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83 更新時間:08-07-21 11:01
在青春期那樣多愁善感的時候經曆了太多苛烈的戰鬥磨練的衛宮切嗣,外貌上已經完全沒有了那種少年的青澀。作為年齡不詳的東洋人,他的三張偽造護照上麵都將其作為成年人登錄,而一次都沒有引起過懷疑。
不過單從外表上來看,縱然他的身材並不高大胡須也比較稀疏,但他那陰鬱而冷漠的目光便絕對不是十幾歲的少年所應有的。
某一天——
甚至在得知自己的恩師兼益友——娜塔麗雅麵臨人生最大危機的時候,切嗣依然沒有顯出任何感情上的波動,依然忘我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即便自己的內心如何焦躁也好動搖也好,依然沒有辦法幫助娜塔麗雅。因為現在她的戰場是在三千英尺高度空中的巨型噴氣式客機的內部。
事情的開端是由追蹤一名有“魔蜂使者”之稱的魔術師歐德·波爾紮克開始的。
據說這位魔術師成功地研究出了死徒,能夠操縱自己控製的魔蜂通過毒針使自己控製下的屍食鬼增加,是非常危險的分子。而且之後隱姓埋名改容易貌,偽裝成了普通人長期失去消息。但是在四天前,有消息說發現該人正搭乘由巴黎飛往紐約的A300航班。娜塔麗雅在完全不知道對方容貌與名字的情況下,接受了從機上二百八十七名乘客之中找到目標並進行“獵殺”的艱巨任務。
作為她搭檔的切嗣則沒有同她一起登機,而是先行前往紐約調查波爾紮克偽裝的身份。師徒二人通過無線電聯絡,在三千英尺的高空密閉空間中,安靜而確實地鎖定了獵物的位置。
飛機起飛後大約三小時——暗殺行動比預想還要順利地完成了。但是,這卻是慘劇的開始。
波爾紮克瞞過海關人員帶上飛機的“死徒蜂”在主人死後引發了致命的騷亂。娜塔麗雅沒能及時消滅的“死徒蜂”接二連三地向乘客襲去,巨型噴氣式客機的客席轉瞬間便化為屍食鬼肆虐的活地獄。
完全沒有逃生餘地的密閉空間。麵對無限增加的屍食鬼,即便強如娜塔麗雅也感覺到了無邊的絕望。切嗣對於這不斷惡化的狀況,隻能束手無策地等待著通信聯絡,對丁他來說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證明娜塔麗雅還活著的機會。
娜塔麗雅曾經再三告誡切嗣的一大原則就是——“不管采取什麼手段,都要保證自己的生存”。既然擁有這樣一種信條,切嗣堅信那個身經百戰的女獵人這次也一定能夠化險為夷。兩個小時過去了,通信機依然沉默著。
終於,在夜空中星星的光芒被黎明的青灰色所掩蓋的時候,無線通信機終於打破了長久以來的沉默,一陣疲憊的女聲混雜著沙沙聲傳了出來。
“……能聽到嗎?小子……你沒睡著了吧?”
“聽得很清楚,娜塔麗雅。我們現在都在失眠一晚那黎明前最困的時候。”
“那當然,要是你昨天晚上敢去睡覺的話我回頭一定先把你弄死……那麼,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一個?”
娜塔麗雅笑了笑說道。
“我們不是約好要從好消息說起的嗎?”
“0K。那就先說好消息,首先是我還活著。飛機也平安無事。我剛剛保證了駕駛艙的安全,機長和副駕駛在臨終前都設置好了參數。單純駕駛的話我也可以做到。據說操縱方式和小型飛機一樣。”
“有沒有和機場的調度台聯絡?”
“聯係上了,最開始還以為我是在搞惡作劇,不過現在正在很好地調度。”
“……那麼,壞消息呢?”
“嗯——最後沒有被咬到的隻有我一個人。機組人員加上乘客全部三百人無一幸免全部遇難,成為了屍食鬼。和駕駛艙一屏相隔的對麵,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飛行在空中的死亡都市。不要驚訝噢。”
“……”
這是切嗣預想之中最壞的情況。
“這種情況。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啊,這個門還是足夠結實的。雖然現在晃晃蕩蕩的,不過不用擔心會被打破——到是降落的方式比較讓人沒底。這麼巨大的東西,真的能安全著陸嗎?”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你這算是鼓勵我嗎?聽了真開心。”
娜塔麗雅苦笑了一下之後無力地歎了口氣。
“距離到達機場還有五十分鍾。現在祈禱還太早了點——小子,陪我聊會天。”
“……我不介意。”
於是,兩個人開始閑聊了起來。首先從一直沒有聯絡的那兩個小時說起。然後是細數已經被幹掉了的波爾紮克的種種惡行。最後,兩個人自然地回憶起以前曾經消滅的那些魔術師和死徒們,以及兩個人共同麵對過的那些修羅場。
平時很少說話的娜塔麗雅,今天不知為什麼變得話多起來。從客席傳來屍食鬼的低沉的吼聲以及不停拍打著駕駛艙艙門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為了將注意力從那上麵轉移過來,隻有聊天是最好的選擇。
“——你最開始說要從事這一行的時候,我還著實頭疼了好一陣子呢。而且我怎麼勸你你都不肯改變主意。”
“難道,我是那麼沒有前途的弟子嗎?”
“不是的……是因為你太有前途了,資質過強。”
娜塔麗雅苦笑了一下說道。
“…………什麼意思?”
“因為你能夠使自己的行動完全不受感情的控製——對於一般的殺手來說,要經過多年的磨練才能夠掌握這一種能力吧。但是你卻能夠天生就有這種能力。真是讓人意外的天賦。
“……”
“但是呢,憑借天賦和能力去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也不見得就是最正確的。在才能之前,還有一個人的意誌和感情,這些才是決定一個人人生道路的關鍵。如果沒有這些的話一個人就不能夠稱之為人了。在思考‘想要做什麼’之前,先考慮的是‘應該做什麼’隻是依靠常例去行動的話……那這就不是人類,而隻能被稱為機械而已。和人類的生活相差甚遠。”
一直以來看著自己成長的恩師的話語好似寒霜一樣滑過少年的心靈。
“我……覺得你是個很冷酷的人。”
“幹嗎現在還說這種話。難道不是嗎?我有對你溫柔過嗎?”
“沒有。一直都是很嚴厲的,毫不留情。”
“……一般來說,鍛煉男孩子都是父親的責任。”
通信機的另一端,娜塔麗雅稍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不過,造成你沒有父親教育的原因,我負有一定的責任。啊,要怎麼說呢……總之是沒有辦法推卸了吧。”
我隻能教你一些生存的能力而已,別的也是無能為力的——娜塔麗雅似乎自嘲一樣地加了一句道。
“……你是打算做我的父親?”
“別把男女搞混了啊,真是失禮的家夥。至少也要叫我母親才對。”
“……說的也是。對不起。”
雖然切嗣回答的聲音很平淡,但他的表情卻顯得異常驚訝。
看不到對方臉的無線通話,當然也看不到對方的表情。所以娜塔麗雅也無法知道切嗣現在的心境。
“……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一個人經曆著那些血雨腥風。幾乎忘記了,自己孤身一人這一事實。
所以,啊……嗬嗬。這樣反倒覺得有可笑了。好像一家人一樣。”
“我也是——”
現在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切嗣一邊在心中這樣問著自己,一邊繼續說道。
“——我,也對你好像母親一樣看待。感覺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很開心。”
“……我說,切嗣。為了下次見麵時候不至於太尷尬,我們還是不說這個話題了。”
從娜塔麗雅的話語之中似乎能夠察覺到她現存困惑的表情。她似乎對於“害羞”這種事情還不太習慣。
“啊啊,情況惡化了。還有二十分鍾就要著陸了。在這麼緊要的關頭我可不能因為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而犯下致命的錯誤。”
“……抱歉。”
切嗣抱歉道。
娜塔麗雅沒有選擇迫降的必要。
而且她也不會再見到切嗣了。
對於這一點,隻有切嗣知道。
在把這些屍食鬼完全消滅之前。娜塔麗雅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對於這架滿載著屍食鬼的客機,隻有一個處理辦法那就是讓它墜落到大西洋之中。抹殺“魔蜂使者”的行動,最後要以娜塔麗雅·卡敏斯基以及全部乘客和機組人員的性命為代價——對於這個結果,切嗣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對於切嗣來說,他也知道自己的恩師在最後關頭一定會發揮出驚人的實力。一直堅持著“無論如何都要生存下去”信條的娜塔麗雅,也許會為拯救自己的性命而避免機體墜落,對於這一點,切嗣也是必須考慮在內的——那將是超出預計的、最壞的結果。
以自己的生存為最優先考慮的娜塔麗雅,在這個結果所能夠帶來的威脅之間權衡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吧。
將滿載著三百餘隻屍食鬼的客機降落在機場,把這些饑餓的亡者釋放出來——如果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她一定會選擇這個方法。正因為太了解她了。所以切嗣早已經提前做好了應付這萬一情況的準備。
為了避免災厄的擴大化,絕對不能夠讓那架空客A300著陸。
這是不管娜塔麗雅的安危與否,都無法動搖的事實。
早在一小時前,切嗣跑遍了大半個紐約終於在黑市購買了一杆軍用攜帶式地對空導彈。
現在的切嗣站在漂浮在水麵上的一艘摩托艇上,等待著娜塔麗雅的飛機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巨型噴氣式客機在紐約國際機場降落之前需要盤旋一段時間,目前切嗣所在的位置勉強可以使飛機進入自己導彈的射程。
在購買武器以及選擇射擊地點的時候,切嗣再一次懷疑起自己的精神構造來。
從避免發生更大的慘劇角度來看,冷靜地麵對娜塔麗雅的死對自己來說也是正常的反應。
但是,放棄能夠令自己所愛的女性幸存下來的最後“奇跡”而親手將她殺害,這樣的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如果這一切都隻是假設的杞人憂天倒也好,但是現在衛宮切嗣所麵對的卻是殘酷的現實。很快他就要親手將娜塔麗雅抹殺,現在,A300正閃耀著銀色的機翼出現在即將破曉的天空。
“……也許我,真的昏了頭了。”
娜塔麗雅對於無線電另一端的切嗣位於紐約的旅館之中這一事實深信不疑,於是依然毫無防備地悠然說道。
“要不是出這麼大的差錯,也許我一輩子也不會說出那些話。看來也到時候了。我是不是該引退了呢……”
“——如果引退了的話,那之後你打算做什麼呢?”
切嗣依然裝出平靜的聲音。而他的雙手則開始將火箭筒架到肩上,把導彈對準了客機。
“要是我失業了的話——哈哈,那就可能真的要去做你母親了。”
眼睛裏麵浸滿了淚水,但是仍然能夠正確地判斷出目標的距離——1500米以內。一定可以命中。
“你——真的是我的親人。”
切嗣輕聲地說道,接著將導彈發射了出去。
數秒內需要手動製導的導彈。在切嗣將瞄準鏡對準娜塔麗雅所乘坐的客機之時。所有有關她的回憶全部都在切嗣的腦海裏麵重現。
但是這種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導彈便鎖定了巨型噴氣式客機所散發出來的熱源。導彈脫離了切嗣的製導,像一條饑餓的鯊魚一樣毫不留情地向獵物撲去。
導彈正中機翼下方的油箱,切嗣眼看著飛機傾斜著向下栽去。
之後的崩潰,就好像被狂風吹散的沙畫一樣——失去空氣動力的鐵塊被摧枯拉朽一般地拆散,化為一片片的微塵靜靜地飄落在海平麵上。迎著霞光飄落的飛機殘骸,好似嘉年華上的彩紙一樣飛舞著。
從水平線的另一邊亮起的黎明第一縷陽光,最終還是沒能照在娜塔麗雅的臉上。獨自一人沐浴在朝陽之下的衛宮切嗣,無聲地抽泣起來。
自己再一次拯救了很多素未謀麵的人。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
你看到了嗎?夏麗?
我這次又殺掉了。和殺掉父親時候一樣殺掉了。我再也不會犯當時在你那裏犯過的那種錯誤,我,要拯救更多的人……
假如切嗣的行為和他的意圖被別人知道了的話,他們會感謝切嗣嗎?最終免於犧牲在屍食鬼的威脅之下的機場的那些乘客,會讚美切嗣為英雄嗎?
“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混蛋!!”
握著餘溫漸漸冷卻下來的火箭筒,切嗣向著漸漸明亮的天空大聲吼道。
自己並不想要名譽和感恩。隻想再一次見到娜塔麗雅的麵容。想要當著她的麵,叫她一次“母親”。
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結局。這隻是正確的判斷而已。毫無辦法,毫無反駁的餘地。切嗣的判斷是正確的。把非死不可的人抹殺,拯救那些沒有理由死亡的人。這不是“正義”又是什麼?
已經回不來了。回憶起以前那遙遠的麵容。在耀眼的朝陽之中,帶著溫柔的眼神向自己問到“你想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那個時候,切嗣應該回答了——如果自由擁有能夠改變世界的能力,如果自己手中擁有奇跡的話,“我要做正義的夥伴!”。
那個時候的切嗣,還不知道這名為“正義”的天平,將會奪走什麼,並且給他帶來什麼。
“正義”奪走了自己的父親,現在又奪走了自己的母親。留在手裏的,隻有殘留的血液的感覺。甚至連他懷念的權利都被一同剝奪了。
自己所愛的人。麵容也好,聲音也好,都無法再回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都將在切嗣的噩夢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現。他們一定不會原諒親手奪走自己生命的切嗣吧。
這就是“正義”的選擇。追求理想的代價。
現在切嗣已經無法回頭了。哪怕隻有半點的躊躇與猶豫,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就會消失不見。那麼到目前為止所付出的一切代價,所有的一切犧牲,都會變得毫無價值。
自己一定也會遵從心中的理想,然後一邊詛咒著,憎恨著,一邊去追求理想的實現吧?
切嗣在心裏默默地發誓。
自己接受這種詛咒。接受這種憤怒。同時也祈求能夠有一天,可以流幹所有的眼淚,抵達那遙遠而寧靜的理想之地。
如果自己手中所承擔的殘酷,對於人類來說是極致的話。
那就讓自己一個人來擦幹著世界上所有的眼淚吧。
這就是衛宮切嗣少年時代的最後一天——
堅定地邁向了那充滿荊棘而崎嶇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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