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令如山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章節字數：1897  更新時間：19-09-04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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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進蕭水長的車，周成澤疲憊地躺倒在後座。他拿出手機，發現已經淩晨三點半了。神殿地處偏僻，在深夜猶顯靜寂，幾盞暖黃的路燈照著飛馳的轎車。

    他放下手機，望著車窗外的光說："直接把我送到一號場去吧，我等會兒再去主殿。"

    主殿，便是那座四四方方的地壇，喬段口中的開會的地方。

    "停哪？"

    停哪？一號場作為戰鬥場來說不算大，但十幾座山頭可不是擺設，停哪能最快找到周滄？

    他習慣性拿出手機，卻想起來那人根本沒有電話；打給喬段？算了，他要修複防禦符咒；哦對，自己在他衣服的破洞上留了追蹤符！

    他立刻感應符咒的位置，沒想到兜兜轉轉感應到了自己身上——周滄把這件衣服套他身上了。

    想起來了，他穿著一身破爛，帶著一隻精靈，人生地不熟地往一號場飛去了。

    周成澤緩緩呼出一口氣，打開車窗，扔出一個符咒飛向半空。閃著白光的符咒朝著防禦層飛去，詭異得像一顆小流星。白色的符咒接觸到淡綠的防禦層，噗噗閃了兩下，迅速浮散開來。

    找到防禦層破損位置了。

    "停南門吧。"

    周滄對路線的記憶能力是極佳的，這是在戰場上被逼出來的技能，他駕輕就熟地飛向一號場。寒露又重新進了離天瀚海，此時在筆杆裏和他說話。

    她聲音輕飄飄的："我們沉睡了很久，是嗎？"

    "你覺得很久？"

    "我隻是感覺周圍好安靜好安靜，就像回到了我剛出生的那三百年，再也沒有死亡和傷痛，天地一片純淨，很漂亮。"

    周滄歪頭想了想："我沒有這種感覺，我隻是閉眼再睜眼，就換了一番天地。人說昏迷的時候會夢到些什麼東西，可我什麼都沒看見。"

    唉，果然是精靈，意識可以超脫身體的囹圄，此身再不為形役。

    "今天的你比之前活潑多了。"周滄讚許道。

    "因為他們是神殿的人，而且他們對你很好。"她聲音越來越小。

    "他們對你很好，你可以不用那麼累、那麼防備。"

    周滄朝地麵看了一眼，人造光照射下的神殿和他記憶中的不太相同，沒有搖曳的火光，神殿透出死氣沉沉的靜止。

    "或許是因為，就算是我，在曆史筆墨的洗刷下，也成為了一個英雄吧，時間真的是一種有魔力的東西。"

    寒露聽罷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勾出了他的悲切。停了一會兒，她才說："愛恨情仇，人之常情，隻當是他們惡有惡報，自作自受。"

    周滄失笑："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在我出生前還照顧過你。"

    "不一樣的，那隻是⋯⋯精靈和洛族人的各取所需罷了，在人類世界的很多時候，我都在惶恐度日，我整日憂慮他們會傷害我、殺死我卻又懼怕我。"

    寒露在筆杆內有絲絲顫抖："有的時候，他們的眼睛好可怕，我從中看不到一絲溫度，他們不接納我，他們隻是需要精靈的庇護。"

    周滄明白，那是一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理在作祟。精靈因神女聚集，世代庇佑洛族子民，使得他們有著比中原人更健壯的體格和學習天賦，雖然洛族人能征善戰，卻也畏懼帶給他們力量的精靈們。

    "沒想到，選擇我之後，還是得繼續過那麼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吧"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過你不必因為他們的戰死安慰我，我沒有那麼多愧疚分給他們，人從不會為自己能力之外的失敗而自責。"

    "不，不是！"她著急反駁："你和他們不一樣，我能聞出來，你身體裏有中原人樸實平坦的味道，和你的父親一樣，和那個為神女飼養馬匹的洛族人一樣，你們都是好人。"

    他的父親，他的母親⋯⋯

    周滄的眼中蒙上一團濃重的霧氣，捫心自問，他無愧於為修補結界而犧牲的所有人，他隻是有愧於父母。

    "有時候我很慶幸，沒有把仇恨帶到一個新的家庭。"周滄想到隨性自在的周成澤，繼續說："你看，周安的血脈一直延續了一千年。"

    那麼，洛族人呢？時過境遷，沒有了神女，精靈也不再聚集，戰場無情，刀劍無眼，死傷無數的洛族人還有延續的血脈嗎？

    "或許是照顧周安的那三年帶給我的影響太大了，看到周成澤，我會忍不住對他好，他太像一個孩子了。"

    一號訓練場符咒的漏洞近在眼前，幾個治療師們正在有條不紊地修補；喬段也已經到了，正在用死亡的靈體修複破損的結界；還有那個扛著重炮的隊長，也卸下了裝備，帶著整個槍炮聯隊清理被破壞的場地。

    還有陸陸續續趕來的神殿工作人員，迅速幫助清理和修複這佇立了一千年的訓練場。

    這時，寒露對他說："他的性格不適合戰爭，這不好，以他的水平，終究是要上戰場的。"

    "我會保護他的。"周滄脫口而出，"他是治療師，可以不用上陣殺敵的，戰場的壓力，我替他擔下來就好。"

    "他隻要能，一直這樣保持本心地成長就好了。"

    他還小，他才剛剛過二十歲，他還有無盡的精力與朝氣，他沒有必要去提前經曆紛繁複雜的人間。

    "寒露，我們不像以前那樣懦弱了，對不對？"

    周滄停在半空，遙看秩序井然的一號場，盡管剛剛遭受了襲擊，布滿亂石殘枝，但深夜中的大家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寒露久久沒有回應他。

    他卻從一片破敗中看到了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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