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41 更新時間：19-11-25 22:32
連被褥裏也顯得那麼陰冷，仿佛身體應該要感受到的所有溫暖都已經被剝奪。
程澄沒有脫衣服，就那樣蜷縮在黑暗之中，脊背佝僂著，緊緊咬著蒼白的下唇。
仿佛連脆弱的骨骼都冒著森森寒氣。
那模樣幾乎顯得有些軟弱，仿佛世上任何一道水流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澆滅他這一團虛弱無比的火光似的。
冰冷而消瘦的身體輕輕地發著抖，黑夜的冷酷侵襲之下，少年仿佛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似的。
能夠做的，僅有沉默地顫抖。
夢裏，程澄又見到了柳堯。
少年俊秀的麵容像以往似的出現在一片流動著的輝煌金光之中，兩個深邃的眼瞳仿佛深遠的洞穴，穿透脆弱的薄薄的夕陽朝他望來。
他佇立在一片海灘邊上，麵容呈現一種海麵上的深藍，仿佛寶石般的光澤。
少年僅僅是無聲地佇立在那裏，佇立在一片海風之中，穿著他們高校的那件藍黑色的製服，單薄的唇角似乎是帶著一些若有若無的微笑似的。
睡夢之中，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渾渾噩噩的黑暗之中，疼痛也已經被麻痹，身體卻仍舊能感到一股陰冷。
程澄知道這僅僅是一場夢境，但他的心仍舊是無可避免地劇烈跳動起來，仿佛僅僅隻是深沉的愛慕，也成為了這個世上最溫暖、充斥著最多魔力的東西。
夢境裏什麼也沒有，好像又有一些很淺的風聲，夜晚的葉子輕輕抖擻的清脆聲音。
大概是睡夢裏太安靜的緣故，安靜到他內心的孤獨忽然就被放大成為孤寂的地步。
孤寂到他忽然很想見一見夢中的少年。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或者，很難才能夠實現。對於眼前感受到的一切，不論是苦痛還是寒冷，一種由骨頭裏透露出的力不從心正在竭力地妄圖將他納入一個深淵。
在夜裏的時候，這個黑暗深淵會被無限地放大。
深淵冷酷，他需要，一座更加冷酷的精神高塔。
黑暗中，傳來清脆的鐵塊被捶打的聲音，被夜色所拉得很長、很寂靜。
那是塔樓被建造的聲音，在一次又一次無情的敲打之中。
長久的寂靜過去，床榻上的少年忽然身體猛地一顫，毫無征兆地從夢中驚醒。
程澄才察覺，原來天已經微微有些亮了，葉子味道的微風順著木窗的縫隙之中溢進來。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醒來時，胃部那難以忍耐的疼痛已經消退許多了，隻留下一種淡淡的隱隱作痛感。程澄捂著胃部，微微弓著脊背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少年的表情下意識是一股初醒的茫然，眼珠裏凝固著的那種眼神很恍惚，仿佛森林裏一隻迷路的動物似的。
仿佛睜開單薄的一雙眼睛永遠不象征著真正的醒來。
大概是周圍太寂靜的緣故，他忽然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種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感受之中，仿佛他忽然坐在一塊冰冷的灰雲之上，周邊的一切都再也無法輕易地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似的。
直至胡春蘭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入少年的耳朵之中，程澄才像是有些清醒了似的微微恍了恍身體。
大約是昨天夜裏身體太難受的緣故，那時他已經沒有任何脫衣服安然陷入睡眠的欲望，隻能夠難受地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連衣服都顧不上脫。
現在他站起來，才察覺渾身的衣服比起昨天已經皺到了一個更加誇張的地步。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像是赤裸的身體上被粘著許多的透明膠布。
他低頭，微微皺著眉，強忍著不適輕輕整理校服，那些無形的膠帶忽然就好像成為了一塊又一塊敏感的皮膚，被強行地從身體上撕扯下來。
抬頭時，才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像是發燒了，但勉強也能夠忍受。
下樓的時候，胡春蘭正背對著他蹲在門口整理一個麻袋裏的東西，聽見了樓梯傳來的聲音後頭也不回地說：“早飯在桌子上…然後快點上學去…不要遲到了…”
房間裏還是亂糟糟黑乎乎的一片，外麵天色太暗，顯得裏麵更加昏暗狹小，夾雜著一股濃鬱的黴爛味道。一旁的塑料桌上，像昨天一樣擺著一個碗。
程澄朝老人點了點頭，走近些，才發覺那個膨脹的灰色麻袋裏裝著許許多多的亮晶晶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老人正努力著用一條粗麻繩把麻袋的口子係起來。
這就是老人用來謀生的東西，一種一毛錢一個的手工。當地大部分的老人或是閑置在家的婦女都憑借它謀生。隻不過和別人家不同，除去每個月村裏300塊錢的補貼，這是他們家唯一的生活來源。
從前，周末的時候，在老人的要求下，陳澄也會幫著老人一塊做手工，一整天就坐在小凳子上，也沒有時間學習，就那樣僵硬著脖子學著胡春蘭的動作一塊幹活。
胡春蘭腿腳不好，所以手工做坐之後，就隻能在周末由少年騎著三輪車去幾十千米外的交貨的地方交貨，最後再騎一車新貨回來。
從少年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這樣了，到現在初一上冊也沒有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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