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名觀望

正文  有花名觀望

章節字數：2036  更新時間：08-05-12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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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在蒼茫大地間，開遍一種花，名觀望，花瓣肥碩厚實，白如月華，層層相擁，嬌媚慵懶如少婦，華麗卻不俗豔，美麗不可方物。唯一缺憾便是，此花無花`蕊，永不結果，靠縱橫交錯的根莖繁衍。此花奇香，仿若美人臉頰的脂粉香，那些慕香而來的蜂蝶在花叢裏上下翻飛，卻無處采蜜，終日繞在花叢周圍，為其美傾盡短暫一生。

    而觀望花卻終年開著，也終年凋零，它們樂於綻放，亦樂於豪壯地奔赴死亡，傾盡顛峰美麗。肥大的鴨掌狀是綠葉背麵，覆著密密的灰綠硬刺。地上總是鋪著一層雪白的花瓣，當凋零的掩蓋住正在腐殘的，一層一層積壓，如屍體。

    直到有一年，也許真是冥冥中的安排，人間萬物繁榮，歌舞升平，九洲黎民安居樂業，春天花開似海，秋季碩果累累。

    這祥和美滿的生活竟持續好幾年，百姓為感激上天賜予的風調雨順，將這欣欣向榮的時代稱為“春載”，意寓春天孕育萬物，承載一切美好，承載人們的祈禱，夢想。春理應為四季之首。

    春載，如此美好的名字。

    可是，門前，路邊，山澗，皇宮裏，茅舍旁，觀望花卻日漸枯萎，如同每人遲暮的容顏，花瓣瘦弱，不複潔白，陷在泥中腐爛，散發淡淡的泥腥味與脂粉香。綠葉亦變得焦黃，翻卷成一團，背麵的刺被曝在外麵，已不再尖銳，且漸漸脫落。

    觀望花，在前仆後繼地滅亡，消逝殆盡。不複生。

    觀望花仿佛是私下凡塵的淘氣仙子，如今在塵世玩膩了，便擷一朵白雲，飛回九重天。

    沒有文人為觀望花詠下不朽篇章，隻因它沒有牡丹的嬌氣富貴，沒有梅花的高傲自賞孤芳，沒有菊花的逢迎獻媚，它時時綻放，時時凋殘，紮根在角角落落，絲毫不能引起文人們的憐惜，抬愛。對於觀望花的消失，隻是在民間流傳，庇護觀望花的仙子愛上凡人，不再司花，故觀望花得不到庇佑，終於從大地上消失。

    觀望花是美的，立與塵世，萬物失顏。隻是這美太尋常，隨處可見，便不得青睞。

    其實，守護觀望花的觀望仙子並不是戀上了凡人，她被囚於一片不為人知的深山，被鐵鏈鎖在名叫“覆世牢”的山洞。

    隻怪她千年如一日地開花，卻無花蕊，終不結果。一位叫做“懷柔”的神，終於按柰不住憤怒，將她打入覆世牢。故世上的觀望花地不到庇護，紛紛隕亡。

    仙子卻不知罪，怒斥懷柔：“當年你將一丈白綾化作妙齡女子，怎就沒想到我本是一襲白紗，無情無欲無所求，又怎生得出花`蕊，結得出蜜果？”

    在這塵世，若要立足，就得食人間煙火。而她不知情愛不知夢，人間的美好隻是別人的夢一場。那些觀望花，隻知開放隻知凋零，周而複始，不知疲倦。

    懷柔隻是輕歎，將仙子囚在覆世牢，永不見天日，亦或是讓一段往事永不再開啟。

    日複日，年複年，人間興亡更替，朝代更易，美好繁榮的春載時代已不見蹤跡。

    隻有那名叫懷柔的神，還記得永久不變的往事，那雙將觀望仙子鎖在牢裏的手終年疼痛，毫不減緩。孽緣，亦或什麼緣，終究需得個了斷。

    他踩著雲，來到覆世牢，洞外繁華似錦，蟲鳥高鳴，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散逸。

    仙子雙手雙足被鐐銬鎖在洞壁，胸前釘著一顆長釘，頭發如水草，發尾垂直腳踝，披散在赤裸的身體。洞裏極暗極靜，那張蒼白的臉散發著微微的光。可聽到滴水聲，破裂聲，以及輕微的呼吸，觀望花綻放，凋零在她赤裸的身體，那些破裂聲便是因觀望花撐破皮膚，肆虐汲取養分，猛烈成長的原因。

    神手心的灼痛更加劇烈，他輕喚：“觀望。”

    她緩緩抬起頭，眼裏依舊是一片嬌媚慵懶，她撐開眼簾的刹那，眼角迅速滋生出一朵朵觀望花，層層的花瓣抖散開，一片一片，飄成故事的碎片。

    時光倒流，他又回到那個動亂不堪的年代。那時，他不過是一名士兵，在大人物的世界裏扮演微不足道的角色，為別人的天下拚死拚活。而而在馬嵬坡，他親見仙子被一丈白綾縊死，絕世的美被黃土埋葬，隻剩得白綾在地，被腳步踐踏，惹得一身泥汙。

    他一直愛慕她的美，而她的位置，他隻可仰望，她是霧裏花，水中月。他隻有觀望的資格。如今美人離去，心痛無可彌補。

    他拾起白綾，拂掉塵埃，揣在悲慟的胸懷，淡淡的脂粉香仍在彌散。

    再後來，他得高人指點，並憑借仙丹。無名小卒亦修煉成仙。他將白綾化作女子，雲鬢插滿珠釵，眉目一片嬌態，肌膚雪白如冷玉，細滑如凝脂，眼眸顧盼間，萬物生姿。一顰一笑皆是她的模樣，他喚她“觀望。”

    往事如潮水般淹沒懷柔。

    他解下洞壁上的女子，拂掉她身上一朵一朵的觀望花。她微微笑，凝視懷柔，舉起纖纖手指，撫過他滄桑的額角。她的指間開出一朵觀望花，碩大，潔白，層層相擁，不食煙火，不惹塵埃。花瓣在刹那間凋零，一片一片，飄成漫天雪花。

    “觀望，這多年，可是苦了你。”

    “苦從何來，一丈白綾不懂人事。”

    “我還是將你還原成白綾，我方可心安，你亦不必痛楚。”

    “如何還原？萬物皆在輪回之中，各自遵循各自的規則，你的一己私願已將我改變，這便是宿命不可違。如若神肯恩賜，請將我化作一株攀藤，附樹滋長，開白色小花，生白色花`蕊，無味無香，甚好。”

    懷柔答應了她的請求。觀望花便成了傳說，代代流傳。

    從此，世間多了一種蔬菜，花微小難辨，果實球狀，碩大，布滿尖刺，味微苦，口感極佳。百姓稱其千年苦瓜，因種一株苗，便千年開花，歲歲結果。無需過多照料，隻需將它種在樹下，使其有可攀緣。生命力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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