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97 更新時間:19-08-10 15:23
十七,明月清風
京城都察院左都禦史特克慎的府邸,在王府井街南口梧桐胡同。
他家的大門樓門匾“清風正氣”四個大字,為嘉慶親筆,上有“禦賜”二字,足顯身份顯赫。
特克慎書房的中堂上方,懸掛一個“半千印齋”匾額,說明主人愛印。書案旁邊有張隸書“唾麵自幹”的條幅,彰顯出特克慎性格堅韌,寵辱不驚。
滿牆書架上都放滿了圖書,特克慎正站在書案邊,鑒賞一疊宣紙。
他六十多歲,相貌清臒,威嚴果敢,學識淵博。
翰林院編修林培厚,恭敬地站在特克慎身旁。他是特克慎門生,浙江溫州瑞安人,四十五歲。飽覽群書,對古文字頗有研究。他就是林中凰的兒子,林鍾英同窗好友。
特克慎手拿一張宣紙在撫摩,又舉起宣紙對著窗戶的光亮,仔細驗看宣紙紋路。口中不住讚賞:“好,好東西,好東西,的確是宋朝的宣紙!這麼稀罕的東西,你從哪得來的?”
林培厚含笑說:“是學生一個在琉璃廠做文房生意的朋友撿漏得來的,我就纏著把它給買了下來。我想,用它來孝敬恩師,恩師不會責罰學生吧?”
特克慎大悅:“哈哈!你不是老早就想要我給你刻個名章嗎?就衝你這刀宣紙的麵子,我給你刻。”
林培厚大喜:“謝恩師!”
特克慎坐到椅子上:“你也坐吧。”
林培厚恭敬地坐下。
特克慎:“培厚,這些年你在翰林院還遂意嗎?”
林培厚:“學生在那裏很愜意。”
特克慎笑道:“敏齋,你想不想動一動?回家鄉做個有實權的差使?浙江那個地方,是個富庶的好地方啊。”
林培厚:“學生不想離開京師。”
特克慎:“為什麼?”
林培厚:“恩師大人,學生近來對西周鍾鼎文頗有興趣,若離開京師,對學生鑽研古代青銅器也不利,會覺得遺憾。”
特克慎擊節讚賞道:“誌在學問不在官,好!”
一門房走進稟報:“大人,刑部右侍郎景祿大人造訪!”
特克慎忙說:“請!請景祿大人到客廳用茶。”
門房應聲“是”,退下。
林培厚則知趣地施禮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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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克慎家的客廳,簡潔大氣。中堂大屏風上鑲的是一幅威風凜凜的蘇繡上山回頭虎。
刑部右侍郎景祿坐在椅子上,見特克慎進來,連忙拱手與特克慎見禮:“下官給中堂大人請安!”
特克慎:“不敢,不敢,請坐。”
景祿:“請。”
二人分賓主坐下。
景祿五十多歲,是刑部右侍郎,長得高大魁梧,行事爽快幹練。
特克慎開心地問:“什麼風把侍郎大人給吹來的啊?”
景祿笑道:“哈哈,大人,你猜都猜不到。”
丫鬟持茶盤上茶。
特克慎:“侍郎大人請用茶。”
景祿:“謝大人。”
特克慎笑道:“我猜,你一來找我,就沒什麼好事情。不是查這個,就是抓那個,最後,你還要把我這個老家夥推到前麵給你做檔風牆,你說是不是?”
景祿笑道:“不是,不是。那是因為大人是棵參天大樹,我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特克慎道:“哈哈,任你怎麼說,都說不動我的心。因為我私心忒重,我這片樹陰下麵,不給任何人乘涼。”
景祿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大人吝嗇的很,別人沾不到你的光,也乘不到你的陰涼。嗬嗬,故今天下官前來,不談公事,是專程來和你敘敘家常。”
特克慎不信:“敘舊?你能有時間來跟我敘家常?”
景祿從懷裏拿出一個手卷,放在桌子上展開,說:“是啊,忙裏偷閑嘛。中堂大人,請先看看這個。”
手卷上是蠅頭小楷書寫的《金剛經》,無落款,隻有一枚朱文“心空”壓角印。
特克慎驚歎:“呀!好書法,好書法!這絕非一般人所書!誰的字?”
景祿笑道:“大人再仔細看看。”
特克慎又仔細看了看:“哦,有點似曾相識。”
景祿說:“那是,老朋友寫的嘛。”
特克慎疑惑地問:“老朋友?誰?”
景祿說:“陳默。”
特克慎一愣:“陳默!?他已經失蹤五、六年了啊!”
景祿說:“是啊,人家現在已經遠離紅塵,在杭州西湖靈隱寺的暮鼓晨鍾裏,吃齋念佛,寄情於山水之中呢。”
特克慎驚訝地問:“哦!你怎麼知道的?”
景祿指指這幅手卷:“這就是從杭州靈隱寺裏流傳出來的,你自己看,上麵每個字的點劃間架,骨子裏那點不是陳默的筆跡?”
特克慎又仔細看了看這幅手卷,輕輕搖搖頭,說:“像是像,不過,陳默的字沒這麼灑脫飄逸,卻比它結實有力。此外,陳默的字撲麵而來的是凜然盛氣,而這幅字,卻給人一種空靈虛幻的感覺。”
景祿:“這一點也不奇怪,陳默原來是禦前京官,自然不可一世;如今是皈依佛門的古刹高僧,當然是仙風道骨。大人,我敢肯定,這就是他的字。”
特克慎點點頭:“哦,嗯。陳默與浙江巡撫清安泰為同榜進士,他去杭州,確有可能。此人一手楷書為海內稱道,但心高氣傲,恃才傲物,官場失意也就難免。卻不料五、六年前,他竟悄悄掛冠而去,連家小都不要了,真乃奇人。”
景祿說:“憤世嫉俗而已。”
特克慎問:“如此說來,他竟然真的去寺廟出家當了和尚?”
景祿:“當然是真的。請問大人,身居要職,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特克慎微微一愣:“啊,你打算追究此事?”
景祿:“下官食皇家俸祿,敢不盡職?”
特克慎長歎:“唉,算啦!他已是方外之人,網開一麵吧。”
景祿:“方外之人?網開一麵?”
特克慎歎道:“這種人,眼中無物,目空一切,誰握國柄他都不滿。原來他是目空,現在他是心空。既然已經心空,我們也就大度點。若是治他的罪,朝野上下,滿漢之間,咱們在那方麵都會遭人指責,得不償失。”
景祿笑道:“大人是惜才吧?”
特克慎:“並非全是惜才,是珍惜我大清聖朝的聲譽。即使他的掛冠失蹤是對我大清聖朝的不滿,但一旦治罪陳默,反成全了他的清名。會引起漢官們對他的同情,增加排滿情緒,那我們就大大不合算了。何況,按律,他也隻是個擅離職守罪,白玉微瑕,我們何必呢。你說是不是?”
景祿佩服地點點頭:“大人所言極是,多承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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