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7 更新時間：12-07-17 23:01
崔明熙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身體逐漸好起來。這段日子，賢宇疲於奔波在醫院同家之間，造成了我和他總是聚少離多。所以，我一直都堅持等他回家，然後可以一起說說話。而每一次我等到的都是一個疲累、憔悴的他，藏在心中好多好多的話，也都在見到他的臉色時咽回了肚子裏。他每天要麵對的人，麵對的勸戒，麵對的責罵，也從來都沒有向我傾吐過。我們彼此了解對方的苦，卻無法去消除它。我們是堅定決絕的人，不言輕易放棄，但並不表示我們是絕情的人。如果是，我們大可以從容地離開，去過我們的生活。
現在，明熙已康複，我和賢宇都是暗暗鬆了口氣。好不容易開心地過了兩天，賢宇卻在早上接到了家中的電話，他的父親薑會長突發心髒病進了醫院，而且情況危急。賢宇臉色難看地匆匆趕去了醫院，可我卻不敢再跟去了。
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先是明熙，後是薑會長。而我和賢宇就被困在他們之間，被折磨著，懲處著。賢宇又要開始奔波來往醫院，我又要在每個夜晚通宵地等他。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頭，我已經不敢再去奢望。早知如此，我應該和賢宇做個更長久的旅行，最好永遠都不回來。
我將早餐所用的餐具洗幹淨，回頭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我的心就像陷落在灰暗裏，仿佛生活沒有了樂趣。伸手捂住胃，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這些天，我被胃痛折磨地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我並不想讓賢宇擔心，所以總在他麵前偽裝著好胃口，陪著他吃飯。可是隻消一個轉身，我便會吐得一幹二淨，隻差沒有把五髒六腑給吐出來。
獨自一人去了診所，做了全麵而詳細的檢查。坐在休息室裏等檢查報告，那種扭曲糾結的痛楚，夾雜著這些日子來所遭受的壓抑和困擾，我仿佛被抽掉了半條性命，連一絲抗拒的力氣都沒有。
“徐心娜小姐。”從診室裏走出一位護士，拿著單子在叫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我是。”
“請進去吧，醫師正在等你。”
“謝謝。”我推開診室的房門，剛才為我做檢查的醫師正等在裏麵。
“您好。”
“徐小姐，請坐。”醫師示意著我坐在他對麵，“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
我安坐下來問道，“怎麼樣？”
醫師隨和地笑了笑，“您最近是不是精神壓力很大？”
我點點頭，“是。”
“壓力造成了睡眠不足，食欲不振，所以才會出現胃痙攣。”醫師攤開報告，詳細地解釋給我聽。
“我不想讓家人擔心，有什麼辦法可以盡快治好嗎？”我急切地問著。
“治病是要慢慢來的，這世上畢竟沒有靈丹妙藥。”醫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您首先要讓自己的心情好起來，盡量不要去想煩惱的事情。心性適當放寬，讓自己平靜下來。壓力自然而然會減小，這樣睡眠和食欲都會恢複過來。”
“是嗎？”我苦澀地笑了笑，目前這樣的境況，我的心情如何能好起來，“需要吃藥嗎？”
“吃藥？”醫師緊張地說道，“您現在不能吃藥，懷孕期間不能隨便碰藥物。”
“什麼？”我呆楞在坐位上，“您說……什麼？懷孕？”
“您不知道嗎？”醫師微微一楞，“已經兩個多月了。”
一瞬間的驚詫，在醫師的確認之後變成了驚喜和歡躍。我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這是我和賢宇的孩子，臉上的神情刹時被狂喜所替代。我站起來緊抓著醫師的手，“謝謝您，醫生。”
醫師被我弄得一頭霧水，隻能傻傻地任由我拉著手，“不客氣，不客氣。”
當我走出診所的大門，我此時的心情同我走進去時截然的相反。我的快樂、我的幸福、我的人生，仿佛在這一瞬間，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而重新回到了我身邊。人生的希望，突然像春天的花草，悄無聲息地瘋狂地綻放開來。我一路傻笑著，從診所走回家。所有的路人都驚疑地看著我，不管是否被當成傻子，我都不會在乎。這個時候，我就是想讓人知道我的愉悅。
腦海中不斷地幻想著，當我告訴賢宇這個消息時他會有多麼的震驚和歡喜。如果告訴他的家人，是否我們就能得到祝福和認同？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早些告訴他，讓他也能體會到此刻充滿希望的快樂。
電梯門打開，我匆匆地奔向家門。一抬頭就看見宋女士站在家門口，我的腳步刹時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她正巧一轉身，也看見了我，並對著我禮貌地微微一笑。
我向她點頭致意，“您怎麼來了？”
“想和您談一談。”她的語氣很冷淡，說的話像在履行公事。
“好。”我打開門，請她進去。
見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正要去為她倒杯咖啡。她卻叫住了我，“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我坐到一邊，靜靜地等著她開口，我心裏做了無數的準備，來應對我將要麵對的。
“賢宇的父親病了，現在正在醫院裏。”她依然保持著冷淡而疏離的語氣。
“是，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才病倒的嗎？”她眼神犀利地盯住我，我的背脊上已冒出絲絲冷汗。
“為了……什麼？”
“賢宇為了你離開了家，離開了大正。明熙又在前不久鬧自殺，薑會長再怎麼健康也扛不了這樣的打擊。”她正了正神色，嚴厲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想毀了賢宇的前途嗎？想毀了大正嗎？”
“我……”無力的辯解我也說不出口，“我愛賢宇，我怎麼會毀了他的前途呢？”
“沒有嗎？”她冷哼了一聲，“賢宇把公司經營地如此出色，可現在卻拋到了一邊，加上會長得了病，目前大正正麵臨危機。而賢宇，他真的快樂了嗎？他必須在你和他父親之間盤旋，夾在中間他左右為難。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
她不容我任何的辯白，“這種方式是否殘忍了些，逼他拋棄家庭、親情、友情，逼他放棄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三年前你害我差點失去了他，現在你又讓我失去他。你讓賢宇和他父親之間鬧得不可開交，甚至要斷絕父子關係。我無法接受你的存在，更無法讓你進我們薑家的大門。”
她的話無情地撕開了我的心，為我定了一個天大的罪名。我毀了薑家的平靜，毀了賢宇的前途，害得他們父子反目成仇。明熙的自殺，薑會長的病情，我就這樣突然在一夜之間成了罪魁禍首。
我跪坐到她身前，“求您，伯母，請允許我們在一起吧。我不能沒有賢宇，我愛他呀。我可以以我的性命起誓，我會愛他一輩子。求您了！”
她別開臉，“我不會原諒你的，你把薑家鬧得天翻地覆，不可能原諒你。”
“伯母，請原諒我吧，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彌補這一切。”我抱著她的腿，苦苦地哀求著，“我和賢宇……我和他已經……”
我正想把我懷孕的事情說出來，來挽救這個局麵。宋女士卻一把推開了我，站了起來，“不管你們發展到了什麼地步，我都不會同意。你想名正言順地嫁到薑家，那是不可能的。你大可以就這樣和賢宇在一起，就算你們有了孩子，我也不會承認他。”
她殘忍地說出這些話來，然後把我獨自留在這裏。我聽著關門聲響起來，冰冷地讓我發顫。就算有了孩子，她也是不會承認的。我原以為這會是我得到原諒的契機，以為有了孩子，我們就可以安然地度過這些障礙。可惜，我錯了。
我一再地堅持下去，隻會毀了賢宇的生活。他會陷在我和他父親之間難以兩全，總有一天他會因為事實而感到悲觀和無奈。我們誰也得不到幸福，誰也不能給誰幸福。這一刻，我放肆地哭著，想把心中所有的眼淚都流淌幹淨。事到如今，造成這樣的局麵也都是我自己一人的罪過。三年前，我奢侈地放棄了原該屬於我的幸福，我的愛情。三年後，我想要重新拾回的時候，幸福卻被高高地懸掛在天，隻能仰視卻不能擁有。
隨著眼淚的泛濫，我的堅定、我的掙紮、我的奢望也都被個個擊碎。曾經我也以為，沒有遠澤我會活不下去。然而我卻活得很好，因為我要比我想象中來得更堅強。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房間被黑暗慢慢地吞沒。我依然半坐在地上，什麼也不願意去理會。我想讓自己開始適應黑暗，因為黑暗是寂寞的朋友，黑暗是孤獨的情人。我又要讓自己去習慣這樣的境遇，在寂寞孤獨中學會更加地堅強。
“喀嚓”一聲，我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我知道是賢宇回來了，可我卻疲累地不想動分毫。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我眼睛有些難受地閉起來，竟一時不能麵對光亮。
“怎麼坐在地上，也不怕凍著。”賢宇從背後把我抱了起來，摟著我斜靠在沙發上。
我疲倦地搖搖頭，“累了。”
“恩，我也累了。”接著他緊緊地抱著我，呼吸慢慢平靜下來。
我抬起頭，仰望他，他沉沉地睡了過去。我苦澀地笑了笑，他的懷抱還是這樣的溫暖，我竟眷戀地不願放開。卷縮在他懷中，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想把這種味道刻進心裏。伸出手描繪著他臉部的輪廓，他的眉頭，他的鼻梁，他的唇，我害怕自己會忘得一幹二淨，害怕因為時光的蹉跎而把它遺落在某個時間裏。收緊雙手擁抱住他，賢宇，是我最後的掙紮。我要用多大的努力和勇氣，才能放開他，我無法想象更無法猜測。
“賢宇呀……我愛你，我愛你……”我無數遍重複著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夜裏仿佛清冷的音符，凍結了我的心，我的靈魂，“我們有孩子了……”
我輕聲的低喃，終於把我心中唯一的喜悅說了出來。埋首在他的頸窩，一次又一次溫柔地低喃。可我的喜悅，卻沒有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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