佛一聲,單手行了禮,佯裝一臉慈悲道,“施主,老衲渡你!”
一旁本在專心聽著的李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回頭瞪了圓清一眼。
“我們兩老友,這一別,恐怕是沒機會見麵了!”李德裕拍了拍圓清的手背,抿嘴笑了笑,“皇埔,以後自己好好保重!”
圓清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話,一時間也哀傷了起來,“當初我勸你早些放手,你偏不聽,現在……”
“現在聽也遲了。”李德裕笑著接了下去,抬頭看台上端坐著說法的住持,眯起眼道,“還記得曾經在這裏一起切磋的呢,如今一晃,都多少年了?少年已白頭,功業卻仍未成,空有一腔熱血了。”
“你的功業怎麼沒成?當年毀佛毀最厲害的,不就是你李相嘛!”
李德裕苦笑,明知他這是在嘲諷,卻不得不接口,“先皇發了令,我當宰相,能不從?在其未,謀其政,還有孔夫子教的孝道,輔侍君王我還是記得的,雖然我也覺得這些事不對,可能怎麼辦?”
“少狡辯。”圓清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別當我不懂你想什麼,說來說去不就是留戀那些個權勢嘛!”
李德裕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懂還不行嗎?我明天都走了,你還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
“你當我願意?”
“好了好了,我們也別聽了,過會兒就要散了,一個時辰下拉來,我連住持在說什麼都不知道。劉采春在沁梨園唱新戲,幹脆早些過去吧!”李滋說著就要將李德裕從蒲墊上拉起,“你們兩個也是,見麵就不能安靜些?說來說去還不是就那些。”
“三兒,你欺負出家人?”圓清嗔道。
“圓清師傅,您饒了我吧,咱們去聽戲!劉采春該急了!”
圓清一巴掌拍在他腦後,“猴子王!人家劉采春急你做什麼?覬覦有夫之婦,你學的什麼學?你家那位不是也——”忽然打住了。
“她也什麼了?”李滋一聽不對頭,立刻扯住圓清急噪的問,“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是不是,是不是,快告訴我!”哪還有剛才半點風範。
李德裕直感好笑,“說你猴子王,你還真猴急了!”
“這不一樣,師父你該知道的!卻芫她不見這麼久了,到哪都找不到,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圓清立刻睜圓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藏起來了?!三兒你果然學傻了腦袋,我一個出家人藏女人?!”
李德裕咳嗽一聲,忍笑低聲道,“圓清師傅,請看看場合。”
圓清往周圍一瞟,滿座的男女因了他這一句話,有半數調轉過頭來輕笑,耳語。
“我一世英明盡毀你手上了!跟我走!”
李滋毫不在意,隨著圓清就跑了,嘴裏竟然還念著,“你把她藏在什麼地方?快告訴我!”
榮老爹撐著三齒的耙子,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憐君,問,“她還不肯回來?”
憐君踩著腳下的枯敗葉子,喀嚓喀嚓響,悶聲道,“我也沒辦法,她一定要在那兒和劉采春學什麼唱戲,一開始的時候好象還不樂意,這兩天連我去都不大理我。”
老爹憤憤的將耙子在地上捅了捅,一頭稀疏白發風中飄零,頗有些滑稽,“她知不知道快到時間了?還在外邊死玩,等被人發覺了就成奇談了!”
“什麼時間快到了?”憐君抬起頭詫異的看了老爹一眼。
“你們兩個一樣糊塗!就等著她在佛門淨地變成一隻白狐狸吧!到時候被人抓起來遊街去,我可不管!”
憐君這才驀然記起,今晚是卻芫變身的日子,一拍腦門,“我馬上就去把她帶回來!”
老爹瞟了他一眼,繼續手上的工作,將落葉聚成一堆一堆,頭也不抬的說,“憐君,我想來想去你們都該早早成親,也別總讓我記掛著了,卻芫這孩子始終不省心,沒一天是著家的,你又管不住她,還不如把她早些娶了去,以後她才能安安心心待家裏,我也少愁些。”
“我……”
“我知道她除了長得漂亮點,沒什麼優點了,可你不是也喜歡她嘛,喜歡就能頂上其他許多,把她交給你,我也放心,你是我們狐族的才子,狐族在外做官從商的人這麼多,以你的才學,隨便是做哪個都會好起來的,往後還愁過不下去?”老爹打斷他。
憐君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要如何向老爹交代她女兒的事?又如何說明並非是他不肯娶,而是她猶豫不決?
“一切憑叔叔做主,憐君任何時候都能娶她!”
(最近人氣極降啊,都沒人留言了,害得我也不知道講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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