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9 更新時間:19-10-02 21:55
“如果我想要讓你幫我一個忙,你會答應嗎?”雲晏盯著殷涉,問道。
殷涉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你知道?”
殷涉直接道:“岐陽真人。”
雲晏咽了咽口水,說:“是,我想要救他。”
“父皇需要他,天羅地網地看管著他,不會讓他離開的。”
“他如今人都成了那個樣子,他還能做什麼?”雲晏抓住雲晏的袖子:“殷涉,我從未求過人,現在是,從前也是,我真的想要救他,我不能眼看著他被關在那種地方……”
殷涉聽了,卻是道:“你見過他?”
雲晏喉頭一緊:“……是。”
“如何見的?”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雲晏道:“可是,單憑我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我沒辦法去找別人,我隻能求你……”
殷涉凝視著雲晏:“你應該知道,就算救他出來,他也活不了多久,他現在也隻有幾口氣了,父皇請了多少宮內宮外的名醫,都無濟於事……”
“那也要救。”雲晏很堅持:“你也說了,他就要死的,那你父皇留著他做什麼呢?他根本幫不上你父皇什麼忙……難道你父皇想要從他那裏知道我的下落嗎?”
“這隻是其一。”
“那其二呢?還有因為什麼?”
殷涉卻沉默了,沒有回答。
雲晏當然看出來,殷涉並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能說。
雲晏想了想,“難道……難道……你父皇也認為國師有通天的本領,會什麼長生不老之術……”
“岐陽真人……名聲太大了……”殷涉是變相地承認。
雲晏深吸一口氣:“國師雖然是會一些真真假假的小法術,可那也僅限於變戲法一般玩樂的東西……什麼長生不老術……如果真有,國師自己早就成仙去了,如何落得今日這地步?還被你父皇的人抓住?再有,當年我父皇也是癡迷於此道,才請國師進宮,各式各樣的丹藥每日吃著,最後還不是英年早逝了?外麵那些無知百姓也就算了,你父皇那般深謀遠慮的一個人,他怎麼會信這些?”
殷涉緩緩道:“當一個人達到了巔峰,什麼都得到了的時候,他就想要去得到那些世間沒有的東西。更何況,父皇如今的身體也不如早些年了。”
“我敢肯定,”雲晏道:“現在的國師對你父皇來說,根本什麼用處都沒有,他是不可能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的。”
“那父皇寧願他死在自己的地牢裏,而不是在外麵生死未卜,哪一日還可能出來製造出什麼事端來……”
雲晏鬆開了手,望著殷涉:“所以,你也認可你父皇所做的事?殷涉……你之前並不是這樣的……”
殷涉眼底浮現一層未眀的寒霜:“我並未那麼想。”
“可你……還是不會幫我。”其實……這也無可厚非。那是他的父皇,是君,是父,他怎麼可能違逆那個人……現在也不是十年前了……殷涉有他的立場……
見雲晏露出失望的神情,殷涉心裏猛地一痛,他當即道:“隻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會幫你。”
雲晏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你……會幫我?”
殷涉點頭:“是,我會幫你。不止這一件,以後,隻要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會盡己所能。”
雲晏是第一次看到殷涉露出那樣的表情,專注、執著、篤定……甚至還有許多他看不明白的東西……
“你……不怕你父皇……”
“我不想再後悔一次。”殷涉話鋒一轉,道:“我會想出一個辦法,幫你把人救出來。”
雲晏本來想要問他前半句話的意思,可聽到他後麵的話,馬上問道:“真的……可以嗎?”
“你相信我的話。”
“我相信!”雲晏笑了:“殷涉,我……相信你的。”
殷涉被雲晏那信任的眼神看得心猛地一跳,“我……”
恰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雲晏本來以為殷涉要說什麼重要的話,卻被打斷了。
殷涉的手收緊,才起身:“我出去一下。”
“……哦。”
等殷涉離開以後,隻有一個人在寢殿內的雲晏呼出一口氣——雖然身份暴露了,可是是被殷涉發現的,目前來看,也沒什麼不好的……殷涉,他本來就是一個正人君子。
雲晏站起身,突然看到了正對著自己的牆上掛著一幅字:心若有住,則為非住……
這句話……
那時候的回憶一下子被勾起來了——
……
……
“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親疏如一,無所不行,則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花白胡子的帝師一手執卷,一手負在身後,一邊問道:“陛下,請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坐在寶座上看似認真聽講實則正在神遊天外的少年皇帝突然被提問,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帝師:“溫太傅,你說什麼?”
溫太傅的胡子抖動了下,他知道少年皇帝又走神了……
溫太傅轉向殿內端坐著的另一人——“殷世子,您覺得呢?”
一襲月白長袍的清俊少年神態端正,回答:“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國之法是天下人都應共同遵守的準繩,隻有能善於用法治人,不論關係親疏都能嚴格執法,才能讓所有人都不敢依仗權勢而觸犯律法。”
溫太傅撫著胡須直點頭,然後對一旁立在陰影處一動不動的內侍說:“戒尺,十下。”
“是。”
徽帝見內侍走到了殷涉的座前,殷涉也十分自覺地攤開了雙手……他皺了下眉:“溫太傅,殷涉可是哪裏答錯了?”
溫太傅回道:“不,他答得十分好,並無一絲錯漏。”
徽帝:“那為何還要罰他十下戒尺?”
溫太傅麵不改色,道:“他是無錯,不過……陛下課上走神,屢教不改,這十下戒尺殷世子是代陛下受過。”
“你……”
徽帝眼看著那內侍拿著戒尺就朝著殷涉的手掌心用力地打下去,自然十分不悅,可是溫太傅是帝師,他雖不能懲罰自己這個天下之主,可是卻是有資格懲罰這殿內的任何人的——誰讓自己叫殷涉陪著上課呢……
等到今日的課結束,溫太傅向徽帝叩首告辭,徽帝揮手讓一眾人等都離開,殿內隻剩下他和殷涉兩個人。
徽帝走到殷涉麵前,道:“手讓我看看。”
殷涉頓了下,才照做了。
徽帝看到他掌心的紅腫痕跡,道:“十下戒尺也太多了……還有那個內侍,打得那麼重……”
“陛下,我是陪讀,這是我應受的。”
徽帝摸著下巴,眉頭依舊緊皺著:“你這手都這樣了……那今天的功課還怎麼替朕做啊……”
殷涉垂下眼瞼,道:“陛下,我左手亦可……寫字。”
徽帝睜大雙眼,漂亮得如同上好的琉璃般的眼珠都發亮了:“真的假的?你還可以用左手寫字?”
殷涉回道:“陛下先前的功課就是我用左手寫的……”
“先前隻是聽說有人左右手都可寫文章,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徽帝也顧不得他受傷的事,道:“你快寫給我看看。”
“是。”
徽帝站在一旁,看著殷涉的左手提起狼毫,就在紙上寫下了一句:心若有住,則為非住。
那字端秀風雅,卻不是殷涉自己的字,倒像是徽帝的……
徽帝也拿起了筆,自己比對著殷涉寫的抄了一遍,然後兩幅字放在一起比對:“還真的是……像啊……”
徽帝勾著唇角,又問:“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殷涉道:“它的意思是:心裏若是住有一物,就有無明、就有妄想、就有分別、就有執著……”
“無明……妄想……分別……執著……”徽帝默念著那句話:“心若有住,則為非住……”
……
雲晏也默念著這句話——他後來才知道這句話出自《金剛經》,原來那麼早的時候,殷涉就對佛經感興趣了。
不過……牆上這幅字倒是挺像自己的筆跡的。殷涉自己的字就挺好的,他怎麼不掛自己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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