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40 更新時間：19-08-17 11:46
地門。
正氣山莊。
失去記憶的俏如來，緩步從屋中走出，人還未離開山莊，隻見一道藍衣身影迎麵向山莊走來。
俏如來不識來人，開口，剛問得兩字：“這位……”
“稍等一下！”豈料對方卻是先行一步，打斷他的話。
眼前的人，雙旋的眉心中，天生自帶一粒朱沙，綴於額間，神色溫潤，風姿卓然，俏如來凝神細望，這般出眾的相貌，他若見過定然不該忘記……
可是，他的憶記中並無此人。
俏如來微微皺眉，就在來人開口前，一段陌生的言語無端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稍等一下，少俠，大夫，或直接叫我素續緣，什麼都好，就是這‘壯士’兩字，敬謝不敏。
陌生的來人，眸中透過一抹熟悉的頑劣之色，說出的話卻是：“耶，朋友！你可以直呼我名素續緣，也可叫我：朋友、少俠、素大夫……，但是，就是別叫我壯士。在下尚未及弱冠之齡，這兩字實在是讓我……愧不敢當！”
“啊？”俏如來不知為何，腦中無端出現的話語，竟然與眼前人重合，可是記憶中的畫麵，他又是對誰說過呢？！
俏如來神色迷茫，語帶遲疑地問道：“我認識你嗎？”
“現在不就認識了嗎？好友！”素續緣笑答。
“這位……”被陌生的人叫成好友，俏如來不知該如何回應。
素續緣輕展折扇，再次說出兩人初識時相交的話語：“耶，好友！如今你我雖是交淺言深，但我喚你一聲好友，你如不願以好友回應。至少，喚我一聲續緣也好啊!”
俏如來仍是遲疑：“我……”
“叫續緣。”素續緣逼近一步，與他頭抵著頭，人卻是眯起了眼眸。
“續緣。”本能地感受到危機臨近，俏如來立刻從善如流地叫了出來，這一聲之後，仿佛他已叫過千百遍，聲音瞬間流暢起來。
“哈，好友！”素續緣眉眼帶笑，抬頭打量起整座正氣山莊，笑道：“好久不曾回來，好友，與我一同品茗如何？”
“嗯。”俏如來乖巧點頭。
應聲之後，俏如來方才回過神，自己與此人不過初識，為何會應答得如此自然？！
不等他有所疑問，素續緣已然握住俏如來的手腕，將人拖進山莊之內。
俏如來被他一路拉著，看著他熟門熟路地拿出收於山莊內的茶物器皿，片刻之後，兩人已然在山莊裏的庭院之中，對麵而坐，焚香煮茶了。
空靈的茶香飄出，俏如來的心神都被這茶氣熏得一陣恍惚，耳邊響起了素續緣的聲音：
“以千年古茶的初生之芽為基，再取識靈花的幽靜之香，引魂草的安神之效，我走遍苦集等四境，方才得製此茶。”
茶香入喉，俏如來卻說不出是何種滋味，腦中的記憶碎片，如雨水滴落大地，初時還不覺什麼，卻是潤物無聲，不知不覺間濕潤了土地。
“好友覺得如何？”熟悉的聲音，喚回了俏如來的神誌，輕輕地搖了搖頭，抬眼看著陌生又熟悉的麵容。
俏如來遲疑地道：“你……是，續緣？”
伸手，輕輕接住倒下的身影，素續緣終於鬆了一口氣，地門的鍾聲確實可怕，他去過中苗，甚至魔世，也沒能找到可以喚醒記憶的藥草。
最後，隻能回返苦境，這才終有所獲。
“好友，等你睡醒了，就會記起我了。”素續緣說著，小心地抱起俏如來走回房內。
俏如來睫毛微動，緩緩睜開雙眸，耳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陌生而親切。
“小友，可是醒了？”
“嗯？”俏如來坐起身來，陌生的環境，華而不俗，微風撫動窗前簾幃，一股淡淡的蓮香縈繞鼻尖。
俏如來尋聲望去，隻見窗前站者一個身姿卓越，脫俗清聖的人，此人站在窗前的陽光下，外麵的日光模糊了他的麵容。
然而，僅僅是一道身影，僅僅是一句溫暖的聲音，僅僅是入鼻的一縷蓮香，俏如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對眼前之人生出了七、八分的好感。
這個人……
俏如來心中暗暗警惕，可神色間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哈？小友心懷戒備？”平和溫暖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縷笑意，說話間，那人已經離開窗前，向俏如來走來。
“相信憑我這張臉，足夠讓小友放下戒心了。”話落，他的人已經站在俏如來的麵前。
“啊？”俏如來忍不住驚呼一聲，“你是……”
“劣者清香白蓮素還真，正是素續緣的父親。”素還真微笑點頭，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俏如來見過前輩。”俏如來急忙恭敬地施禮。
素還真行至桌前，笑道：“哈。坐吧。”
走到桌子對麵，俏如來在坐下瞬間，眼前景色再變，和風輕徐，帶著陣陣蓮葉的清香，與麵前人身上的蓮香混成一色。
兩人竟然對坐於一池蓮花塘邊。
“是真非真，是夢非夢。”看出俏如來的驚訝，素還真帶笑說出別有禪機的話。
“這是幻境？”俏如來問道。
“是，也不是。是夢，亦是幻，是真，亦非真。”素還真說完，見俏如來若有所思，也不去打擾他。
“前輩，是特意來見俏如來的？”俏如來終於悟出素還真話中之意。
素還真不答，卻是說起他事，“小友可知，續緣為了助你恢複記憶，幾乎跑遍了四境之地？”
“啊？不知俏如來是何時失憶？”俏如來不覺露出驚訝之色，竟記不起自己何時失憶。
“不急，是藥力的作用，讓你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卻忘記了被篡改後的記憶。”素還真微笑著為他解惑，“等你醒來，自然會記起一切。”
“原來如此。”俏如來放下心，輕輕吐出一口氣。
雖然與好友的父親不過初見，俏如來很難對眼前的人升起提防心思，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清澈，俏如來甚至不敢相信，擁有這般眼神的人，會是好友口中的那個心機算盡，智慧尤在素續緣之上的父親。
“續緣經常提起前輩，前輩為苦境所做的一切，俏如來深感敬佩。”俏如來此言確是出自真心。
素還真輕聲一笑：“哈，續緣的性子，劣者自是清楚，隻要他不說吾，開小號，換馬甲，愛作死，劣者就知足了。”
“這……”俏如來無言以對，素續緣平日裏抱怨的話，全部讓素還真猜中了……
“續緣……”素還真再次叫出兒子的名字時，一直掛在唇邊的笑意消失了，隻留下無以言說的擔心與虧欠，“他一直在努力為我分擔這肩頭的重擔，可是，江湖風波，又怎麼可能有幹戈停止的一天。”
俏如來沉默，感歎：“好友的這分心情，俏如來能夠理解。”
“或許，這就是他待你不同的原因吧！”素還真淡然地歎息了聲，“就算是劣者，也未見他如此上心過。”
“續緣對前輩的孺慕之情，極深。”俏如來不知該如何開口，往日犀利的言詞，在素還真的麵前，竟是一字難言。
有所察覺的素還真輕笑，轉移了話題：“耶，可是，劣者在失憶的時候，續緣竟然說，讓劣者從此安靜的賣奶茶，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怎有可能？”俏如來難以相信。
“哈。因為續緣說，劣者隻有在不知道自己是誰，才有退隱的可能。”素還真揭破謎底。
“原來如此。”俏如來如釋重負的笑了。
“小友，不緊張了？”素還真笑問。
“確實。”俏如來點頭，坦言道：“自從見到前輩開始，總有一股莫名的壓力。”
素還真笑意微斂，正色看向俏如來：“其實，劣者一直希望續緣能夠退隱。”
俏如來也回憶起往事，不由得笑了出來，“續緣，他，也曾經抱怨過此事。”
“哈。”素還真也想起了當初的事情，同樣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認真地交代，“如今，他好不容易願意安分一些，劣者希望小友不要拉他去做太過危險的事情……”
“這句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爹、親!”清雅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怒意。
俏如來驚訝地回身望去，隻見素續緣不知何時出現在此地。
“續緣？”俏如來輕呼出聲。
素續緣不答，沉著臉直接走過去，一把將人拉起藏在身後，這才怒視素還真：“我好不容易才認下這麼一個好友，你別欺負他。”
“續緣，前輩並無……”俏如來想要解釋，卻被素續緣伸手打斷。
“好友，你別替他說話！哼，竟然在我準備的茶裏動了手腳，幸虧我發覺得早，要不你被他騙了去，還要對他感激涕零呢。”素續緣磨了磨牙。
素還真不動聲色地看著兒子一副護短的模樣，直到他說起自己，這才假意捂著胸口：“劣者明明就是關心你，續緣想不到你對為父竟然誤解如斯……”
“續緣。”俏如來忍不住要替素還真開口辯解了。
“好友，等我一下。”素續緣無奈地先把俏如來拉遠，這才回身走到素還真的麵前。
不給這個老奸的爹親開口的機會，素續緣直接一把抱住素還真，無奈地道：“我的好爹親，別玩了！”
說著，素續緣忍不住在素還真的脖頸間蹭了蹭，還是爹親身上的味道讓他安心。
“耶，劣者隻是關心你嗎！”素還真眯起了眼睛，很享受續緣的親昵，可是，調戲兒子的話，卻是一句不讓。
“是啊！竟然將自己的神識附在我特製的茶中。爹親，看來你作死的能力又長進了，這可是跨界啊。”素續緣還是忍不住擔心的抱怨了一句。
“這麼……”素還真心虛，直接轉移話題，“劣者的兒子都要讓人拐……”
“爹親！”素續緣連忙急聲打斷素還真還未來得及出口的話，氣急敗壞地道：“人你見到了，趕緊回去吧。”
“耶，劣者剛要請小友飲茶，就被你打斷了……”素還真哪裏肯輕易放過兒子。
“哈。你的茶，免了。不會是酸的吧？”素續緣偷偷瞄上桌前的茶具，心中不由得一陣慶幸，還好自己發現的及時。
“續緣，你竟然這樣說爹親，劣者好傷心啊！”素還真捂住心口，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可眸中笑意卻是未經絲毫的掩飾。
麵對自家這個厚臉皮的爹親，素續緣再次磨了磨牙，威脅道：“你走不走？”
“耶，我觀那位小友，應是還不知你的心思吧？”素還真語氣中帶著揶揄，“要不要為父幫你……”
“我會和娘親說，你欺負我。”素續緣終於祭出殺手鐧。
“劣者明明就是……”素還真還在試圖掙紮。
“娘親不會信你的，你欺負你兒子！”素續緣繼續加籌碼。
“每次都用這一招，續緣，就不能換個新招嗎？”素還真妥協了。
“自己小心。”素續緣說完，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還有，別再作死了。”
素還真：“……”我還以為兒砸能說點別的呢！
隨著素還真的離開，琉璃仙境的景色也隨之變幻，看見夢境中的場景轉換回到正氣山莊，素續緣終於鬆了一口氣。
“續緣，我還以為……”俏如來微微停頓。
素續緣知他要說什麼，接過話來，道：“以為我會誤會我的爹親了？”
“想不到你們父子的關係，竟然這般親密。”俏如來並不掩飾他的羨慕。
“哈。其實我的爹親，比你的父親更不擅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素續緣笑了，回憶道：“我還記得第一次抱住他的時候，爹親整整僵直了一個時辰。”
“啊？”俏如來回想起，剛剛素大賢人調戲起兒子的模樣，完全無法想象出素續緣形容的場景。
“所以，爹親不擅長表達，那就換我來。臉皮厚一點，嘴巴壞一點，人更賴皮一點，相處得久了，就變成現在這般了。”素續緣的明眸中皆是笑意。
“哈。”俏如來笑了出來，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素續緣的方法並不適合自己。
隨後，俏如來又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剛剛前輩說，我還不知你的心思……”
“啊？那個……”素續緣遲疑。
“續緣，你是我的好友，如果，隻要我能幫你的，我都會盡力。”俏如來能從素還真離去前的言語中，聽出素續緣的心思與自己有關。
“知道了，就不能後悔了。”素續緣神色微微透出緊張。
“隻要你願意說，我不後悔。”俏如來認真地道。
話落，俏如來隻覺腰間一緊，一隻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環上了他的腰，正詫異間，唇間傳來溫暖的觸感，素續緣竟然吻住了自己。
大腦瞬間被清空了。
俏如來呆呆地任由素續緣侵入自己的口腔，纏綿於唇舌之間，淡淡的蓮香繞鼻而來……
他，不能思考了。
當素續緣放開自己的時候，俏如來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躺在了床上。素續緣的身體緊緊地貼著他的身子，腰依舊被牢牢地禁錮在他的臂彎中。
“明白了嗎？”素續緣問。
“這是……夢境？”俏如來終於記起身處的環境了。
素續緣不答他的問題，漆黑明亮的眸子更加地深邃，“好友，就算你後悔也來不急了，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續緣……”俏如來輕輕地呢喃了一句，尾音被再次覆上的唇堵在了舌間。
俏如來隻覺得身體好熱，手足都失去了力氣，連手指都難以挪動分毫，隻能在素續緣的掌控下，隨波逐流。
“嗯！”體內難以言說的火焰，隨著一聲低低的輕吟，宣泄於無形。
俏如來輕輕動了動手指，失去的知覺正在漸漸回複，抖動了兩下睫毛，緩緩睜開眼睛。
怔怔地愣了會神，俏如來的記憶漸漸回歸，進攻地門的行動失敗，逃亡的最後一步，遭遇雁王阻擋，地門鍾聲響起……他，從此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眨了眨眼睛，俏如來終於認出了身處的環境，是他的家，他的房間，正氣山莊！
此時，耳中傳來地門的鍾聲，俏如來心中不由一緊，剛要有所動作，這才發現在自己的身上，竟然還趴著一隻好友！
素續緣的睡像極差，手腳並用地把他緊緊地鎖在懷裏，難怪剛剛在夢中，會感覺自己一動也動不了，原來是因為這種原因。
俏如來無奈地微微側頭，就看到還在熟睡中的素續緣，此刻，就算睡著了，眉宇間依舊難掩的深深疲倦。
回憶起續緣來正氣山莊，強拉著失憶的自己飲茶時，說過的話，跑遍整個四境……
他真的累壞了！
地門的鍾聲不知何時停止了，那鍾聲已經不能再影響到他了，想不到續緣為自己特製的茶，會是如此的霸道，那，其實是藥吧！
俏如來的心，不由越發地柔軟起來，好友，你這樣的情宜，讓俏如來該如何回報。
夢中的一切，俏如來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過，又或者，僅僅隻是他的一場春夢……
淡淡溫熱的氣息自素續緣的身體傳了過來，俏如來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熱，此時的好友不是化體，續緣果然是越境過來。
鼻間還縈繞著散之不去的淡淡蓮花香氣，與夢中那人的蓮香不同，夢中的素還真清幽致遠，令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又不敢離得太近，生恐自身的汙濁，沾染了那份清聖。
而自好友身上散發出的蓮香，更加的真實，好似佛前焚香，時常伴他左右。
俏如來閉上了眼，沒有任何動作，隻怕驚醒了好友，在夢中，續緣的心思，其實，應該是他的心思吧？！
他，竟然對續緣動心了……
“好友，你做夢了？！”
耳邊傳來素續緣還帶著慵懶的聲音，俏如來睜開眼睛，就對上一了汪清明的彎月。
“續緣，多謝你。”想起夢中的事，俏如來隻覺臉上發熱，微微側過頭去。
“夢到誰了？竟會流出這種東西。”素續緣眸中帶笑，邊說邊把手伸進他的衣衫，挑出一抹濁流。
“夠了。”俏如來猛地推開壓在身上的人，雙頰飛紅地逃走了。
夢裏，夢外，隻會欺負他的好友，都是同樣的可惡！
看看俏如來落荒而逃的背影，素續緣的唇角勾起一抹頑劣的笑意：“哈！好友，我說過，就算你後悔，也來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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