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5 更新時間：19-08-21 10:25
“蘇漆蘇漆，活該被欺！”四五孩童圍著一個著粗布衫的男孩，嘴裏說著令人討厭的話語，男孩坐在地上，表情憤怒，但也無可奈何。雙手握成小小的拳頭，垂在身側，一雙眼睛狠狠盯著麵前的孩童們。那群小孩也不怕，往他身上丟了塊泥巴，“哼，回去向你爺爺告狀吧，你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旁邊的女孩附和道，“就是，誰讓你搶風頭了？那題哥哥本就會做，都是因為你，哥哥才被先生罰的！”說完上前踢了男孩一腳。男孩想爭辯些什麼，這群半大的孩子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三言兩語淹沒了他的話。
蘇漆大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那四五孩童呲溜一下全跑了，彼時，豆大的雨點也從天上落了下來。蘇漆憤憤的看了一眼天，跺了下腳，轉身捂著頭，向反方向跑去。
金陵山腳下，蘇老爺爺正用抹布一下一下擦拭著那桌子，外麵轟隆一聲，又有幾人進到茶館來避雨。嘴裏碎碎的咒罵著天氣，蘇老爺爺緩緩踱步到門口，眼中擔憂更甚，又是一聲雷聲，蘇老爺爺的胡子似乎都被嚇的抖了抖。他抬起手顫巍巍的扶著門框，“這小兔崽子，怎麼現在還沒回來？莫不是又叫學堂的先生留下了？”
正想著，遠處奔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蘇老爺爺笑了，就連胡子也微微翹了起來。蘇漆三步並作兩步跳了進來，“爺爺！爺爺，這雨下的忒不是時候……”邊說便接過爺爺手中的毛巾擦拭著頭上和身上的水珠。蘇老爺爺還沒來得及說，那是剛才擦桌子的……
自蘇漆記事以來，就和爺爺守在這小茶館裏了，雖然賺的銀子不多，但是蘇漆在這裏卻生活的很快樂。
蘇老爺爺看著小孫子身上被雨滴打濕的腳印，歎口氣，“你又怎麼招惹他們了？我不是說過……”
蘇老爺爺話還沒說完，蘇漆打斷，“哎呀，爺爺，真的不是我的錯，是他們，先生出的題不會做，我做出來了，他們嫉妒我！”蘇漆癟癟嘴，大大的眼睛瞪著自家爺爺，顯然不服氣。蘇老爺爺將髒毛巾放進盆裏，準備對孫子又來一次語重心長的教導，早已聽厭煩了的蘇漆在爺爺還未開口前截了話頭，“爺爺，你看，金陵山又在發光！”蘇老爺爺順著小孫子的手指方向看去，那雷聲轟轟的金陵山，在一層又一層的雨簾中，朦朦朧朧中散發出赤金色的光芒，絢爛而奪目。一時小茶館的人都湊到了門口，伸長脖子看那座發著光的金陵山。
客官大多第一次途經此地，見此奇景，不由的感歎，左右向對方打聽，然而除了久居此地的人，誰又會了解呢？
蘇漆撇撇嘴，“爺爺，我要是像那神一樣，有那麼大的能力，才不會以身殉山……騰雲駕霧，力拔山河，多麼厲害啊，這樣，看他們還敢隨便欺負我嗎……”蘇老爺爺看著小孫子發著光的眼睛，笑了笑，“你要當真有那神力，我們怕都是要遭殃嘍……”小蘇漆翻了個白眼，嘴裏嘟囔了句什麼，不再說話了。
那邊客官們都還在好奇著，都是走南闖北的人，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雖然好奇，但都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著，誰都不想表露出自己一副沒有見過世麵的樣子。
一個身著較為暴露的女子拉住正在倒茶的店小二，“小二哥，長得這麼惹人愛，留在這真可惜啊！你在這裏呆了多少年了？”李小二打小就在這茶館長大，幸的蘇老爺爺憐憫，賞的一口飯吃，在這小茶館裏做起了跑腿的活計。雖說是做著店小二的苦命差事，但是天生的一幅好皮相倒是贏得了不少客官的好感。李小二眼睛一轉，“姑娘，你想聽些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小二見過多少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姑娘想問什麼。姑娘勾唇一笑，拿下李小二手中的茶壺，用下巴點點對麵的椅子，“坐，給我們大家夥講講這金陵山的光。反正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給大家聽個樂。”姑娘隨手抄起了桌上的瓜子。李小二用腳拔開對麵的椅子，“得嘞！”
他放下肩膀上的毛巾，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茶，雖然眼角眉梢都含著一股笑意，看著輕浮浪蕩，吊兒郎當，但是這身著粗布衣的店小二此刻看起來卻頗有一番江湖隨性。“話說……”眼看是向對麵姑娘講的，但是音量卻恰好夠茶館所有人聽到。
蘇老爺爺看著這一幕，搖搖頭，隨他去了。反正，大家吃飽喝足，不就是這點樂嗎……每來一波客人，他都要講上這麼一回。
蘇漆看著自家爺爺沉澱下來的目光，便知道思緒又隨著李小二的話飄向了那綺麗的故事裏去了。
蘇漆其實並不懂，為什麼爺爺每次聽到這故事，神情都那麼悵然若失，就連故事的餘溫，爺爺似乎回味的都比別人長。小蘇漆見過不少為這故事動容的人，掩麵哭泣的女孩，搖頭歎氣的書生，大聲咒罵的糙漢……可沒有見過有人像爺爺這樣，仿佛當局者，仿佛他就是這故事中的人。
小蘇漆看著堂中豎起耳朵的眾人，搖搖頭，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不想再聽這從小聽到大的故事了。起身進了廚房，窩在灶前小小的板凳上，圍著火光，烘著身上的衣服，腦子裏回憶著先生教的詩。坐了還沒一刻鍾，便聽見李小二在堂中扯著嗓子喊道：“小漆，來，給各位客官上盤瓜子兒……順便添壺新茶……”小蘇漆歎口氣，乖順的去做了，這廝不管做什麼，都能有辦法哄的客人們多花銀子……
蘇漆端著今年的新茶，從廚房裏出來，給每桌的客人斟好，李小二眉飛色舞的講述所謂金陵城中的精靈怪事，唬的客官們一愣愣的，小蘇漆無語的看著李小二，看他編述著一個個他都沒聽過的故事。
“咳咳，各位，這是我們金陵城中以往發生的一些怪事，呃……雖然跟這金陵山上的光沒關係，但是啊，卻也是它引起的……現在，我要開始講著金陵山了……”李小二喝口茶，順口氣，一隻手扶著膝蓋，老大爺的坐姿也沒有絲毫減少這廝的風流韻度。又繼續侃侃而談，館間的客人多了起來。
小蘇漆看著櫃台邊的爺爺，他閉著雙眼，不知道在聽故事，還是睡著了。他放下手中的茶壺，看了看皺巴巴的衣服，還是決定上樓換件幹淨的布衫，窩在自己房間的窗邊，擼了擼懷裏的小黑，一隻小黑貓。小黑眯著眼睛，時不時的伸出舌頭舔一舔，也看著那大雨中閃閃發光的金陵山。
簷間的水噼裏啪啦的打在青石板上，一向不多愁善感的小蘇漆居然聽著聽著想到了金陵山的故事。
風光一時的蘇城主，蘇徹安，當真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嗎？還是一隻精怪，為什麼世間兩情相悅的人永遠不能在一起呢……
小蘇漆想到隔壁村的小花，又重重的歎口氣……
金陵山上的光還在靜靜的照耀著，傳說，那精怪在蘇徹安身死之前，已入神位，可縱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阻擋不住一個人老去，即使留住了一個人的容顏，但仍然留不住時間對身體的摧殘，蘇徹安在不到而立之年，便死去……
他死後，那已入神位的精怪放棄了通天的本領，放棄了不老不死的身軀，以身殉在了這金陵山中，伴著蘇徹安永生永世。
蘇漆想不通的是，既然他已經是不老不死，那他又是怎麼殉在這金陵山的？
整座金陵山上，隻有蘇徹安一座棺槨，現在已經鮮少有人去到金陵山了，哪怕要去山那邊的龍湖寺也是繞路而行，聽說有些膽子大的盜墓賊還嚐試盜蘇徹安的墓，墓是沒盜成，而且去過的人每個回來後都是瘋癲的狀態……自此，再也沒有人敢去那金陵山……
小蘇漆到現在也沒有去過那金陵山，這些話中，蘇漆也不知道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一切都是長輩們閑話家常說出來的，蘇漆想，要是長大了，一定要去那金陵山上看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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