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79 更新時間:08-06-08 18:10
所以我說亦寒的懷抱是世界上最舒適的,被捕影脅持著走了近一個小時,頭暈眼花,劇烈咳嗽終於到達一所破爛石屋前的我,再度極其乃至萬分地肯定了這個想法。
“喲,列缺,這麼快就來了喲。”耳邊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我持續低低咳嗽著,抬頭看去,迷蒙漫上淚水的眼隻能看到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掛著漫不經心乃至鄙夷的笑容上下打量著我,“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洛喲,也不外如是喲。律令你說勒……喲?”
我嘴角抽了抽,老大,你用得著每說一句話都在後麵帶上個喲嗎?
“差勁。”清冷的聲音,有些像亦寒,但沒有涼薄的氣息,極為幹脆利落。
我目光輕轉,入目的是一個著淺灰錦袍暗紫繡紋的高大男子,眉是眉,眼是眼,嘴是嘴,長得其實挺正常的。可是,該怎麼說呢,似乎是每一個部位都長得太規規矩矩了,不太像一個人,倒象一堆零件的組合。忙忍住心中的笑意,低咳了兩聲,垂下眼簾,掩飾過去。
“秦洛?”第三種與兩人截然不同慵懶悠閑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微微一震,終於收攝了心神,看向第三人。
那是一個稱得上清秀的男子,偏瘦的身材卻不失矯健,慵懶地斜靠在石屋沒有門的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無需多言,我便知道,這個人不簡單。
並不是說他的武功高過其餘兩人,也非說他的心性堅定睿智過人,而是,他有一種形於外溫潤,斂於內邪魅的氣質,讓我一見便忍不住聯想到當年的柳岑楓。
我點點頭,笑道:“風神飛廉。”這是一個肯定句。
他微微挑眉,走上前來,卻在他的身影剛超過滕六時,脅持我的捕影冷喝道:“雲顏呢?”
飛廉腳步緩下來,仿佛不是被人喝止,而是自然停步一般。隻是看著捕影的眼神有些冰冷,有些痛恨,有些不舍:“列缺,你的眼裏隻有那女人,早忘了我們,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捕影沉默了一下,聲音沉著地回答:“你要我殺了那五百離羅軍,我殺了;你要我支開風亦寒,擒來臨宇,我也擒來了。如今,可以放雲顏了嗎?”
飛廉眼中殺意一閃,揮手:“滕六。”
白衣的滕六聳了聳肩,不算出色的臉上掛著不解的疑惑:“四大殺手明明風邪,雪殘,雷酷,電冷喲。最冷血的列缺怎麼會為個女人不顧一切喲,想不通喲!”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掌心滲出粘膩的冷汗,我能感覺到自己和捕影的微微顫抖。雲顏!雲顏!終於要再見到她了,兩年了,終於要再見她。
滕六才進去不到一分鍾,無門的石屋中忽然傳出他的一聲慘叫:“啊——,你這個女人屬狗的喲!居然咬我喲!”
“喲什麼喲!”熟悉的聲音帶著慵懶的鼻音,和被吵醒的怒氣,“每天喲喲喲的你累不累啊?再吵本姑娘睡覺,我把你毒成啞巴!”
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想過,要是哪天雲顏失蹤了,或者被綁走了。我最該擔心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有膽綁她,最後不是被她氣死,就是被她毒死的歹徒。如今想來,當年不過十歲心理卻超過二十的我,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預知能力。
“你可是囚犯!囚犯!拜托你認清楚點……”
“滕六,你忘記加喲了。”
“啊!對啊……喲!”
哈哈哈……喲喲你太好玩了。”
裏麵的人玩的歡,外麵的人卻是滿頭黑線。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提高聲音叫道:“雲顏。”
屋裏一片靜寂,隨後爆發出噼噼啪啪東西被撞倒的聲音,和人被東西撞到的呻吟聲。一個粉衣的女子光速般從石門衝出來,漂亮的眼眸中閃著亮光,向我撲過來:“臨宇!!”
從頭至尾臉色毫無變化的飛廉手一伸,抓住她的手臂,十指輕點,雲顏就隻能定定地站在原地,一下動彈不得。
我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緩緩鬆了口氣:“幸好你還活著。”
這裏已是紫雲山的邊境,天空中滲入了冬日的寒氣,陽光卻明媚清晰了很多。雲顏眼中濕漉漉的,陽光從她眼中折射出來,就像鑽石般明亮:“臨宇,你怎麼會讓自己變得那麼憔悴?”
憔悴嗎?那是必然的。戰場布局,行軍作戰,朝堂爭鬥,哪一樣不需要勞心勞力?哪一樣不需要憚精慮竭?再加上與亦寒分離重逢的忽喜忽悲,聽到雲顏死訊後的痛徹心扉,本就孱弱的身體不斷經曆七情六欲的煎熬,又沒有雲顏在一旁調理,豈能不憔悴?
有時我甚至懷疑,這個身體能不能讓我撐過三十歲?當然,這些都不能在此刻表現出來,我笑笑,柔聲道:“以後有你為我調理,會好起來的。”
目光轉向飛廉,柔和化為森冷:“玲瓏已被你害死,我的手下你們也殺得夠多了,現在連我的命也已握在你手中,你還不肯放雲顏嗎?”
雲顏的臉色瞬間慘白,渾身顫抖:“臨宇你……你說什麼?玲瓏……死了?當真死了?”
我沉痛苦澀,閉起了眼,漠然不語。
“捕影!!”雲顏嘶吼了一聲,聲音中充滿悲傷,“你說過她不會死的!你說過你能救她的!!”
捕影抓在我手臂上的手無意識地收攏,痛刺骨而來,我隻能閉著眼,咬牙忍住。直到他緩緩放鬆力道,用嘶啞的聲音說:“你的傷不能不處理……等我趕去,已經晚了。”
雲顏死死壓抑的低泣聲讓我的心一陣陣抽痛,我勉強吸了口氣,睜開眼,對上飛廉墨綠的眸子:“放了雲顏,我任你們處置。”
飛廉和我對視了半晌,忽然笑了,那是極端殘忍而又扭曲的冷笑,那是摻雜了報複憎恨和嗜血的眼神。他雙手環胸斜睨著我,冷冷道:“誰說我要你的命了?”
“想要的就去搶,無拘無束,唯我獨尊。仇恨、愛憎都不能束縛我們。”挑眉看著我的他,有種墮天使的悲涼和撒旦的冷血,“可是唯有搶走我們所有物的人,必讓其墮入地獄。”
飛廉一步步走到雲顏身邊,修長麥色的手中握著一個串聯了鎖鏈的鐵鉤緩緩舉起,停頓在半空中。我駭然瞪大了眼,那……那刑具,我是認識的,我是見過的。穿透琵琶骨,讓人生不如死,等待血液慢慢流盡的酷刑。飛廉他……
“飛廉!你不能!!”捕影大吼著鬆開我的手發狂般衝過去,“你答應過放了雲顏的!”
飛廉眼中寒光一閃,拖著雲顏閃避開捕影的突襲,滕六和律令立刻阻住發瘋的捕影。飛廉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邪魅如惡魔,卻淒霜如冷月:“秦洛,你錯就錯在不該惹我們月魄,更不該搶走我們月魄最重要的人。”
閃著寒芒的銀鉤,鉤尖朝下,舉至半空中,然後狠狠劃下。
“彼蒼沒有死——!”我扯著嗓子,用尖銳如針刺的聲音大喊,淒厲孤注一擲的聲音在用盡我最後一分力氣後變得沙啞破敗,一如我虛脫的身體,挺直卻漫布冷汗的背脊。
然而,我那中氣不足的喊聲終究還是起到了效果。它仿佛劃破了空氣,割裂了時間,所以讓原本動態的一切,統統靜止在那一刻。
我看到白衣的滕六震驚地張大了嘴,灰衣的律令手舉在半空微微顫抖,連原本發狂的捕影也滿臉詫異地看著我。
然後,我看到舉著銀鉤停在無法動彈雲顏身前的飛廉緩緩轉過身來:“你,說,什,麼?”他用極慢的速度,一字一句,仿佛從胸腔發出來的沉悶聲音問我,“再說一遍。”
我正待說話,忽然耳中傳入極其細微的聲音。心中微微一動,已清楚知道,亦寒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每一步都能清楚感覺到泥土粘上腳的粘膩。直到費力地將不能動彈的雲顏扯離他幾步,才抬首淡淡笑道:“我有說什麼嗎?”
終於回過神來的飛廉眼中生出惱怒的殺意:“你敢耍我!”暗綠的身影輕晃,一個縱身向我撲過來。雲顏啊地尖叫了一聲:“臨宇小心!!”
突變,就在那一刻發生。
如果你站在局外,那麼隻能看到當飛廉要殺我的時候,一道青影閃過,然後等雲霧散去時,你發現我已在亦寒懷中,飛廉肩上雪血淋淋地掛著銀鉤,而行動自如的雲顏正在我們身邊伸展著手腳。
當然,如果你站在局內,那解釋就複雜多了。反正以我的眼力也隻能看到飛廉手中銀鉤衝著我細嫩的脖子揮下時,一個青影忽然落在他身後,迅疾如電的手在他還沒反應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飛廉警覺旋身後踢,卻發現踢了個空,驚駭之下,他鬆開握鉤的手想拔劍,卻被亦寒迅速用鎖鏈纏住手,然後一個反拉,鋒利的鉤尖便紮進他肩膀。隨後亦寒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抓住雲顏,縱身退後幾步,解了雲顏穴道,然後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風亦寒!”飛廉扶著左肩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是如何找來這裏的?從迷林到這裏一路都有暗哨,如果你綴上列缺,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如果沒綴上,你如何找得到這條路?”
他的聲音猛然一頓,難以置信地看向已然退出戰圈走到雲顏身邊的捕影,厲聲吼道:“是你帶他來的?!列缺,你竟一直在欺騙我們?!”
捕影神色絲毫不變,細細查看雲顏知道她沒傷後,才冷冷道:“這隻是我和公子合演的一場戲。五百離羅軍並未死,也是我留下記號引風亦寒來的。”
“為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律令忽然問道,波瀾不驚的聲音中難掩沉痛。
滕六氣憤地接口:“列缺,你知道我們多傷心你的死喲!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們喲!”
捕影沉默了一下,抬頭冷硬堅決地回答:“沒有任何原因,是我對不起你們。隻不過,早在遇到雲顏的時候,電神列缺就已經死了。如今的我,隻是捕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飛廉拔掉銀鉤,鮮血噗得噴出來染紅了他暗綠的衣衫,他毫不在意地點了幾下,墨綠色的眼眸死死地瞪著我:“你剛剛說彼蒼沒死?”
我挑了挑眉,悠然笑道:“我胡亂說說罷了。”
“你不可能是胡說!”飛廉低吼了一聲,眼中難掩憤怒,憤怒之後卻又有著希冀和驚喜,“沒有人知道彼蒼的名字!你不可能知道的!”
“為什麼?”我聳肩,笑得越加無辜,“或者,是捕影告訴我的,或者是我查出來的呢?”
“列缺!”飛廉猛地轉頭看向捕影,聲音惡狠狠地幾乎向要撲出去,“你告訴他的?!”
捕影緊抿著唇,望了我一眼,沉默不語。
滕六哇哇叫道:“列缺喲,如果你還記得一點我們以前的情誼,就跟我們說實話喲!”
捕影似是歎了口氣,終於低聲道:“沒有。”
我嘴角抽了抽,但終究沒辦法怪他拆我台。如今想來,捕影確實是在被雲顏所救後失去了部份記憶,而且他也沒見過飛飛幾次,所以才一直認不出飛飛就是彼蒼。但此刻依據我的話稍一推敲,他大概也已經想通了原委,如此還肯保守飛飛就是柳岑楓的秘密,已算是仁至義盡了,還有七分是看在雲顏麵上。
“哈……”我打了個哈欠,道:“亦寒,我們走吧。”
一個暗影擋在我麵前,居然是極少開口的律令:“彼蒼是死是活?”
我微詫,看來他們對柳岑楓的感情確實很深。不過仍是冷笑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們?”
“就憑這山外埋伏了五千的金耀兵,隻要我一個信號,他們就會衝進來。”飛廉看看我,隨即望向風亦寒,“即便青霜劍風亦寒武功再高,能保證對付我們三個的同時,也保護你家公子於千軍萬馬中嗎?”
我心中一緊,略一思索,便知他的話不隻是威嚇,而是事實,不由凝眉沉默。
“我隻想知道……”飛廉頓了頓,聲音緩慢,甚至有幾分艱澀,“彼蒼是死是活?”
他的聲音,和那種隻要彼蒼活著什麼都好的希冀,讓我心頭滯痛。玲瓏的死,確實讓我難過,也想報仇,可是想想若非我把飛飛留在身邊,讓天下遍傳柳岑楓的死訊,他們也不會執意地來向我複仇。說到底,真正害死玲瓏的,還是我自己。
靜默良久,我終於長歎一口氣,看著飛廉道:“我隻能說柳岑楓死了。”在看到他眼中的希冀變為絕望、痛苦的時候,才緩緩續了一句,“可是彼蒼沒死。”
“雷部至捷之鬼曰律令,雪神乃是滕六,飛廉、箕伯悉是風神,列缺乃電之神,玄穹、彼蒼悉稱上天。嗬!真虧他想得出來。”當年玩網絡遊戲翻著幼學瓊林的書將自己命名為彼蒼,自稱上天的胖男孩啊!是多麼久遠的記憶了?
我挽著亦寒的手,緩緩越過呈僵硬狀的月魄眾人,邊走邊說,語音雖悠然漫不經心,卻有種連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堅決:“在我失去保護他的能力前,我不會讓他回月魄,同樣的,隻要他在我身邊一日,我便保他一日平安。”
小佚
2008。5。12:48
第26章上天彼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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