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97 更新時間：20-04-16 14:10
齊歡再入北荒，昨日未得回應，今日依舊。他嗓子幹疼，渾身酸痛，腳步越發沉重。身子這境況，好不容易行至炎女碑，隻覺頭暈目眩，四肢沉若鐵，他實在撐不住，倒在了碑前。
“未已！”
齊歡期盼著和自己一道來的那個人此刻已到碑前，可齊歡早已已不省人事。見齊歡尚有呼吸，他心中才安心些，給齊歡喂了些水。他無法挪動齊歡身體，隻能用身子為他擋住觸感如同沙粒摩挲皮膚般刺疼的陽光。
此時一陣琴響，他麵前出現一張琴。
“樓先生！”
“他的靈，飄散於大漠飛沙之中，你以音造境，引他出來。”原來隻聞其美名的樓苡，聲音如此悅耳動聽。
這琴聲起，便知是一曲《承歡》。樓苡欲瞧齊歡心境，他以為從前教他如何避世躲災，他當已悟出其理。縱使造境之中不是金戈鐵馬，好歹是君臨天下，可誰曾想，竟是風花雪月。
“他到底為何而來？”
他手中奏曲不敢怠慢，他瞧不見齊歡造境，可他知曉，隨著琴聲，齊歡正慢慢蘇醒過來。此刻露在烈日下的手，被灼得生疼。他聽出樓苡語氣中的怒意，“為他兄長，帝欲以子活祭祈雨，未已前來求情。”
“可他心中，所最難放下，卻並非此事。你，又是何人？”
“姓梁名玉，字敬瑗。”
樓苡嗤笑了一聲，這聲音，仿佛借著沙鳴，借著風嘯傳於耳中一般，“你是外寵？”
“曾是。”
“荒謬！”樓苡頗為失望地說道，“他竟仍與其父輩一樣，有可令齊家斷子絕孫之怪癖。我當初所想，如今豈非笑談？”
他有多喜歡這個孩子，他本想讓這個孩子成為看似多情實無情，唯對天下專情之帝王。可惜齊未已，背道而馳。
縱使齊歡為兄長而求，縱使為天下蒼山而求。造境所見，時下不可有，亦不當有。
“他在碑前立誓，若我應他所求，他便需應我所求。”
“您想要什麼？”
“我本想於造境之中，瞧得他所最珍視，所最在意，所最不可割舍。”樓苡停頓了一下，“是你！”
梁玉雖驚，手中撥弦未停，一曲已近尾聲。
“他不該……”梁玉反駁，他與齊歡同處許久，他最知他，“齊未已心中三分梁玉，七分天下，斷不會如此。造境，許是錯的。”
“造境向來無誤！”樓苡對他說道，“你聰慧過人，知曉當如何做。”
“可否等……交代後事，再入北荒，我願來換。”梁玉問。
“久，則不可待！在他出糗前喚醒他，明日再來，不可讓他知曉。”
梁玉看向齊歡身下，竟有反應，遂掐之。
“痛，小玉！”
齊歡總算醒了過來，梁玉想撲入他懷中，此時起，便是最後相伴時光。
他與齊歡一同在曄郡遊玩，他想在齊歡身旁多待些時日。可回錦天城後，齊歡卻欲讓他歸景曜，他多想告知齊歡他已回不去了，可他無法開口。齊未已，向來不欠他的，因為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他想過與師父如何道別，老人家年事已高，他可借繁忙不去看他，便送些書畫。故閉門在景曜書房提筆作畫，可下筆本該繪些名山大川，花鳥蟲魚，他偏繪著他與齊歡曾經點滴。他想讓師父知曉死訊時，亦知他為謀士這一生，無怨無悔。
何處景，可比北荒大漠之廣袤荒蕪。
他離去那日，齊歡仍在戰場殺敵。他一路祈願平安，畢竟入了北荒，便再也沒機會了。
“欲以何換？”
梁玉問：“此身所珍，旁人眼中傾國傾城之貌。此心所珍，吾與未已同處之歡。可換否？”
一人之外在容顏，內在真心。換得天下甘霖，兄弟和睦，值當！
“可矣！”
他看著自己慢慢變得枯老的雙手，他努力藏著與齊未已曾經的回憶。帝台山、逄城、荇澤，還有短暫小團圓的曄郡……直到他被囚北荒大漠那座樓中。
老者不知樓苡如何想的，關了三年，如今欲放了他，“公子，您欲放了他？”
樓苡點頭。
“那您為何讓他來此？”
“他若不歸，錦國未來帝王便不歸！每日皆來此，看得我心煩。如今惡咒已除，虧亦吃了，可放他歸去，助歡兒稱帝。若是達不成，便如此老死。達成了，若是兩廂情願，我又有何由，非在歡兒心中留道疤。”
“您終究還是舍不得！為何如此喜歡這個孩子？”
樓苡未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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