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56 更新時間:08-04-26 19:59
空著肚子熬過了這一夜,我很高興能從無邊的夢夜中掙紮出來。我知道不用挨餓了,至少在今天。
然而我高興的過早了,剛領到我的那一份,便有人不懷好薏地盯上了它,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盡量避開這個昨天才“打劫”過我的十三、四歲的少年人的目光。
他開口了:“喂,輕風,給我點吃的吧,哥哥我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他的口氣平緩卻潛藏著尖銳的刀子。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不,饑餓的感覺卻給了我不顧一切的衝動,我便說:“我還有些餓。”我把我的膽怯深深地隱埋起來,不讓人探出一絲一毫,我閉著眼睛,等待拳頭落在我的臉上、身上,等著那些久違了的傷痛。
然而過了好久,我絲毫感受不到一點異樣。我的痛覺神經麻痹了麼?這到是好事,以後就不怕“摔跤”了。
想著想著,我緩緩地睜開眼,被眼前的景象一怔,一隻白皙瘦弱的手竟握住了比他強壯好幾倍的正欲大向我的男人的手,那個男人的的臉更讓我驚奇,竟然是他,那個與我年齡相仿的七、八歲的男孩。
我聽到男孩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那少年驚了一下,然後暴怒,動手與男孩撕打,我心中安叫不好,那少年亦是打架好手,任秦傷如何厲害也討不到便宜。我仍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為我大打出手的男孩。他在孤兒院的日子還不錯,何畢為我這個曾羞辱過他的人大打出手。我不信他會這麼愚蠢地毀掉自己的前程。
身體狀態的懸殊果然讓他吃了很大的虧,他費勁地把對手摔倒在地上,氣喘籲籲地爬起來,叫他滾。那少年似是看到怪物般,滿臉的懼色,當真是用將近是滾的姿態倉惶逃跑。
周圍的空氣很快寂靜下來,他走到我的麵前,呼吸仍是急促的,我看得出,他費了很大的勁。他的臉上微微青了一塊,他脖子上的幾道心傷刺痛了我的雙眼。我感覺到他慢慢向我走來,他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摟住我的肩膀,我掙紮了一下,停在他的懷裏不再動。我不自然地別開臉,等待他的解釋。他忽然笑了,這抹笑容竟讓我的心不可抑製地顫動。
我忍不住問:“值得麼?”
他笑笑:“沒什麼值不值得,我隻知道,我們都很卑賤,”頓了一下他的笑容似有深意,又看了看我,似帶了點頑皮的東西在裏麵,與昨日的憂傷大相徑庭。“所以,”又是一頓,“我們需要好好地在一起。”他的語氣很淡很淡,卻很堅定很堅定。
一種難以抑製的歡快讓我舒展情懷,似是幸福。那種幸福是從心底冒出來的溫暖得讓人舍不得擱下。我不禁偷偷地問自己:“我,可以相信你麼?真的,可以麼?”
不知從何時起,習慣了旁人的冷淡,自己也逐漸冰封了那本該熾熱的心,我不知道為什麼別的孩子總那我當異類,他們不願靠近,我也不想去參與他們的明爭暗鬥,我覺得很無聊,想吐。我不依靠別人,因為知道隻有自己不會背叛自己。長久以來,我一直背負著這個信念。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那句我們需要好好再一起時,我為何會產生如此奇怪的感覺。歡喜過後是一陣慌亂,我害怕失去,他沒有向我保證什麼,即使保證了也讓我的心得到安寧,也許是因為太在意那份感覺,也許,在我骨子裏從未相信過誰。
秦傷是個寂寞的孩子,我看得出,我想他不是不願與人交談,隻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隻好把傾訴的欲望埋藏在心底,他在等待著什麼?或許是我,或許,誰都不是。
我曾經幻想過,可以跟相愛的人在一起,擁食共枕眠。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臉上,可以被他吻醒,寂寞時有個人陪,不必一個人縮在牆角,顫抖著身子,有人憐惜你,擁抱在懷,不必懼怕黑夜,虛空及冰冷的絕望會被懷抱的溫暖驅散,笑容可以重新回到臉龐一切陰鬱煙消雲散。
但我很清楚,什麼是夢,什麼是真,無法承受生活之重,許多童話隻好選擇破滅。夜色初露,我習慣性地去散散步。聽說院長有急事走了,一個星期不回來了。我竊喜,院長大人似乎不怎麼喜歡我總是壞孩子長壞孩子短地叫我,隻因我常深夜潛入他的書房“借”了幾本書看看。倒是沒遭到毒打,我暗自慶幸。
這片土地原是堂皇的莊園不知怎麼地變得殘破不堪,據說是火災的緣故,後由院長大人出麵買下這片焦土,才有了今天的孤兒院,(我想院長大人是貪便宜吧,傳說這裏住了一隻鬼,沒人敢買下。)
我蹲下來,檢查了土壤,果然發現有大片焦土痕跡,隻是以前沒聽院長提過。
忽然,樹葉在枝上沙沙作響,越顫越厲害。草叢中發出沙沙的響聲,似乎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我一驚,莫不是……其實我素來不信鬼神之說,此時竟忍不住腿軟,眼睛緊緊地死死地盯住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忽地,草叢被人撥開,走出一個人,我定眼一看,是他。
“真巧。”他嘲我微笑。
“你常來這?”我忽地問道。
“是的,今晚的夜空特別的美。”他的眼睛裏有柔和的光,帶點醉意。我依言抬頭,驀地發現夜已很深很深,整片天空被濃重的黑色彌漫,偶有幾顆星星閃爍且那種黑色越來越濃,仿佛永不會消散。他忽然躺下並拍拍身旁的那片草地,示意我過來。我無所謂地與他並躺,等著他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他問。
“我在等你說話。”我很自然得回答。
“如果我不打算說話呢?”
“那麼你已經輸了。”
“你總是把人與人之間的對話當成勝負的對決麼?”
“不盡然,隻對某些人。”
“那麼我應該感到很榮幸,是麼?輕兒,我可以這樣喚你麼?”
“隨你。”
“我很喜歡夜。“見我沉默,他繼續開口,看著夜色一點一點積厚,我的血液也會慢慢地沸騰,仿佛生命裏注入了原動力。一切東西都可以重新來過,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遺忘,但我認識了你,”他頓了一下,側目。
我好笑地看著他,慶幸夜色掩蓋了我的神情。
“你在笑什麼,輕兒,以為我看不到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卻也刺耳。
我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心想自己一定是不小心笑了出來被他聽到了。
“不要皺眉,也不要不相信,輕兒,習慣了黑夜的人總能置身其中而不受牽絆。”
“當真?”我仍不大願意接受,果真這樣的話,我不是很吃虧?
“你大可試試。”
“那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麼?”我很小心地往相反的方向爬,盡量不弄出聲音來。覺得差不多了,才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雖然看得很不真切。
“為什麼離我這麼遠,輕兒,還有,不要壓著那隻小甲蟲了,到底是一條生命。”他不動聲色地說。
我一驚,果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蠕動。一個翻身,使勁地把這莫明的東西拍打掉。
我極力保持鎮定,但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得意,忍不住說:“恐怕你要失望了,別指望我會奔過去擁住你大叫,我不怕蟲子的。”
“真的?”他不禁失笑,“我好像看到一隻更大的。”
“你別虛張聲勢,以為我這麼好騙。”然而一陣被噬咬的疼痛已讓我齜牙咧嘴。
“別逞強了,輕兒。”他起身,走過來抱我,“別怕,有我呢!”
“我沒怕!”我緊咬著唇,不肯屈服。
“好,你沒怕沒怕。”他竟輕輕拍起我的背,就差沒哼搖籃曲。
我怒瞪他,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啊,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家夥。
感覺到了我的怒氣,他輕輕地把我抱回原來的那片草地。我和他又重新並排躺下,隻是倆人的距離比方才近了些。
他看著我,不說話。
“你真的是秦傷?”我不禁懷疑,他的無常讓我非常的不安。過去的兩年裏,多少次的檫肩而過,從不曾見他笑過。
“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麼?”
“有些不適應。”
“……。”他不語。
“為什麼突然這樣?”
“我想這樣。”
“你的理由有點牽強。”
“……”他無語。
“……”我看著他,與他對恃。我知道他一定會說,我有這個自信。
“如果我不開口的話,是不是打算和我耗到底?”他無奈。
“……”我繼續定著他。
他歎息一聲:“今天是我生日。”
“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慶賀。”
“慶賀?慶賀我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他的聲音有些迷離,有些嘶啞。夢一般的聲音。
我一怔,仿佛看到了什麼璀璨的東西在誰的眼中閃動。看著看著,我竟有些癡了。那是一種莫名的感動。
我突然問:“實話告訴我,你孤單麼?”我的聲音裏有一種莫名的顫動,連自己也無法捉摸的顫動。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同時在問我自己。
“孤單?嗬,那是我最熟悉最不怕也最不屑的東西。”
忽然心中一痛,我被他預語氣中的什麼刺傷。我不想去吟“同是天崖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歎息沒有用。此刻我不由自主地貼近他,抱緊他。我知道他需要我,我亦是。
“想要什麼禮物?告訴我。”我用一種近乎寵溺的口吻說。
驀地發現他的眼睛異常雪亮,我有點後悔剛才的提議。
“真的麼?什麼都可以。”
“恩,恩。”我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我要。。。。。”。他定著我,眼睛賊亮賊亮的。雖然看不請,可我已經明顯感覺到他目光的熾熱程度,隻好自求多福。
“我要……我要你……今夜陪我。是一整晚。”他強調說。眼睛裏有種異樣的光芒。
“好……好吧。”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我還能說什麼?
似乎很高興我的溫順,他拉起我的手,道:“來,唱首歌聽聽。”見我不大樂意,他狡黠地衝我眨眼:“別忘了,今夜你隻能聽我的。”
好!這可是你說的。
我奸險地笑了笑,扯起了嗓子,破天荒地“唱”起來。才兩句不到,已被人截下,“停!停!你想吵醒所有人麼?好好唱!”
好!我忍。
很不情願地,我清了清嗓子,低低地吟唱:
當寂寞騰空升起,
我的心空蕩得一無所有。
我放棄了一切,
包括我自己……難忘那星空下的誓約,
你說我在你心中比
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要重要,
你舍不下我,所以
你會在著片星空下等我
回來,直到永遠。你說如果你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你會祈求成為一顆流星,
當我對望星空時
一掃而過,將我的願望
帶給蒼天,我便會幸福了。
我回來時那片曾經許下你我順誓言的
星空早已沒了
你的蹤跡,我不知道
你去了哪裏。
望不到你,
我的心是空蕩的。
眼前劃過一顆流星,
我閉上眼許願,
許願你能回來。
這顆流星仿佛集中了
所有的光芒
在我看到它的那一刻
全部綻放了,
很美,癡怨的流星
似曾相識的癡傻……
當寂寞騰空升起,
我的心空蕩得一無所有。
我放棄了一切,
包括我自己……曲畢。他看著我,眼裏似有深意,“這首怎麼沒聽過?”
“隨便寫的,也是隨便哼的。”我說。
“我以為你會寫寫兒歌,或者哼哼兒歌。”
我白了他一眼,“孤兒院的孩子,若還能保持那份心態,倒也是好的。”
他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你是這麼想的?孤兒院的孩子?是啊!我差點忘了。該死,孤兒?。”最後一句,似是自嘲。
“怎麼了?”我有點擔心,“還要我為你做什麼呢?”
“你是不是想早點擺脫我?”他沒來由地冒出一句。
“怎麼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沒什麼,隨口問問。”他的語氣平淡了許多,顯得冷冷淡淡的。
“那接下去……”
“你先回去。他說,冷淡的如同陌路人。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這樣放過我?
“你先回去,我今天很累了。”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為何,他的背影被月光拖得很長很長,有點淒涼。不由地一陣失落。不可以的,我該感到慶幸的,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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