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1 更新時間:19-07-15 16:56
心裏一片茫然,冷不丁一頭撞上前麵的秦默。揉揉鼻子,丫的妖孽,連個路都走不好。
“低頭”。秦默轉身按低她的頭:“再撞可就是石頭了”。
額角蹭在淩厲的石峰上,疼得秦安呲牙。秦默像是後腦勺長著眼睛,回手撈住她失手掉落的手機。
秦安彎腰將手機調成手電筒,舉起四處看看,是個五平米左右的凹洞。洞口有條被磨得光滑無比的大青石,想來是遊人歇腳之地。
這樣的洞穴,在首陽山上數不勝數。
秦默將肩上扛著的人和被子放在大青石上,貓腰走到洞底,雙手撐住一道石峰用力猛推。
那道石峰連同洞底的石壁,竟然被他推開了。
秦安感覺自己像在夢遊,她走近前看看那塊一米多厚的不規則巨石,再回看向秦默,很後悔剛才沒跟著出租車回城。
秦默扛起人和被子走進山腹,秦安緊跟在他身後,見他隨手拉下一個形似閘刀的把手,那塊巨石便回歸原位。
秦安舉起手機,眼前是一條巨大山體裂隙自然形成的空腔,她轉身看向那個把手,是由手臂粗的鐵條鍛打而成。
“你省點力氣,我們還有段路要走”。秦默一貫淡漠的聲音在裂隙裏回響。
“我懷疑你是我腸子裏的蛔蟲精”。秦安拍拍腦門,自感有些神經錯亂。
秦默加快腳步與她拉開距離。
自然形成的裂隙肯定不好走,秦安一路小跑磕磕絆絆、渾身汗濕勉強跟上。再沒有說廢話的力氣,氣喘如牛地又一次撞上秦默的後背。
濕潤的冷風灌入山隙,秦安抬頭仰望,頭頂上方是一彎極細的夜空,垂直裂隙間卡著很多山頂崩石形成的天生石橋。
“收好手機,拉住我的手跟我走”。不容秦安拒絕,秦默已抓住她的手腕。
裂隙在此處似乎變窄了,秦安在黑暗裏碰了兩下腦袋,單手探索著頭頂上方凸起的岩石以免撞傻了自己,隨著秦默的牽引走過一段濕滑的小路。
“幫我照亮”。
這丫說話簡潔,很有醫生範。秦安點亮手機,杵到他麵前。
“草”。秦默麵前是扇對開的木門,乍一看到木門上詭異的花紋,秦安炸毛了。
“啪”,手機掉石頭上,黑屏了。
黑暗中,秦默似乎歎了口氣。
秦安摸黑撿起手機,無論怎麼弄,仍是一團黑。
正著急上火,眼前驟然大亮,刺得她立馬閉眼。
秦默默默詛咒某人,打開電源盒,拉下一整排空氣開關,同時考慮是否該在大門前裝盞感應門燈。
“這兒居然有電”。秦安看著他,有人問你收電費麼?
“還有不設密的WiFi”。秦默扛著人直接往裏走:“哪都不許去,老實待在這兒”。
“有吃的麼?難道你不用吃飯”?秦安又累又餓,這鬼地方連扇門都開不動,她能去哪遛彎。
首陽山,名聞天下的仙山,高深莫測的仙人洞,愣被這撲克臉糟蹋得沒毛線仙氣。
一覺睡醒,手機仍然黑屏。
秦安推了推秦默走的那扇門,紋絲不動。走到對開的木門前,嚇得她摔了手機的大門,竟是用泡足桐油的老藤編製而成。門鎖是一對青銅夔龍,頗具商代遺風。
秦安順著裂隙前行,崖壁上有水跡蜿蜒淌下,照進裂隙的陽光似乎被深邃的懸崖吸幹了熱量,愈發陰寒。
一道天生石橋亙橫在她麵前,雖僅五六米,她的小腿肚不受控製地痙攣了。石橋下是深不見底的斷崖裂隙,比頭頂上的更恐怖。
秦默站在門前漠然看著她,秦安舔了舔嘴唇,驟然氣吞山河:“仙人板板,我爺爺到底怎麼樣”?
秦安覺得自己傻透了,爺爺身上的那些管子一旦被拔,就意味著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他病了那麼久,你總該給我點時間”。秦默靠著門扉直直看著她:“這裏的路很難走”。
低沉的聲音在倥傯的裂隙裏回蕩,令秦安心神恍惚。兩頓飯沒吃,血糖偏低,更易產生幻覺。
山腹深處的小屋,深壑間的天生石橋,眼前的撲克臉……
秦安揉揉臉頰,眼睛直勾勾盯著他身後的兩扇門扉,看似雜亂盤繞的老藤,幻化作夔龍,幻化成了兩個巨大的秦篆“藥廬”。
秦默看著魔障了的秦安,眼底一片冰寒。
秦安做了很多夢,醒來時卻一個也記不得,當真很累。
秦默端來一碗烤紅薯,是XX生產大隊食堂的搪瓷碗。烤的技術也不咋地,幹巴巴、黑乎乎的。
秦安啃了倆,覺得味道很奇怪:“仙人板板,你拿什麼烤的紅薯”?是不是很久沒人住,碳都長毛了?
秦默沒搭理她,推開門向裏走去。秦安連忙趕上,她再也不想被獨自關在一塊死旮旯裏。
門後仍是裂隙,白熾燈光通亮刺眼。
秦安能清楚地看到,石屋是在裂隙寬且較為平整處就地取材選用片狀石塊壘砌而成。老藤編製的門,即便房屋因地質變化發生傾斜,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三間石屋都不大,十幾到二十平米不等,一間碼放著很多植物根莖,粗的如紡錘,細的像手指,俱是一尺長,按井字形內空平行排列,大都呈棕黑色,顯然很有些年頭了。較小的屋子沿牆堆滿了棕紅色石塊,隻留出一條通道供人行走。較大的屋子堆放著很多雜物,沙石泥巴、石膏石蠟、陶泥範模、冶鐵器具,角落裏甚至還有幾塊隕鐵。
秦安順手拿了瓶礦泉水,生產日期居然是2002年。剛想將水瓶丟回原處,秦默擰開瓶蓋,喝了口,悶悶說道:“瞎講究”。
秦安看看手裏的礦泉水,走回去拿了包蘇打餅幹,再也沒有看保質期的勇氣,撕開包裝袋一通大嚼。好在餅幹還是脆的,比那幾個怪味烤紅薯好吃多了。
再往前的石屋是鍋子收藏室,陶的、紅泥的、黑泥的、鐵的、青銅的、錫的、金的、銀的,統統用藤圈掛起來,至少有百八十個。
不講究飲食之人,對鍋子倒死講究。
裂隙愈發變寬,一間石屋卡在岩壁間側向而建,這種築屋方式能夠節約大量石材。石屋僅從外觀看就比剛才走過的大很多,門上掛著青銅鎖,顯然是此處最重要的所在。
因為兩條裂隙在此交彙,山腹中竟然形成了一個天井,四麵絕壁高聳,崖壁上的水流入石渠,而後被引入人工開鑿的石井。
秦默拿起井邊的夔紋銅勺,舀水澆灌生長在岩隙裏的小樹野草。
秦安吃飽了有些犯睏,臆想秦默換一身道袍,衣袂飄然,一定很有神仙範。
在裂隙的最寬處,不僅有天井、水井、石凳、石桌和一小塊晴天時能曬太陽的活動場地,兩棟小樓更是搶眼。吊腳小樓倚崖而築,門窗用的全是玻璃,屋頂上還有天窗。
秦安噗嗤笑出了聲,這位建築大師真是太有才了。
秦默也不喜歡這兩棟吊腳樓。
裂隙逐漸變窄,左側的裂隙有陣陣藥香飄出。
秦安推門而入,屋裏席地鋪著厚厚的葦席,爺爺裹著醫院的被子側身睡著,呼吸平穩。枕頭前是個大陶爐,爐膛裏積著極厚的灰,看不到碳火,夜壺狀的黑陶罐裏,藥汁卻在沸騰,。
秦默用鐵鉗從爐灰裏夾出幾個幹巴巴、黑乎乎的土豆拿紙包好。盤起根莖放入爐膛,挑了塊較小的棕紅色石塊壓住根莖。
他示意秦安出去,秦安出門時看見他的手在門楣後做了個多餘的小動作。
難怪自己開不動門,都是這丫搗的鬼。
“我要去甘南挖些藥,炮製藥材需要處子協助”。秦默自顧自在吊腳樓底下的夾層找東西:“你正合適”。
作死的變態,你是嘲諷姐25歲了還沒人要的節奏?
秦安惡狠狠瞪著他,秦默從夾層裏翻出砍刀、一大捆繩子丟進編織袋。拽出一隻舊了吧唧的背包,放入那些黑乎乎的土豆,將包斜挎在肩上。
秦安看看自己,折騰大半夜,一身衣服在裂隙裏蹭得灰頭土臉,跟那隻編織袋很般配。
“等我拿點東西就走”。
秦安用石井邊的夔紋銅勺舀水洗臉,銅勺入手很沉,呈土金色。她主攻商早期至秦的古文字研究,而這段曆史多以銘文記載。
手裏的青銅勺,勺柄頂端的圓形族徽是隻極為精美的神鳥,眼生雙瞳—重明鳥。
冰冷的水撲在臉上,秦安展臂深吸一口氣,首陽山清新的空氣從肺部向四肢蔓延開來。
秦默後背上的包明顯鼓了起來,秦安拎起編織袋緊隨其後。她知道首陽山裏的裂隙絕不會隻有自己走過的那一條,一旦走叉可就麻煩了。
果然,秦默另選了一條裂隙。即便是在黑暗中,秦安也能感覺到這條裂隙人工修築的痕跡,腳下的路非常平坦,兩側岩壁經打磨後,雕刻有圖案,卻不知為何被人用白泥灰漿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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