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66 更新時間：19-11-02 17:49
明幽宸先是一驚，他抬眼看了看那青年與男人，然後沉下心來，平心靜氣，淡然道：“往事畢竟是往事，拿得起，也得放的下。”
男人欣然笑道：“孺子可教也。”這是明幽宸第一次見到他笑，並非包含著獻媚與討好，反倒而是發自內心最質樸的情感，這讓明幽宸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畢竟是夢境，假若夢境是真實的，倒也不錯。
明幽宸也同他一樣，笑了笑，也同是那般平淡，他的心中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這麼久以來，一直藏於他心。即使明幽宸知曉，夢境並非真實，但對於此事的探求之心已然蓋過了他所理解的事實，因此，他眉頭忽一皺，臉色也從原來的平靜變得陰沉了幾分，頗有些凝重之感，他冷冷地問道：“若是……三百年前，本座並沒有殺你，也並不知曉那件事情，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本座……這件事情？”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
“哈哈哈哈！”男人並沒有回答他，反倒而是朗聲大笑，笑完，男人也沒有理會他，向著青年擺了擺手，似乎是在示意他離開。
見他們要走，明幽宸心裏頭便開始著急了。那男人與青年轉過身子，頭也不回。他們剛剛邁開步子，還未走多遠。明幽宸便直接大吼道：“站住！你還沒有回答本座這個問題！”
男人停下了步伐，回頭瞥了明幽宸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是何意味的笑容，他轉回了頭，繼續同青年向前行去。
邊走，他邊慢悠悠地解釋道：“萬事皆為天命。此事說白了，要說複雜也不複雜，要說簡易也不簡易。天命不可違逆。當初是本座的過錯，才導致了這些後果，若你痛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明幽宸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男人留下了一個不羈的背影，他漸行漸遠，道：“前塵往事，不必再提，隻此一言，切記去萬事，當不聒不噪，平心靜氣，如此，度過此生，便足矣。”
明幽宸細細咀嚼了男人的話語，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隨著男人與青年消失在了斷垣殘壁當中，他也斂了目光，微微歎了口氣。
四周泛起了一層宛若冰雪般純白卻又淡的雲霧，一個頗為熟悉的人影漸漸靠近了明幽宸，他轉身，遇上了玄玳那鶴發童顏之姿，四目相對間，竟有了幾分穩重。
“明弟，恭喜，三層夢境已破。”玄玳讚許地看著明幽宸，他輕輕揮了揮手，四周雲霧漸漸散去，他繼續道，“我現在便收回夢境，明弟，感覺如何？”
“嗯，解決了埋在本座心底多年的往事，便足夠了。”明幽宸向玄玳行了一禮，淡淡道，他想起了剛剛男人對他說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玄兄，你信命嗎？”他終是按捺不住自己，問出了聲。
玄玳原本掛著笑容的臉上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好似想到了些什麼，有些不悅道：“生死有命，此乃天意，非你我能駕馭之。”
明幽宸不解其意，玄玳顯然不想再談論此事，便匆匆打斷了明幽宸，冷聲道：“明弟，走吧。”
雲霧已然完全散去，明幽宸鬆了一口氣，林鶴伏在案上昏昏欲睡，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玄玳與明幽宸總算是起身了，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流涕道：“玄族長，明殿主，你們總算是好了……可急死我了……”
玄玳原本陰沉的臉上這才浮現了幾分笑意，他道歉道：“無奈，不過這已經算是快的了，若不是明弟他內心堅定，恐怕就不是那麼簡單了。”玄玳走回了桌案旁，從桌上拿起那杯已經發涼的茶，笑道：“此茶，祝賀明弟。”
林鶴見那杯茶已經涼透了，有些擔憂玄玳，便道：“玄族長，這杯茶已經涼了，不如重新沏一杯……”
玄玳搖了搖頭，笑了笑，他那精致的容顏上多了幾分真誠，對著林鶴道：“林三公子，茶雖涼，心不涼啊……”
“玄族長……”林鶴頓悟，不禁開始暗暗敬佩起了玄玳，他感慨道，“若是能有玄族長這一友，在下倒也不虛此生啊……”
隻可惜，他並沒有。
玄玳也不願意與他們多說些什麼了，便提醒道：“林三公子還是速速帶著明弟前往林家吧，畢竟，林家的事情，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林鶴聞言，立即反應了過來，眼下最重要的，的的確確是他們家的大事啊！他對著明幽宸道：“明殿主！我們走吧！事不宜遲啊！”
明幽宸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向玄玳拱手行了一禮，恭敬卻又有些不舍道：“本座難道見到玄兄，下一回，不知又是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了。”
玄玳露出笑意，拍了拍明幽宸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過關心，算是寬慰道：“明弟，一句詩吟得好，”此事古難全”，人必有悲歡離合，往日之後，茫茫人海之中，總是會相見的。”明幽宸聽後，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便放寬了心，緩緩點了點頭。
三伏天當真是最不好受的，光光三人談話間，便覺得後背已經濕了大半，三人額頭的汗一滴一滴地滑落。明幽宸從袖子中拿出一塊手帕，緩緩擦了擦額頭的汗後，便漠然道：“林三公子，我們走。”
說罷，兩人轉身離去，玄玳親自送他們出了宮暝閣。
閣外，夕陽在山，歸鳥入林，暑氣消散了不少，竟還有涼風習習，撲麵而來，不禁讓人心平了不少。
三人並行於紅日之下，山平水闊，湖上倒映著的，惟三粒人影兒，天上暈著餘暉，紅紅撲撲，似紅墨汁潑灑於此，揮毫幾筆，染極其華。湖光漣漪，波瀾不驚，碧藍湖水，不斂其韻，山映湖上，四周芳草連天，羊腸小路上，是愈走愈遠的那三痕背影……
“明弟，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多多保重！”玄玳停下了步子，望了望對麵，見已經到了湖的另一端，離宮暝閣已經是隔湖相望，便道。
明幽宸與林鶴再次拜謝了玄玳，玄玳朝他們點了點頭，以示其意後，便揮袖離去，在走之前，還是叮囑了一句：“切記，明弟，夢境回溯過後要三日才能使用法術，否則你會被你體內殘餘的真氣給吞噬掉的。”明幽宸有些怔住了，木木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了頭，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林鶴長長歎了口氣，現在好了，明幽宸還不能用法術，這樣子，怎麼樣才能讓他們前往林家了？這……
林鶴眉頭一皺。
明幽宸知曉林鶴心中的不快，微微瞥了他一眼，見他眉頭皺著，便寬慰道：“還請林三公子放心，這件事情，本座向你保證，肯定能夠完成。”
幸好林鶴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他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明幽宸見他沒有深究，也是暗自鬆了口氣。
林鶴向四周環顧了一圈，頓覺此處風景甚佳，便對明幽宸道：“明殿主，你看看，這周圍，倒也是風景如畫啊！”
聞言，明幽宸看了一眼林鶴，見他竟然絲毫沒有剛剛的那副模樣，竟來了些興致，挑眉道：“哦？莫非，林三公子也喜歡賞山水之畫？”
林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講真的，他其實也不算特別懂這些，便道：“實話與殿主說了吧，在下其實也不是特別知道這些，在下少時抱讀經書，卻也是生性頑劣，各種笑話層出不窮啊……”
倒也沒有錯，這麼一個拿得起放的下的人，也的確不會是什麼太壞的人，明幽宸點了點頭，淡淡地問道：“那麼，既然林三公子不懂山水，生性頑劣，為何要……”
他好像是知道明幽宸會這麼問，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道：“其實，在下也並非特別頑劣，在頑劣之中，在下也是悟出了幾分道理，人無學不立，需讀四書五經，閱曆豐滿，人心向善，才敢稱為君子啊！雖然在下沒有誌向當個君子，但從小在下便誌遊曆山水，做個風流才子……”
聽聞最後一句話，明幽宸的表情有些奇怪，林鶴知曉他這副模樣竟然還想當個風流才子，也是臉上泛了些紅暈，怯怯道：“但在下知曉在下有幾斤幾兩，所以隻能讀書了……在下有兩個家兄，還有一個四妹，因此麼……”
畢竟隻是個煞羅殿主，明幽宸對於家族之內的事情並不算了解，他以前隻知道家族內部紛爭不斷，就如蕭家，同是蕭元泰的兒子，可他對蕭玉安和對蕭卿冥是完全不同態度，所以他便認為家族什麼的，不過隻是爭奪家產的一個“戰場”罷了！想到這裏，他倒是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林鶴，然後斂了目光，問道：“不知，三公子家中可是隻有四個孩子？”
林鶴思索了片刻，點頭道：“正是，家父隻納了一個小妾，在下乃嫡二子，長兄是嫡長子，二哥和四妹皆是庶出……”
話音未落，明幽宸心中又有了個疑問，但他覺得問出來有些不好，但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脫口而出道：“本座有一問題，林家上下，無半點紛爭嗎？”
林鶴有些怔住，他不明白明幽宸為何問這個，然後微微笑了笑，回道：“小時候麼，大家都不懂事情，吵吵鬧鬧也很正常。現在可不同，吾等都大了，在下也已經到了弱冠之年，惟四妹還差些歲數，家父寬厚仁慈，家中這麼久以來從未有過大紛爭……”
這倒是和人心叵測的蕭家截然相反啊！
言語間，他們已經完全離開了玄族領地，仙界四處雲霧繚繞，仙氣四溢，也難怪，仙人們都可長壽啊……
明幽宸知曉了這些後，也不知道再問些什麼，便默不作聲，倒是林鶴，像個話匣子被打開了似的，但他畢竟還是不清楚明幽宸其人，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主，在下一直想知道，你半天前，究竟是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回道：“沒事，有時候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見他不肯說出實情，林鶴也不方便多問，就靜下了心來。正思索著聊些什麼的時候，明幽宸突然問道：“林鶴林三公子，可有心上人？”
“什……什麼？”林鶴被這問題弄得發愣，不禁臉上紅撲撲的，像抹了腮紅般顯眼，唯唯諾諾道：“家父……曾給在下看過不少其他家族小姐的畫像……但在下……全然提不起興趣……不是因為那些小姐長得不好看……怎麼說呢……她們一個個都美若天仙，可是……在下就是不喜歡……倒是……倒是……”
“哦？”明幽宸內心剛剛淡下來的興致又被勾了起來，他繼續問道：“這麼多美女都入不了林三公子的法眼……那麼不知，究竟是哪位姑娘，能惹得林三公子的喜愛呢？”
不知道怎麼了，一聽到“姑娘”這一詞，林鶴的神情便黯淡了下來，他許是知道他的這段感情不會有什麼結果，有些悻悻道：“明殿主，在下的心上人……他……不，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難道……這……”明幽宸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了一兩百歲的翩翩公子……
“莫非，你喜歡…………你喜歡的是一個……”明幽宸嘩然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除了他，興許還帶個玄姬，竟還會有人背離世道，去做一些會被世俗所厭棄的事情……
“那人是誰？”這句話問出口，明幽宸就後悔了，何必去追究究竟是誰呢？林鶴心中想必也有一段自己的往事吧……許是真心相待，才會有如此毅力，竟然絲毫未讓人看出……
“總之……就是他。”林鶴也不想多說什麼了。
也對，他們都在與世俗背道而馳，隻是第一個試水的人，是箋湫罷了，但是箋湫她已經算是成功的了，雖然還是有人對於兩個女子成婚背地議論紛紛，箋湫卻是半分未在意過……隻是明幽宸……
兩人隨後便沒了話語，沉默了許久。
這條泥濘路上，隻留下了兩人孤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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