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966 更新時間:09-06-20 19:09
當我提著一個巨大的錢箱,孤身一人來到廢樓前時,天色已經有此暗了。我看著那無玻璃窗未安門的破敗危樓,隻覺看到的滿目皆是荒涼。在邁步走近樓前的瞬間,我不自覺地撫上了小腹。
這裏再度孕育了一個孩子,一個我和徐冽的孩子。我不會重新和徐冽組建家庭,卻依然想生下這個孩子。這個我曾經失去,如今又重新回來的孩子。
隻是,生下來後呢?這個孩子的人生將如何?不是沒有父親,就是沒有母親,甚至可能沒有安定平穩的生活。可是,我能剝奪他生存的權利嗎?
我知道徐爸爸徐媽媽有多想抱上孫子,徐冽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無可置疑地,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定會得到眾人真摯的愛,如珍寶般的嗬護。而我,我能剝奪他享受關愛、享受生活的權利嗎?
我輕輕歎了口氣走進廢樓中。樓的麵積很廣,雖然地麵淩亂汙髒,但總算還可以行走,隻是因常年渺無人煙和照不到陽光而彌漫的陰潮之氣,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林伽藍!"我的頭頂上忽然傳來聲音粗嘎的厲喝,緊接著砰一聲,一個巨大的吊籃扔到了我麵前,"坐這個上來!"
我眉頭一皺,抬頭望去,因為角度的關係,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可以肯定,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我的一舉一動。
瞥了一眼那肮髒、泛著酸臭味的吊籃,我盡量忍住因羞辱而沸騰的怒火,裝出一臉惶恐,泫然欲泣的模樣:"我……我要見到徐冽。"
"那麼多廢話!"邵俊一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再不上來我立刻宰了他!"
我保持著顫抖哽咽的聲音,語氣卻萬分堅決:"我一定要先見到徐冽!"
無論邵俊一怎麼恐嚇,甚至將子彈射到我腳邊,我嚇得涕淚縱橫,可我就是抱著箱子顫巍巍地堅持著一定要先見徐冽。不可不俊一氣急敗壞地罵著各種髒話,但最終還是在狠狠踢了一腳,揚了我滿臉灰塵後妥協了。這讓我更肯定,他的目標不隻是錢,而是我,否則大可一槍斃了我,再從容把錢搶走。
邵俊一大概是在三四樓的樣子,我盡量仰起頭還是看不清樓上人的臉,隻得大聲叫道:"徐冽……你說話啊!邵俊一,你讓他說話!"
邵俊一哼了一聲,隻聽上頭傳來清脆的撕扯聲,隨即響起徐冽吵啞而急切的喊聲:"你一個人來這裏做什麼?!快回去!!聽到沒有,回去!!"
我在心底隻想狠狠抽他兩個巴掌,真不明白他為了孟雪兒搞成這樣,憑什麼要連累我也跟著遭殃,巴巴趕來救他,還得平白遭他一頓罵!我招誰惹誰了!
當然這些我隻能在心裏想想,臉上完全不敢表現出來。我抬頭硬聲道:"徐冽,我……我來救你,你不會有事的!"
徐冽似是愣住,一時靜默無語。邵俊一極其不耐煩地罵道:"人也見了,還不快上來!"
我忙點頭,匆匆,其實是萬般不願地走進那個吊籃。我屏住呼吸,眼觀鼻鼻觀心地任由自己搖搖晃晃、極不安穩地上升。這本該是一個運送建材的籃子,上麵有自動上升的絞架,但此刻卻泛出難聞的酸臭和臊味,真不知道邵俊一是故意來羞辱我的,還是真的隻有這個籃子!
籃子往上吊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我一跳出吊籃,便不著痕跡地四處察看。這裏與樓下差不多大,卻幹淨得多,很顯然,邵俊一一直在這時躲避追捕。
邵俊一就站在離我五六米處,徐冽蜷縮著躺在他腳下,衣衫淩亂,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淤青。粗粗的麻繩緊緊捆在他身上,甚至勒進肉裏,滲出血絲。他被散發遮住的麵容一片青白,嘴上貼了塊粘膠,渾身輿不出的狼狽。隻是他看著我的眼神,那雙極基漂亮,略微狹長的眼中滿是關切和憂心,仿如剔透的琉璃鏡麵,反射著如海深邃的愛,美得讓我目眩。
"錢呢?"邵俊一的話把我從那絕美的旋渦中驚醒出來。
我定了定神,輕輕握了下右手手腕上黑色的手鏈,低聲道:"都在這個箱子裏了。"
"把箱子打開!"邵俊一用槍指著徐冽的頭,厲聲道。
我依言按了密碼,打開箱子,麵向他而放:"錢都在這裏了,你……你可以放徐冽了吧?"
邵俊一嘿嘿冷笑兩聲,將徐冽又踢遠了幾步,拿著槍向我走來。我隨手關上箱子,在鎖上輕輕一撥,驚惶地喊道:"你……你別過來!先放了徐冽……你再過來我就抱著錢箱跳下去!"
邵俊一極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就可以去看看你的寶貝老公!我可不會阻止你!"
我臉上一副天人交戰的樣子,看看遠處的徐冽,又看看麵前的錢箱,最終大叫著"徐冽"衝了過去。掠過邵俊一的瞬間,我看到他臉上得意又輕蔑的笑。
一刻不停地衝到徐冽身邊,我已氣喘,幾乎站立不穩。我索性跪倒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從手腕上的黑色手鏈中抽出銀絲,利落地切斷綁在徐冽手上的粗繩。
這玩意兒究竟是什麼我也不清楚,隻知徐爸爸稱之為"絕"。內裏抽出的銀比可切金斷玉,而且不需要任何割鋸的時間,應手便斷。
一切斷他身上的繩子,徐冽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將地起身將嘴上的膠布撕掉,慌亂地道::有沒有哪裏受傷?有沒有?!"
"沒有。"我將黑色的手鏈戴在他手腕上,我盡量保持著自己冷淡的表情,"爸爸輿,這個你會派上用場的。"
"這是……冰燁的‘絕‘?"徐冽微愕,正要輿話,卻聽前方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連腳下的地麵也劇烈震動起來。我早有準備,抓起旁邊一塊巨大的油布裹住我倆。片刻後,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緊緊摟住我。
我伸手推開他,卻聽到一聲極低的呻吟,知道觸到了他的傷口,想起方才他渾身青紅的樣子,一時有些心軟,竟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抗拒。
等餘震過去,我一把扯開油布,低聲急速道:"那放錢的箱子設有小型炸彈,邵俊一必然被炸傷了。他周圍的暗哨子默和武敬他們已處理掉,隻要你能將絕中的麻醉針射入邵俊一體內,我們就能平安回去。"
徐冽怔怔地,仿如著魔般地低頭看著我。
我急了,連聲催促道:"快去啊!趁他被炸得爬不起來,還沒能力開槍……"
毫無征兆的,徐冽灼熱而強勢的吻落下來,不容抗拒地,幹燥開裂,滿是血腥味地唇狠狠地深入地吻了我一通,才放開,用喑啞的聲音道:"伽藍,我們一起回去!回我們的家!等我!"說完,他轉身衝入了硝煙中。
那一聲"等我",卻不知為何讓我恐慌。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濃煙中,我隻覺他的身體仿佛忽然淡了,淡得看不見,淡得即將消失在這天地宇宙間。
呼喚的聲音卡在喉嚨口,我握緊微微顫抖的手,站起身來。幸好沒過多久,濃煙就散了,那個炸彈其實很小,煙霧的成分更大。
煙霧中漸漸顯現人影,隱約看見有兩人站著,一人躺著。我心一慌,正待衝過去,卻聽見熟悉的濕潤的聲音響在我耳畔:"徐冽,商量一下,這個人讓我來處置如何?"
子默!是子默來了!我心中喊了兩聲,隻覺什麼恐懼慌亂通通消散無蹤,心底說不出的溫暖寧和。濃霧散去,隻見徐冽狠狠一腳踢向地上的人,冷笑道:"你能保證處置會讓我滿意?"
子默悠然笑著,手中還夾著一根雪白的煙:"不如這樣,前三個月是我的,後三個月是你的,之後就把他賣到南非去。"
徐冽渾身淩亂,冷笑起來卻氣勢凜然,完全不見狼狽:"成交!"
我偷偷伸了個懶腰,隻覺每個關節都很酸痛,果然,懷有身孕時會更容易累。而且我的體質本來就弱,一不小心,可能又會流產。
"沒事吧?"子默不知何時已走過來探手撫上我額頭,"身體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我連忙搖頭,眯起眼笑道:"我聽你的話遠離危險,怎麼會受傷?"
"我是說你的……"子默皺了皺眉,忽然揉了揉我的頭發道,"算了,既然都沒事,我們回去吧。"
子默的手忽然被抓住,徐冽黑著臉把我扯到身邊:"生病了?"
我苦笑,懷孕算生病嗎?被他掐了脖子留下淤青算生病嗎?真是懶得跟他理論:"沒有,隻是有些累,我們回去吧。"
吊籃確實有兩個,都在這樓中,卻不知道子默是從哪兒爬上來的。子默先坐了下去,接下來是我。徐冽扶著我一腳已邁入吊籃中,忽聽一道清麗柔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徐冽……"
徐冽扶住我的手一僵,我也呈半僵化狀態,兩人同時轉身看去。白衣飄飄的雪兒正站在我方才替徐冽解開繩子的地方,怔怔的看著我們。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隻覺得雪兒瘦了很多,白色的連衣裙鬆鬆包裹著纖瘦的身體,黑色的發映著蒼折的臉,仿佛能看到肌膚下汩汩流動的血脈,晶瑩剔透如雪花,卻沒一點血色。她赤著腳站在滿是碎石的地上,鮮血淌了一路,瑩白的腳尖上都是塵埃。我晃了晃腦袋,隻覺駭然。我知道雪兒原本是美的,隻是此時此刻,她卻比平日美了十倍百倍。她仿如那璀璨綻放在空中的煙花,以燃盡最後一絲生命的方式,綻放出自己的美麗。美得妖冶魅惑,美得淒豔絕倫,美得驚心動魄。
這廢樓雖大,可方才我們三人都在,竟連徐冽和子默也沒能發現他的存在。我一想起來,便覺戰栗,在我眼前的孟雪兒,為何已七分像鬼,勝過三分像人?
"徐冽,你要拋下我了嗎?"雪兒哀傷的眼怔怔看著徐冽,一字一句問。
徐冽有些驚愕,忙伸手護住了我,冷冷道:"你怎麼還在這裏?"
"你沒有離開,我當然要留下來陪在你身邊。"雪兒低聲道,"徐冽,你來救我,舍命救我,我很開心!"
徐冽嘴角溢出低沉憤怒的冷笑,眼中有蘊藏的怒火,卻最終在看到她腳上的傷時慢慢隱去,轉為無可奈何的同情和愧疚。
雪兒往前走了幾步,血粘在粗糙的地板上,我都覺得痛,她卻渾然不覺。我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定睛一看,隻見她脖子、裸露的手臂上都是淤青,而且還有啃咬的痕跡。地上的血不僅是她腳掌上滲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順著她大腿流到地上。
我驚得伸手捂住了嘴,基本上已能猜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雪兒眼中完全沒有我,隻一臉哀傷地看著護在我麵前的徐冽,聲音柔婉動聽:"徐冽,為什麼昨天不來救我?我隻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才假裝與俊一合作的,可你卻掛了我的電話。我那時多絕望啊,俊一很生氣很生氣,撲上來打我咬我,撕碎我的衣服……徐冽,那時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徐冽眼中慢慢露出愧疚的神色,隱隱夾雜著憐惜,向她伸出手,柔聲道:"雪兒,別說了,跟我回去吧。"
雪兒淒然地搖頭,將目光看向我又移開,沒有恨,沒有妒,唯有茫然的空洞:"然而無論如何,你終究還是來救我了,我很開心。你沒有推開我,將衣服披在我身上抱住我,我很開心。你因為但心我,毫無反抗地中了我的麻醉針,我真的很開心。徐冽,在你心裏,我比你的命還重要,是不是?"
我頓時心底恍然,已隱隱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徐冽是被雪兒騙去的,若打電話的是邵俊一,徐冽就算心急救出雪兒也必然會防備。可打電話來的若是哀傷哭泣的孟雪兒,以徐冽的性格,絕不會懷疑。獨自進入雪兒家中,卻被雪兒和邵俊一聯手設計。切!真不知該怎麼說這個男人才好!我鬱鬱地想著。
雪兒還在幽幽說著諸如"那樣的你,隻是我的",忽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尖銳而悲愴:"可是,林伽藍一來什麼都變了。徐冽,我看著你吻她,我很不開心啊!徐冽,你看到了嗎?我的心在滴血!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明明是我們先相愛的,明明她才是第三者,為什麼你還要那樣吻她?徐冽,為什麼?"
徐冽歎了口氣,低聲道:"雪兒,對不起,你就當是我負了你。你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將來總能找到更好的人。"
"我不!我偏不!"雪兒瘋狂地搖頭,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異樣鮮豔的紅暈,仿佛有誰將血染上她雙頰。她泣聲喊著:"我隻要你!徐冽,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雪兒,別鬧了。"徐冽走前幾步,提高了聲音喝道:"任何事都不可能重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徐冽忽然頓了頓,回頭看了我一眼,眼底繾綣流連的悲傷和深情讓我忍不住微微顫抖。他一字一句,仿佛不是在教訓雪兒,而是陳述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如果後悔,就努力爭取,如果絕望,就鬆手放棄,但無論如何,都不要指望時光能倒流。因為時光,是這案間最無情的東西。它會帶走感情,帶走悲痛,帶走眷戀,徒留下……醜陋的傷痕。"
手掌輕輕貼上小腹,我閉起眼,隻覺說不盡的哀傷。時光,它留下了不該留的,帶走了不該帶走的。它留給我和徐冽有緣無分的傷,帶給我和亦寒咫尺天涯的痛,卻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容許我留下單純的愛和幸福?
"如果沒辦法回去……"雪兒平靜悅耳,甚至帶著幾分詭異笑意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如果沒辦法回頭,那就讓我們都重新開始吧!我們三個……重新開始,公平競爭。"
我猛地睜開眼,對上雪兒含笑嫵媚的眼,她帶著最美麗燦爛的笑容看著我,蒼白的唇一開一合:"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搶走徐冽!"
"伽藍!!快讓開!"徐冽驚惶地大叫,耳中聽到砰砰兩聲巨響,我條件反射地往後退走,身體後仰,隻覺臉頰劇痛,幾縷發絲落了下來掉在藍白的T恤上,竟是千鈞一發之際避過了一枚子彈!
我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忽覺腳下一空,隻聽徐冽用沙啞的聲音吼著我的名字。我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竟已淩空墜了下去。我忘了,方才我們正要乘吊籃下去,我已在廢樓邊緣。
我能感覺到手腕上被劇烈拉伸的痛,全身都在半空中來回搖晃著,抬眼隻見徐冽一手拉住吊籃的掛繩,一手緊緊拉住我。本就傷痕累累的手臂傷口破裂,血將他白色的襯衫染得鮮紅,恍如在夢中,一片山花爛漫的紅,淒豔的紅。
我隻覺臂彎被吊得快沒知覺了,徐冽自然隻有更痛苦。子默就在下麵,不知可有采取什麼措施救我們。但眼下最大的問題卻是,白衣飄飄,美如天仙的孟雪兒正緊握著手中的槍,將槍口對準我們。
我忽然聞到很濃烈的血腥呸,一抬頭驚得幾乎尖叫出聲。隻見徐冽拉著我的手臂不知何時竟被染得血紅,鮮血一滴滴從空中落下,有些順著手臂淌下來,不多時便浸透了他整隻手掌。那油膩無力而又猙獰的感覺,仿佛隻要我一動,他就再也沒辦法拽住我。
原來,原來我以為是傷口迸裂滲出的血,根本是槍傷引起的。原來,他竟是為了救我中槍了!幸好隻是肩膀,隻要搶救及時,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這樣自我安慰著的時候,卻聽到孟雪兒上膛,即將扣動板機的聲音。那黑漆漆的槍口對著我,讓我幾乎能看到自己頭顱炸裂開來的樣子。
我苦笑著閉上眼,有些絕望了,死亡的恐懼如影隨形,但並沒有想象中可怕。隻是有些後悔,早知道該放下麵子先和亦寒解釋的,怎麼也不該讓他在憤怒失望中以為我再也不肯回去。我最不願留下他孤獨一人,卻總是拋下他。
咫尺天涯兩相望。無論咫尺,還是天涯,我們注定隻能遙遙相望,相愛不能相守,相守不能相親。難道,這當真是我們的命運嗎?
"伽藍!徐冽!跳下來!"忽然傳來子默的喊聲。
那溫潤帶著急切的聲音,仿如一道暖流衝散了我心底的恐懼絕望。子默!是子默!我一直都相信,隻要有子默在我身邊,就可安心,可以依賴。
徐冽比我的反應更快,子默出聲的瞬間他已鬆開了手,仿佛咬牙忍耐就是等著這一刻的來臨。我們急速地在空中下墜著,徐冽緊緊抱住我,幾聲鞭炮般的槍響從上頭傳來,急促而淩亂,還有奇怪的撞擊聲,充斥著我鼓起的耳膜。我卻被按在徐冽懷裏什麼也看不到,隻有熏得我直想嘔吐的血腥味在我周身彌漫,隻有鐵箍般的雙手緊緊攏住我,隻有堅毅溫暖的胸膛下怦怦的心跳聲,一下下砸在我耳邊。
我們落在柔軟的墊子上,子默衝上來,朝外麵大喊:"救護車到了嗎?快準備擔架!"
我其實沒受任何衝擊,徐冽將我護在懷中,護得很好,直到落地了手還僵直著不肯鬆開。我慶幸著這樣的危險動蕩,仍沒有腹痛的感覺,看來這是個堅忍頑強的孩子。
我抬起頭的時候,忽然聽到砰一聲巨響,我驚得伸手捂住了嘴,眼睜睜看著孟雪兒從天而降,卻落在墊子邊緣,一根竹棍露在地基外堪堪刺進了她的背,從她腹部冒出來。
我隻覺得胃裏都在翻滾,想吐,卻連惡心也做不到,身體四肢都在抽搐發抖,瑟瑟地,仿如風中秋葉。我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可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死人,腸子被戳了出來,白衣染上鮮紅,腦袋上有個洞汩汩冒著血。可她的眼卻直勾勾看著我,含著嫵媚的笑,仿佛在說:"你爭不過我,你永遠爭不過我!"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停止了渾身的戰栗。徐冽僵硬的手還緊緊圈在我身上,我掰開他的左手臂,卻發現他右手牢牢握在我手腕上,因為沾了血,看去就好像粘住了。我正要用力掰開,扶他上擔架,卻聽武敬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忽然用粗嘎的聲音在我耳邊哭喊:"少爺!!少爺……"
我幾乎要覺得好笑了,武敬啊!那個大塊頭,讓他掛著一堆玩具陪我逛街都麵不改色的男人居然會哭!還哭得這麼難聽,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緊接著,我聽到了更多人的聲音,他們有的喊著少爺,有的喊著徐總,抬起頭隻見他們一個個都有張蒼白的臉,惶恐的眼神。
我低下頭去想看清他們為何而哭,卻隻覺眼前一陣盲白。我狠狠甩了甩腦袋,眼中這才映入徐冽慘白的臉,目光慢慢移動,落在他背上。
方才我們墜落時,他那樣護著我,槍聲如密雨般響著,我卻沒傷到分毫。那麼他呢?
我忽然感到恐懼了,渾身比方才顫抖得更厲害,想看他的背,命令自己看他的背,可眼睛卻不聽我的使。它們寧可在他鮮紅的襯衣上打轉,也不敢移動分毫。
"冽兒!冽兒!你要撐住!要撐住啊!"徐爸爸的聲音響在我耳邊,像是一瞬蒼老了十歲,沙啞艱澀哽咽,"快!把少爺扶上擔架!!"
幾個人衝過來要帶徐冽走,我呆呆地跪坐在原地,如失魂了一般,一動不動。
有人喊了一聲:"老大,掰不開少爺的手!肩上有傷,硬來隻怕……"
我狠命地握住拳,命令自己別再顫抖了,不能逃避,這種時候,我怎麼能逃避!徐冽的命……在這一刻了,就在這一刻了!
"藍藍!藍藍!"徐爸爸晃著我的肩膀叫我,"沒有辦法,你和冽兒一起上救護車,快啊!"
天已經全黑了,大樓裏黃色的白熾燈被風吹得搖來晃去,將人的影子不斷拉長縮短。我跟在擔架旁走出大樓,月光帶著幾分清冷灑到我臉上,仿佛一雙毫無溫度的手無聲碰觸。
我輕輕打了個抖,現場都是混亂的,身邊的徐冽危在旦夕。我卻很不可思議地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代。
盈盈第一次叼著煙,被嗆到了,嗆出眼淚。她那時還有一雙晶瑩剔透的眼,被淚洗過後,傷痛清晰可見。她自嘲又無所謂地對我說:愛情不就是這麼回事,不是我為你死,就是你為我亡。同歸於盡地焚燒,就是愛情。可惜藍藍,你還不懂。
是的,當時我不懂!如今懂了,卻寧可我……從未了解過。
第42章危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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