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70 更新時間：19-08-17 16:35
唐堯舜走後，沒人注意到五毒弟子也很快離開，朝著唐門後山隱秘山道走去。
空蕩蕩的竹林正至暮色時分，曲施殊一身紅衣伴著斜陽給鮮明的綠色更添一抹亮色。畫麵是極美的，又顯得極悲，悲聲從蟲笛嗚嗚的咽聲裏彌漫，竹林的蟲鳴聲都停止了，似在聽他講一段往事遭遇。
“師叔。”五毒弟子上去行禮。
曲施殊放下蟲笛，平靜回應道：“一個唐門殺手榜弟子竟毫無城府？連你都這麼快複命了。”
五毒弟子沒有說話，他是聽見的蟲笛，知道曲施殊還在唐門盤桓才勉強趕來複命。隻能壓抑著話，時不時瞥一眼曲施殊。
“遠兒，”曲施殊轉身將人扶起，“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師叔，我……我身為五毒弟子本不該問的，但，我卻不得不問。三年前，你當真受到明教追殺？”
“那唐門都問了你些什麼。”
“他隻問了師叔你為何來中原，以及五毒教和西域的淵源。按照您的吩咐，我都如實回答了他一些。”
曲施殊又轉身去，融入一片夕陽裏，他平緩得回憶道：“三年前我的中原師父騙我來中原，我本有防備，卻大意落入他的大宅陷阱。還好當時我身負鳳凰蠱，又有靈蛛護身，這些年才能安全蟄伏在那宅子的地底。要不是這小唐門陰差陽錯將我喚醒，又破開了那些人繭，我還真不知道當年的坑殺之地竟埋伏有明教親衛。
當年陸宇叫我留意中原人的陷阱，我從沒有懷疑到他身上去。現在想來，可能他才是真正要對我下死手的人。”
聽此消息那五毒弟子瞬間嘴唇慘白，“如果不是因為靈蛛，師叔縱然靠鳳凰蠱複生也一樣會死在暗伏殺手的亂刀之下。而三年過後他又突然想親眼確認師叔生死，下了唐門的暗殺單子。沒料到唐門殺手先他一步到了密室，致使師叔蘇醒，現在又不得不廣發懸賞令要取您性命。想不到陸宇心思歹毒至此！我原以為他隻是個武鬥派，竟也會用這些三流法子。”
“不盡然。”
曲施殊在提及陸宇時，目光就已經飄去了一片大漠，明教。曲施殊是明教雙子陸司晝的兒子，陸宇是明教雙子陸執月的養子。執月、司晝，明教老教主隻生下兩個女兒。親屬關係上曲施殊和陸宇是表兄弟。但如果這世上除了陸司晝再讓曲施殊找出一個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就是他勝似親兄弟的陸宇了。現在突然提到陸宇要坑殺他，饒是曲施殊心有七竅，還是繞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喊你仔細查探那唐門底細可何結果了？”
“與原先查到的消息差不多，看著像是個不著調的普通殺手，說話倒是滴水不漏。多方打聽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與唐家堡的那些殺手差不多，無父無母，從小被唐家堡收留訓練，長大就替他們賣命賺錢。唯一特殊的就是他曾有一個弟弟。”
“哦？曾有一個。看來此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是，那個弟弟我們曾抓到過，叫唐禹舜。”
“唐堯舜，唐禹舜，這兩人的名字確實像親兄弟，我早該想到他，”唐門為了搜羅天下奇聞，往外派了不少人，那個唐禹舜便是被派出到苗疆的探子。奇聞一般不致命，但有一些卻非常致命，不小心知道一點就會被不想讓他外泄的人寧願錯殺也不放過。“當初五毒靈脈消息泄露的替罪羊，那些人當年的嘴臉我到現在還能記起幾分來。”
“師叔，此人不可留，保不齊他哪一天來替弟弟報仇。竟然救過你算是於我五仙教有恩，那不如給他一個痛快死法。”
“你們動他試試。”曲施殊眼神警告，說：“他中了我的同命蠱，你們誰也殺不死他。”
……你這不是折騰自己嗎？五毒弟子暗槽，默默祈禱不要有那天才好。
唐堯舜在回堡的路上突然胸口一緊，猜想多半是身上的蠱發作，心底千萬個不好。“這也太快了吧，半天不到就反應這麼大。我現在要是在出任務，早被亂箭射穿死了。”
唐堯舜捂著胸口冒冷汗，心口像是有幾萬隻螞蟻爬動。但他還是靠著多年積累的直覺，勉強躲過遠處飛來的一柄極其華麗誇張的彎刀，他定了定神才確定打橫飛過來的武器是彎刀而不是哪個師弟師妹的千機弩。
“隻身闖我唐家堡？我該誇你膽子大還是損你不要命呢？”
“哈，命我可以不要，你，我要定了。”來人雖然答話卻沒顯身形，此刻已經有幾個在附近的唐門弟子圍攏過來。
唐堯舜一手抓著心口一手提炮，但還是慢了半拍，感受到身後一陣冷風後，一隻強壯有力的胳膊由身後將他整個人禁錮起來。他也算是經受唐家堡訓練過的優秀弟子，居然被身後人的怪力壓製得掙脫不得。
“你們還在看什麼呀，打他啊！”那紋絲不動的刺客簡直是一堵牆，抓著唐堯舜跟抓小雞仔似的。
可周圍的唐門弟子都很為難，唐堯舜幾乎整個人都被當作活靶，他們就算有百步穿楊的本事也不敢貿然出手，而來人現身的時機稍縱即逝，是個西域人，慢慢得他就帶著唐堯舜原地消失在一群唐門弟子的包圍之中。
唐堯舜如今非常暴躁，他堂堂唐門精英，先是被一個打不過的五毒弟子逮著下了個蠱，之後那人原地消失了；後又被一個他打不過的明教弟子逮著搶人，這回帶著他一起原地消失了！他唐堯舜好歹算是高手，這種還沒有打就任由擺布的狀況他從來沒有經曆過，就算是遇上天字號的高手他憑借身法還能掙紮一下。一天還遇到了兩次，這是對他職業自信的精準打擊。
“趁人之危，算什麼好漢！”說來也奇怪，被這個西域人帶回後他胸口的疼痛感莫名沒有了。由此判斷，五毒那個蠱的發作效果是陣痛——關鍵時刻陣痛，然後送給他敵人助攻如此令他一命嗚呼，此蠱效果，高妙。
西域人沒回話，湊著他聞了聞。聞完後居然還扒著他胸口的衣裳湊近了嗅了嗅。
“我去！什麼情況！”唐堯舜蹬著腿，想把趴他身上這人踹下去，他這是碰上變態了吧，易裝整容成女的辦任務的事他沒少幹，扮大老爺們兒還撲過來這是頭一遭啊，不是啊，他本來就是大老爺們兒啊，今天沒穿女裝啊！這種事情他就算有經驗，但這個場合這個氣氛，他沒法快速反應啊！“兄弟醒醒，我帶把兒的！”
那西域人聞言笑出聲來，安撫道：“放心，我知道你是帶把兒的。”
知道你往胸口摸？
“我隻是好奇，能讓曲施殊下同心蠱的人，該怎樣特殊。但現在看來除了聞起來有異香，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我聞起來有什麼異香嗎？”唐堯舜全身被五花大綁著，想嗅一下自己哪兒都費力，掙紮了幾下，最後放棄。“我活這麼大沒聽人說過我有什麼香，你聞也聞了，看也看了，該放我走了吧？”
那西域人放聲大笑，“從來曲施殊有的我都要搶到，放你走？你這是在講什麼笑話。”
“哦。”唐堯舜這算是聽懂了，這變態抓他，是因為自己被曲施殊種了蠱，而他有曲施殊有的他都要收集的奇怪癖好，現在他被這變態“收集”了。“‘同心蠱’？聽這名字怪怪的。”
“不是，曲施殊有我什麼了？！最近是出門沒看黃曆還是不小心撞了鬼？你倆神仙打架拖我一個無辜路人下水幹嘛？“
而此刻這腦子抽抽的西域人倒有些含情脈脈得對唐堯舜說：“愛妃，明天我們就回教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
“腦殼有病！”唐堯舜一個頭捶將這西域人撞開去，扭曲蹦躂著往門邊跳，如果不是雙腳綁著他能表演一個“奪框而逃”，變態啊惡心得他晚飯都要吐出來了。
“居然不吃這一套？原來曲施殊不是喜歡這種類型。”西域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收著繩索，綁著唐堯舜的繩索一端就拽在他的手上，唐堯舜起身沒蹦多遠又被拖了回去。
又被拉回和西域人麵對麵，這讓唐堯舜自暴自棄。
“行吧。你先報上你的名號，讓爺也好考慮考慮你。”能拖延一下是一下吧，套出話來好逃命不是。
“明教陸宇。”
和明教教主同名？“明教有幾個陸宇？”
“挺多。”
“那個教主陸宇？”
“是我。”
也難怪，強到變態。栽他手上逃跑是沒戲了，唐堯舜內心一點逃跑的小火苗也被熄滅。
“陸大俠，你和曲施殊什麼仇什麼怨啊，連老婆都要搶？雖然我不是。”
“無冤無仇，甚至還能算手足情深的兄弟。”陸宇托著唐堯舜的小臉嗅了一下，看來是很喜歡他身上的氣味，“可他實在是占了太多好東西，就連伴侶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唐堯舜被他這種逗女子的舉動氣得咬牙切齒，但無奈當下受製，也隻能咬碎牙齒鬥嘴，“廢話，普通人找老婆能考慮到我身上嘛？！你屬狗的嗎，剛抱著我都聞了百八十遍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明教教主變態呢。”
陸宇倒是不氣，還挑剔起來了：“嘴皮子損了點，原來曲施殊喜歡這樣的。”
“爺當年和景春樓花魁對罵過三天三夜，你那時候還躲在媽媽懷裏吃奶呢。”本想再說出更難聽的話，陸宇一句話噎得他差些背氣，狠狠翻了個白眼。
“有意思，可惜曲施殊喜歡，我倒覺得聒噪，不如回頭毒啞了。對於你那麼愛說話的人來說，不能說話肯定很難受。
“這……那個……陸大俠，我看這有點誤會。我和那曲施殊不熟啊。”
“你胸口這蠱可是他的？”
“這……蠱是他下的，但他應該是要殺我來著。”
要說陸宇確實是腦子一條筋的，聽說曲施殊要殺他，眼神突然就泠冽起來，“獵物麼？”。
那眼神唐堯舜見過，他胸中警鈴大作。那是饑餓的野獸才帶的眼神，如果見他出現在一個殺手身上，那便是此人要大開殺戒了，他下意識繃直身體。果然彎刀速力驚人，加上此刻他被繩索束縛，利刃直刺胸口下來，鮮血一口幾乎當場殞命。
居然沒死？。
不，他憑殺手的直覺自己此刻必死無疑。
“看來是真正的同命蠱。同命同心，說是為他的伴侶煉製的。”冰冷的聲音如同剛才冰冷的刀刃，而唐堯舜看著漫天瑰麗奇象——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死亡。
唐堯舜雙眼大睜，不敢相信這姓陸前一秒還在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談話，一秒變臉就直接索命。胸口傳來的陣痛讓他齜牙咧嘴倒吸冷氣，“我說，你們這種高手，下手都這麼隨意嗎……前一秒還親親熱熱喊別人愛妃，下一秒，怎麼……嘶”他很快疼得嘴巴打顫，說不出話來。
陸宇在確認生死蠱無誤之後又顯得如一開始時乖巧，“即使是對曲施殊，我也不曾猶豫過。”
唐堯舜頭冒冷汗，自認倒黴，但這也太倒黴了！“哈，瘋子我也見多了，像你這樣的還是頭一遭。你三句話不離曲施殊，其實你想娶的人是他吧！”
傷口可能在止不住得出血，他的意識越來越渙散，唐堯舜見不到自己的傷口，他隻能從經驗大概判斷——是直擊心髒的大出血，此刻他的胸口肯定血流如注，搞不好心髒都被那一刀劈成兩半了。
如果自己的心被劈成兩半，那他還算活人嗎？
但分明自己這嘴還能說話呢，他苦笑。
陸宇隻在一旁冷冷看著，自說自話得自我陶醉：“曲施殊當初也這般，死得這般好看。如今他回來了。”他很開心。
我去，怎麼還想的是曲施殊啊。唐堯舜最後渙散的意識裏隻留下這最後一句咆哮，他發誓如果自己能在這變態手裏活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曲施殊麵前把這變態的心思抖出來。
感受到身上同命蠱傳來的陣痛，曲施殊倒吸冷氣捂緊胸口，周圍五毒弟子見此異狀一窩蜂得圍上去查看，畢竟他們老大才“複活”沒多久，出點岔子眾人都不好向上司交代。
服了弟子送上的藥，曲施殊緩過一些，抬抬手示意他們不必慌張。吩咐道：“速去將那唐門找來，將他暗中保護好。”
“真是……弱得可憐。”曲施殊自言自語，也不知是說的自己還是唐堯舜。
聽命令的五毒弟子沒多問，他們能看出來，祭司此刻的心情不是能用“不好”簡單形容，多問一嘴怕就輪到他們不好了。
“到底是要把那唐門找來還是怎樣？曲祭司疼糊塗了嗎？找來保護？找到暗中保護？差一個字，意思天差地別啊！之前不是還讓我們不要打擾到那個唐門嗎？”
“唉，按他的吩咐先找吧。沒準他看到人活蹦亂跳的就沒什麼吩咐了。”倆弟子在跑遠後竊竊私語。
那同命蠱顧名思義，便是“與君同命”，除非兩人同時死去，否則單一方誰也死不成。但所受的疼痛又是雙方均能感受到的。五毒的普通弟子自然不知道曲祭司突然心口劇痛是受了同命蠱影響，隻覺得要緊關頭曲祭司還外派弟子去找唐堯舜是多此一舉。
作者閑話：
把第三章的起頭挪了點過來，連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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