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12 更新時間：19-08-04 05:43
來到後院，素續緣趁著冥醫去取茶具的功夫，向默蒼離請教道：“先生言說我的行事，習慣周旋於各勢力之間，又是從何處看出的呢？”
默蒼離低頭擦著鏡子，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
“自救出史豔文以後，你為史家父子幾次改變計劃，若我說，就算沒有黑白郎君，你也早有應對炎魔之法。你的局，不論是怎樣變化，最終的目的是炎魔伏誅。隻有這一點，是你，早已做好的安排。”
所以，隻有習慣了多方周旋，才會慣於借勢，隨時更改計劃，卻能令結局不受影響……
“我說你們又有什麼安排啊？”冥醫從內中走出來，把茶具放到素續緣的麵前。
“來，這是你要的東西。”
“多謝前輩。”素續緣稱謝以後，一邊慢慢整理，一邊緩緩地說道：
“晚輩的習慣，多來自於父親。
家父好茶，但其所飲之茶，卻多由父親的一位至交好友所沏。
至於父親自己，卻是甚少動手！”
素續緣靜靜擺弄著手上茶具，動作緩慢而認真，口中亦繼續言道：
“直到有一次，有位長輩說起家父的茶藝，其實更在他之上。
因為，父親的茶，融入了他的情，品茶，亦品心。
所以，家父甚少泡茶。”
話到此處，素續緣把麵前的茶盞一一倒入茶水，推向默蒼離。
“晚輩雖學藝不精，亦借茶獻醜了。先生，請。”
“冥醫前輩，請。”
默蒼離不動聲色地端起輕啜一口，然後，放下茶杯靜待下文。
倒是冥醫一口氣將茶飲下，口中讚道：“這茶不錯，素續緣是你自己製的？”
“哈。前輩過獎了。”素續緣輕笑。
見默蒼離向自己看來，冥醫一揮手道：“好了，我知道，我閉嘴，你們繼續。”
素續緣隨手開始泡第二杯茶，亦同樣改了話題。
“家父曾有一結拜的義弟，出身四……哈，他生活在樹上。”
“啥，樹上？”冥醫還是沒能忍住，驚呼出聲。
默蒼離抬頭看了素續緣一眼，雖沒有說話，卻已表明他的態度：你，是故意的。
“在天上的繁星之中，生長著一顆樹，活在樹冠的人控製著名為叫四魌天源的能源核心，越是接近天源的地界，就……”
隨著素續緣的話語，四魌界的畫卷漸漸展開。
“家父的那位義弟，雖言焚香取道，隻為滌盡濁世穢氣。
實際上，那人為了慈光之塔的永耀，最後不惜雙手盡染血腥，亦混濁了本心。
所以，縱是燃香入鼻，依舊驅不散常年縈繞在鼻尖的血腥之氣。”
說完，素續緣望向默蒼離手中的銅鏡，有些話不需明說，兩人已各自明了。
蒙塵者，非是明鏡，而是初心。
默蒼離默默飲下素續緣遞來的第二杯茶，然後，淡然地道：“你說了，那人已迷失本心。”
素續緣輕輕歎氣，抬手，開始準備第三杯茗茶。
“先生可知，家父有一住所，名喚：琉璃仙境。
琉璃，易碎者；仙境，虛幻也。
然而琉璃易碎才更讓人珍惜，仙境虛幻亦讓人難以舍棄，家父明知他一生所求，或許隻是人世上最不可能的一場虛妄，卻從未曾後悔過他之抉擇。
先生的琉璃樹。
琉璃串，珍視者；血色樹，心殤也。
師尹先生失了初心，隻記得鼻尖血腥；父親哀慟者，是前輩、友人以及同道者的逝去。
而先生你呢……
這株血色的琉璃樹，對先生來說，每一串琉璃都是不同的。
我想信，先生一定記得，每隻琉璃串所表代的意義。
曾經逝去的生命，先生連一人都不曾忘記。
這樣的犧牲，這樣的記憶，這樣的背負，太過，沉、重、了！”
素續緣說完，在最後的茶杯中倒入茶水，默默地起身離開了……
最後一杯茶，苦澀的味道，彌漫在默蒼離的口中。
冥醫見狀，也不由得端起茶來嚐了一口，然後，感歎道：“這個素續緣啊，隻有最後一杯茶，讓我喝出你的心情來了。”
“嗯。”默蒼離輕應一聲，低頭繼續擦試著手中的銅鏡。
三杯茶。
第一杯，清雅透心，茶香入口，延綿不去，雖說其父，其實，你更是重情的人。
第二杯，味厚多變，諸般滋味，縈繞心頭，所以，你任世情再多變，然初心不改。
第三杯，茶雖苦澀，亦難掩一縷回甘，你的路，明知難行，終也無悔嗎？！
決戰時刻。
天允山上，炎魔一戰黑白郎君。
炎魔身上的魔之甲被破，黑白郎君再度分化為黑龍、白狼。
觀戰的神蠱溫皇，趁機一掌打在鳳蝶胸口，鳳蝶身上的三途蠱毒爆發，炎魔中毒，黑龍、白狼被救，中原群俠死亡無數。
逃下天允山的炎魔在赤羽的護持下，接連闖過溫皇布下的三道殺關，正待回轉西劍流之時，俏如來會同史豔文、藏鏡人等人攔住炎魔去路。
最後的決戰時刻開啟。
梁皇無忌布下困魔陣法，炎魔負傷在前，失魔之甲在後，又複中三途蠱毒，怒驚之餘，一向視眾人為螻蟻的他，竟然說出：“史豔文，你真要毀壞你兒子的肉軀？”
“史某早有決意，唯有滅親救世，此戰毫無轉圜。”史豔文的聲音中透出決絕。
藏鏡人亦同時出聲喝道：“炎魔，死來吧。”
炎魔見勢不利，欲叫赤羽、祭司前來助陣，而此時，西劍流上下，早就因為炎魔的暴虐而心升怨恨，一時間竟無人出來應戰。
赤羽在沉吟過後，說出了西劍流能死不能敗，卻是阻止了手下出戰，要以一人之力前去幫助炎魔。
西劍流眾人同樣不願赤羽一人出戰，神田京一直接出說西劍流同進退，眼看這邊的戰事一觸即發，危機關頭，柳生鬼哭出現擋在眾人的麵前。
“為了炎魔犧牲，你們值得嗎？”柳生鬼哭的問題，讓西劍流眾人一時相顧無言。
見狀，柳生鬼哭繼續勸道：“淚為何而死，你們捨命護拚的結果，可曾換來一句嘉勉？走至今日，是眾人的失策，還是他愚蠢的一意孤行。”
祭司見狀擔心地勸道：“鬼哭，你不能放棄西劍流。”
“在此地全數戰死，就是延續西劍流嗎？”柳生鬼哭神色激動地說：“守，放下吧，這條路走下去，隻有西劍流的覆滅。”
炎魔頹勢已現，卻久不見西劍流的人馬前來支援，盛怒之下，竟然要將西劍流眾人功力盡數吸納，功力稍弱者紛紛靈氣抽盡，暴體而亡。
就在西劍流的人馬苦苦抵抗炎魔之時，俏如來等人見狀紛紛伸出援手，而同一時間，梁皇無忌也再開封靈法陣。
與此同時，又是一道術法念動的聲音傳進場中。
西劍流祭司聽到術法聲音，神色之間竟然大為驚訝，忙向場中的炎魔看去。
隻看到炎魔神色竟見痛苦之色，額間汗水亦隨之落下。
“嗯？！不對，是素續緣騙我……”祭司的聲音激動，因為，她認得那術法聲中的咒術，竟然與當初素續緣用來與她交換童男童女的咒術相同。
“守，放棄吧。”柳生鬼哭勸道。
他雖不知祭司的術法出了什麼問題，可炎魔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是受到了入靈之體原有靈魂的反噬。
“算了。”西劍流祭司已經不在多想，“趁此機會，擊天突，斷身術，穿神庭，散魂靈！”口中快速念出擊敗炎魔的方法。
史豔文、藏鏡人與柳生鬼哭，分三方合攻炎魔，同一時間，不甘失敗的炎魔亦發出了消散前的最後一擊。
炎魔亡，場中隻留下昏迷不醒的小空。
俏如來直到此時，才有時間看向最後一個出現的人。
“啊，是雲十方前輩。”俏如來的聲音中透出驚喜。
雲十方笑道：“不才兼劣生總算是趕上了。”
“前輩，見你無事，我就安心了。”俏如來神色略顯激動，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讓總教你掛心了。”雲十方亦是嘴角含笑，又道：“炎魔之危已解，我要先離開了。”
“啊？前輩，你要去哪裏？”俏如來疑惑地問道。
“哈。不才兼劣生可是不敢不聽某位大夫的話呢。”雲十方輕鬆的神色間，帶著一絲無奈。
“是續緣。”俏如來立刻明了了。
畢竟，好友性子雖然溫和，但是，在對待不聽話的病患時，可就……
兩人說話間，史豔文帶來藏鏡人重傷的消息，而西劍流全麵投降，也等著俏如來的處置。
俏如來略一思索，便將西劍流眾人統統帶回了正氣山莊。
正氣山莊。
衣川紫對藏鏡人的傷勢無能為力，史豔文記起俏如來當初拿來的白色藥丸，詢問之下，俏如來決定再次前往琉璃樹，尋求冥醫的幫助。
俏如來一路來到琉璃樹結界附近，高聲呼喚：“前輩，冥醫前輩。”
放人進入結界，冥醫迎向俏如來，問道：“嗯，是你啊。找我有什麼事情。”
“前輩，可否請你隨我一同前往正氣山莊，醫治藏鏡人。”俏如來直接說出此行目的。
冥醫故作不解地問道：“要我醫治藏鏡人，他是怎樣了。”
“為了誅殺炎魔，藏鏡人身受重傷，命在旦夕。”俏如來出言解釋前因後果。
“像那種為惡天下的人死就死了，你還救他要做什麼。喔，我知道了，因為他是你的叔叔，所以你不忍心。俏如來啊，你現在是中原的領導，做事情要公私分明啊。”
冥醫聽了以後，不但推脫不肯去救，還擺出一副好心的模樣勸俏如來公私分明。
“不是這個原因。”俏如來言語中不免透出無奈。
冥醫反問：“不然是什麼原因啊。”
“藏鏡人已經改過向善，我們不能眼睜睜就看他這樣死去。”俏如來解釋道。
“改過向善。你怎樣知道他有改過向善啊。難道說幫你們殺掉炎魔，這也算是改過向善。這樣也太容易洗白了吧？”
“前輩。”俏如來一聲前輩以後，竟不知如何勸說。
“前輩，你在欺負我的好友。”這時，又一道不滿的聲音傳來。
冥醫嚇了一跳，見素續緣自來熟地進入結界，頓時捂臉道：“你怎麼又跑來了。”
“因為，晚輩的事情已經忙完了。”素續緣笑答。
“你的事忙完，跑這裏來做啥？”冥醫不解的問，突然，醒悟道：“你不會是專門來為俏如來做說客的吧？”
素續緣聞言與俏如來互視一眼，故作不知地道：“哦？好友有事來找冥醫前輩？”
“我來請前輩醫治藏鏡人。”俏如來從善如流地回答。
“前輩的意思呢？”素續緣看向冥醫。
冥醫立刻說道：“我當然是不願意去救啦。”
“嗯。”素續緣輕輕點頭，然後，上前一步，拉起冥醫就走。
口中說道：“走啦，走啦，若是真正不想幫忙，前輩就不會讓好友進來。既然早有幫忙的心思，又何必為難我的好友呢。”
冥醫：“……”
“好啦，好啦，救就救嘛。反正有損失的人也不會是我。”冥醫妥協了。
俏如來欣喜地道：“多謝前輩。”
冥醫被兩人一路拖回正氣山莊。
山莊內，正在等待的史豔文見三人來到，出言問道：“精忠，嗯，素續緣你也來了，這位是？”
俏如來與素續緣再次相互對視，兩人眼中皆閃過明了的神色。
隨即，俏如來出麵為“藏豔文”介紹道：“這位就是當初給我藥丸的冥醫前輩。”
說完，又轉向冥醫道：“冥醫前輩，拜托你了。”
冥醫既然來了，也不推脫，直接上前來為床上的“史鏡人”治療。
“織命針。”冥醫雙手微揚，銀針上手，對著史鏡人就是一頓狂戳。
隨著史鏡人一口汙血噴出，冥醫又以銀針封住其心脈，這才回頭交代：“我已經替他清除體內所積的淤血，並用護心針保住了他的性命。隻不過……”
“怎樣了。”藏豔文心急地問道。
“他不會醒來了。”冥醫遲疑地說出結果。
“你說什麼？”藏豔文驚聲道。
“護心針雖能保他不死，但他身上的傷並未因此痊愈。現在的藏鏡人雖然還活著，但是與一個死人無異。”冥醫還是很有耐心地解釋了史鏡人如今的情況。
藏豔文立刻想起那粒白色藥丸，可冥醫卻說那粒名叫閻王低頭的藥丸，本就是他壓箱底的救命藥，反正就是用很多奇珍異草所製，沒有了。
最後，冥醫說道：“算了啦，藥方是想出來的，就算要救，也要給我一點時間思考。”
說完，他又一指在角落裏躲懶的素續緣道：“現在，開藥的事情，你們去找他就好。他的醫術不錯，在用藥方麵更有自己的見解。”
素續緣：“……”
藏豔文對素續緣全無了解，見他年紀不大，隻是歎了口氣，仍舊對冥醫道：“那就麻煩先生了。”
接著，冥醫被衣川紫拉走，為西劍流的人醫治去了。
————無責任小劇場————
其實，隻是一段以默蒼離的智慧，不可能出現的對話。
回到琉璃樹，冥醫看到好友居然難得的沒有擦鏡。
冥醫立刻誇張地道：“哇，難道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沒有在那邊擦鏡。”
默蒼離看著好友：“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冥醫走到默蒼離身邊，背靠背地坐了下來：“什麼事情啊。”
默蒼離：“素續緣怎麼會知道這株琉璃樹的意義。”
冥醫：“……”
捂住了臉，不說話。
默蒼離低頭，再次開始擦鏡子：“嗯，這樣，我就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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