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7 更新時間:20-05-05 17:13
滴答……滴答……
黑暗裏不斷有液體滴落下來,濃烈的腥臭味在鼻腔裏翻湧,令人作嘔。唐雲深站在原地,隻見得麵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低著頭不知在做什麼。
“鬆言?”唐雲深試探著喊道。
鬱鬆言把頭抬起,慢慢地轉過身來,他手裏拿著一把帶血的匕首,鮮血順著刀刃滑落在地上。鬱鬆言麵色蒼白,驚惶地看向自己,顫抖著聲音道:“哥……我、我殺人了。”
唐雲深從床上驚坐起,冷汗打濕了他的衣襟,好半天才從噩夢中緩過神來。
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鬱鬆言的過去,卻被吳魏的一句玩笑話攪得心神不寧,唐雲深現在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鬱鬆言一次又一次的害怕和痛苦。
寢室裏傳來陣陣鼾聲,其他人都還在熟睡中。唐雲深朝鬱鬆言的床上看去,上麵隻有床淩亂的被子,人卻不見了,他急忙下床穿鞋,拿起床頭的外套出了門。
廁所沒有,訓練場沒有,他會去哪兒?
唐雲深不停地在基地裏奔跑,最終在上山的階梯那兒找到了人。
鬱鬆言僅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抱著雙膝坐在梯子上,昏黃的路燈照著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唐雲深鬆了口氣,放慢步子走過去,將手裏的外套給鬱鬆言披上。兩人並肩坐在那裏,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鬆言你——”
“哥。”
唐雲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鬱鬆言給打斷,隻聽他艱難的,近乎失聲道:“幾年前,我拿刀……殺了我繼父。”
雖然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結果依舊令唐雲深感到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被鬱鬆言殺掉的人,竟然是他的繼父。
“可是如果我不殺了他,我和我媽會被折磨死的。”鬱鬆言把臉埋進掌心裏,整個人蜷成一團,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鬱林山遇害之後,鬱鬆言和劉敏就被外婆接回了老家。繼父也是村子裏的人,而且經常來外婆家幫忙,能幹又肯吃苦。外婆覺得劉敏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太累,一直勸她改嫁。為了鬱鬆言以後能過得更好,即使劉敏不情願,最後也選擇了妥協。可誰知道她嫁過去沒多久,那個男人就暴露了本性。
“他愛喝酒,幾乎每天都要喝。沒醉還好,一喝醉就開始打我和我媽。”就算是回憶,鬱鬆言的話語中仍充滿了恐懼。
唐雲深把鬱鬆言抱在懷裏,讓他靠著自己的肩。山上的冷風吹來,吹疼了鬱鬆言的眼睛,眼淚接連不斷的落下,浸濕了唐雲深胸前的衣服。
鬱鬆言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情緒,抓著唐雲深的手指已經泛白,他哽咽著,聲音沙啞:“我親眼看著我媽被他抓著頭發拖進屋裏,按著腦袋往牆上一下一下的撞,我媽哭著喊著求饒,他就跟瘋了一樣想把我媽弄死。”
那時候鬱鬆言還在上小學,年幼的他被男人的暴怒和滿牆的鮮血嚇得不敢動彈。眼看劉敏快要昏厥,他拚命衝上去把男人拉開,這樣的做法最終得到肚子上重重的一腳。鬱鬆言找其他人求救,可沒人相信一個小孩子的話。因為那個男人在他們眼裏簡直太好了,好到都覺得劉敏嫁過去是委屈了他。
一次次的折磨下,劉敏開始變得精神失常,蓬頭垢麵,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嘴裏喃喃自語,時而傻笑,時而喊著鬱林山的名字。
“我不想讓我媽受罪,所以一直在找機會殺了那個人……”眼淚進了嘴裏,鹹澀味引出那段不堪的回憶,鬱鬆言自嘲地笑了下:“刀在枕頭裏藏了一兩年,可我就是不敢。”
想殺人何等容易,但真正下手對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來說堪比登天。
也許是老天開眼,動了憐憫之心,在鬱鬆言走投無路的時候安排了一場意外。
豔陽高照的晴天,男人生日邀請村裏的人來家做客。院子裏擺了幾桌宴席,杯盞交織中他喝醉了,喚劉敏來倒酒,但喊了幾聲都不見人出來。
男人招呼著客人喝酒吃飯,自己搖搖晃晃走進屋裏。劉敏在屋子的最裏麵,正蹲在地上和鬱鬆言吃著剩飯。男人胎腳把碗踹翻,滾燙的湯汁灑了劉敏一身,他破口大罵,說她賤,說她良心被狗吃了,不知好歹。劉敏沉聲不反抗,越是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模樣,就越讓男人憤怒。
重重的巴掌落在臉上,劉敏嘴角滲出了血,男人被酒精迷住沒了理智,衝上去掐著她的脖子,手腕泛起青筋。劉敏拚命掙紮,喉嚨裏發出絕望的嗚咽聲。
鬱鬆言連滾帶爬來到床邊,把枕頭裏的刀拿出來,雙手緊握,滿眼猩紅地盯著麵前的男人,極度恐懼讓他聲音劇烈顫抖:“放、放開她……不然、不然我殺了你。”
看著鬱鬆言舉起來的刀,男人把劉敏推倒在地上,衝過去罵他白眼狼。男人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湯汁,沒站穩,伸手抓住鬱鬆言的衣服就往後仰,那把刀直接插進他的肚子裏。
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這一摔就讓男人直接昏過去。鬱鬆言以為他死了,如爛泥般坐在地上,眼神呆滯地望著不斷湧出來的鮮血,失魂落魄。
劉敏從地上爬起來,把鬱鬆言抱住,哭著安慰他:“鬆言別怕,媽媽在……聽媽媽的話,把眼睛閉上。”外麵的笑鬧聲此起彼伏,誰都不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麼。
劉敏鎮定下來,拔出男人肚子上的刀,手掌沾著血水,胡亂抹掉鬱鬆言在刀柄上留下的指紋。她顫巍巍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血泊中男人,發出滲人的笑聲,手起刀落,男人身上又多了幾個窟窿。
“鬆言……”
哭腔傳來,鬱鬆言睜開眼睛,劉敏蹲在麵前,伸出顫抖的手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額頭,滿眼悲哀:“別怪媽媽,媽媽對不起你……”劉敏把鬱鬆言抱在懷裏,閉上眼睛失聲痛哭,舉起右手的刀,狠下心從他的後背劃下。
“鬆言,媽媽愛你。”
鬱鬆言已經嚇得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他坐在床上,看著劉敏發了瘋似的拿著刀出去。外麵掀起一陣騷動,幾個男人衝進來把他抱走了。
“我媽被查出精神有問題,拘留了幾天就被放出來。他們罵她是殺人犯、掃把星,逼著我們從村裏搬走。”
本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隨著時間過去,卻沒想到男人的親屬找上門來,舊事重提,街坊鄰居都知道他家的醜事,一傳十、十傳百,就傳到了鬱鬆言的學校裏。
孩子的話最無知也最傷人,鬱鬆言被激怒,像變了個人似的把其中一個人按在地上,揮動拳頭,跟上次在體育館那樣,想把人置於死地。從那以後,同學們看著他就躲,座位也離得遠遠的,生怕惹禍上身。
劉敏認為自己留在鬱鬆言身邊會給他帶來麻煩,於是選擇了一個寧靜的午後離家出走。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對不起我媽……”
鬱鬆言在懷裏失聲痛哭,唐雲深聽得紅了眼,隻覺心如刀割,緊緊抱住他,輕輕吻著他的腦袋,柔聲道:“鬆言,你沒有對不起她,對阿姨來說,這是最好的解脫。”
“哥……”
唐雲深閉著眼,睫毛上掛著淚珠,他伸手撫過鬱鬆言後背的傷疤,從上到下,一點點用心去感受,他想回到過去,想來到鬱鬆言身邊,想替他擋下那一刀。
“鬆言,不哭了,哥心疼。”
兩人依偎著,從黑夜坐到了日出,晨曦突破雲層灑下暖光,包裹在他們身上,拂去了所有的陰霾。
軍訓回來後,唐雲深私下去找過吳魏,把他堵在牆角揍了頓,最後一次警告他:“你要是還來招惹鬱鬆言,別怪我沒給你留後路。”
陵江一中包含了初中和高中,吳魏和唐雲深一樣,都是直升的本部高中。雖說初中時兩人不在同一個班裏,但他們之間確有著連李皓東都不知道的交集。
一中的校規極嚴,尤其是在學生的作風問題上。校規第一條就明確指出,本校學生一律不得到諸如網吧、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去,一旦發現,直接退學,毫不留情麵。
學生會是專門負責監督的,每周都會不定時到校外抽查。唐雲深從初中開始就在學生會裏,那天正好輪到他們組進行抽查。監察老師把唐雲深派去後巷,結果在那兒遇上了吳魏。吳魏見過唐雲深,知道唐雲深是學生會的人,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唐雲深看了他一眼竟然直接離開了。
周一的早會上,違紀名單裏也沒有出現自己的名字。放學後,吳魏偷偷去找唐雲深,問他:“你為什麼沒把我在酒吧打工的事情報上去?”
唐雲深說:“我知道你奶奶生病要錢。”
吳魏驚訝:“你怎麼……”
“因為那天晚上我就在現場,而且目睹了全程。”唐雲深看著他:“吳魏,你不該被放出來。”
吳魏愣在那裏遲遲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唐雲深是什麼意思。
“說吧,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唐雲深往肩上攬了下書包:“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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