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34 更新時間:19-09-29 20:16
因為過度開采,地下河幾乎幹涸了,隻有地勢低窪處積著沒過腳踝的泥水。手電光照在渾濁的水麵上,微瀾起伏。
兩個影子淌過泥水,悠長的地下河空腔裏回蕩著噼噼啪啪的踩水聲。
女人偷眼看向水麵上晃動的倒影,她能聽見自己驚恐的心跳聲,哪怕隻是身後投來的一片影子。
“它就在前麵”。她停下腳步,麵前是口豎井,頭頂上方通向青天白日的人世,腳下通往黃泉。
手電光消融於趙謨腳下的黑暗中。
“你可以走了”。卸下沉重的裝備包和兩大卷速降繩,趙謨甚至不曾看女人一眼。
女人躊躇良久,咬牙用唯有他明白的話問:“那是條必死之路,君上會為一個賤民的女兒赴死”?
趙謨悉心打理速降繩,平淡言道:“佚名能教會你這個世界的語言和規矩,如果你尚記得女兒,盡你所能保護她”。
“佚公子能聽懂楚言”?
趙謨並未回答她,背起裝備速降下井。
女人怨毒瞪著消失在漆黑潮濕鹽井內的影子,掌心被緊攥著的石刀割得生疼。
“厙姬,若他回不來,我絕對會把你拋下井去”。一掌刀猛劈在她脖頸後,扛起癱倒的女人,趙佚順著地下河一路下行。
黑暗、幽閉,時間仿似失去了作用。厙姬重新睜開眼睛時,立即被周圍瑩亮的白色光點所吸引。
幽冥之花能迷惑心誌、擭取靈魂。
趙佚檢查完摩托艇,手電光照向戰栗不止的厙姬。刺眼的燈光,霎時令水晶蘭喪失魔力。
摩托艇急駛在由狹長裂隙形成的地下湖上,厙姬眩暈欲嘔,她用力按壓內關,緩解不適。
趙佚控製摩托艇衝出岩洞,躍過被濃綠覆蓋的峽穀,急拐避開奔湧的瀑布,鑽進對麵的山洞。
艇底軟著陸在一片平滑的爛泥塘裏,幾條鯰魚濺起的泥水,糊了厙姬一身。
厙姬暈乎得幾乎吐出了膽汁,滿嘴發苦。趙佚提起她丟泥塘裏,踩著她的背跳過泥潭。腳下是一塊遍布螺旋形凹坑的岩石,每個坑底應該都有隻拳頭大的白殼蝸牛。扯住頭發將厙姬拖過泥塘,趙佚直接將她扔進岩石頂上的水潭裏。
厙姬的頭發根裏糊滿了腐臭的稀泥,她跪在微暖的水中,仔細清洗身體。
趙佚坐在水潭邊,背對著她抽煙。
厙姬注視著他的後背,手指慢慢探入膝下的岩隙。
“你洗得足夠幹淨了”。趙佚掐滅煙,從背包裏抽出條毛巾,反拋給她:“召喚它現身”。
溫暖、柔軟的觸感,令厙姬舒服得幾近癱軟。佚公子畢竟與他不同,隻是自幼同他共處,迷失了本性。
倥傯的黑,黑得迷惘。眼睛在這個鬼畜的山洞裏毫無作用,趙佚完全憑感覺識別方向。手電筒的開關鍵處於開啟位置,可他的雙眼並未看到任何可見光。
趙佚深知厙姬的性情,既然敢將自己暴露於險境,他已做好充足準備。
厙姬從水中站起身,趙佚扣動麻醉槍扳機,冰冷滑膩的蛇同時纏上他的左臂。
厙姬渾身酥麻地跌回水塘,水塘並不深,但她無法控製身體,連連嗆水。本能地掙紮,綿軟的脖子難以支撐頭顱,她感覺肺將要被咳出喉嚨,鼻子裏、嘴裏充滿鹹澀的血腥。
趙佚並不想厙姬死,怎奈與他糾纏不清的蛇著實不小。一手捏住發出“嘶嘶”聲的蛇頭,另一隻手丈量蛇身,取其七寸。
冷血動物的細鱗蹭過腳踝,即便倆眼一抹黑,他仍能感覺水塘處的異樣。優於常人的嗅覺,爬行動物的腥臭夾雜有淺淡的人血氣味。
厙姬的血,能吸引藏身於黑暗中的冷血動物。趙佚鬆開捏住蛇頭的手指,蛇隨即滑下其手臂,朝水塘遊去。
厙姬身上纏滿蛇,抱團沉入水底。
雖然看不見香煙燃燒的火星,但夾煙的手指已感應到溫度。習慣性摁滅煙頭,趙佚揪住厙姬漂在水裏的頭發,將她拉出水塘。
厙姬大咳不止,甩開身上纏繞的蛇。
黑暗中亮起一點星光,趙佚目光發散,似乎在做抉擇。
厙姬垂頭跪坐於其身側,用瑩石擠壓他小腿上的齒痕,山洞裏唯一的光點,便出自她手中的瑩石。
“男子不能接觸星隕,容厙姬給您引路”。厙姬扶膝而坐,虔誠看向趙佚。
“不必”。趙佚揉揉酸麻腫脹的小腿,借著星隕散發出的光,掏軍刀在水潭邊的岩壁上草草刻畫。
星隕沾取了厙姬左手中指尖上的血滴,星光瞬時泛起血色。
水塘裏驟然漂浮起一片熒光,追逐著血色星光輕盈遊弋。趙佚借著星隕的光凝神細看,密密麻麻的小甲蟲湧向水塘,入水隨即發光,順岩溪蜿蜒流淌向洞穴深處,宛如璀璨銀河。
趙佚沿甲蟲溪下行,爬過一段半人高的狹窄長廊,眼前的巨型溶洞迂回曲折,垂直向上分作三層,坡折處河水跌落,形成一道十多米的瀑布,瀑布下的水潭積水很深。
趙佚之所以能看清溶洞的情況,是因為頭頂上射來一道瑩亮的光,無數發光甲蟲環繞螢光飛舞,深邃得教他迷了眼,幾乎以為身處高山之巔,被孤寂浩瀚的夜空所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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