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12 更新時間:08-08-27 21:52
洛錦苑作為文蘭城最豪華的一家酒樓,其所處的地段卻並不在豪華的街道上,而是隱於一處小林子中,溪水環繞,落英繽紛,芳草鮮美,環境氛圍甚為文人雅客所喜,雖然地處偏遠,門前仍然停留了不少車馬。
我和冉月此刻正是在文蘭城洛錦苑二層的一間雅室裏,因為這裏是遠之在文蘭城中的產業之一。
“哇!冉月,你快過來看看啊,這牆上提了好多詩,都是來這裏喝酒的儒客有感而發之作,有許多都很不錯呢。尤其是這一首詩,不但意境好,字寫的也很棒,快能和遠之有一拚了。在雅室中留下這樣一麵牆,供客人們相互借鑒賞析,不但增加了文化氛圍,吸引了大量的客人,無形中還提升了這家酒樓的檔次。能想出這麼好的創意,遠之實在是太有才了,你說是不是啊?”
我興奮的手舞足蹈,直想讓全世界的人都認可遠之,可眼前就有個人十分的不給麵子,兀自慢飲著杯盞中的清茶,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絲毫不理會我說的話。
我氣惱的衝過去奪下他手中的茶盞大力的放在桌上,對冉月嚷說:“到底是不是嘛!”眼露威脅之光,他要敢說不是,嘿嘿。。。。
冉月這才將目光凝聚在我臉上正視著我,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我立刻意識到了不妙,趕忙換上了笑臉,拎起茶壺為他斟滿茶後雙手奉上,討好的說道:“上次琅蕪姑娘尋你而來時,我不該冒充你娘子令你為難的,你大人有大量,不會和我計較的是不是?待會遠之來了,你可千萬別亂說話,拜托了,拜托。。。”
“心虛嗎?兩個人真心相愛,要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麼這段愛情就形同虛設,將要如何維持?”冉月接過我遞的茶,輕吹著漂浮的茶沫,似是無心卻卻暗含鋒銳的說道。
“我當然信任遠之,隻是。。。隻是。。。”我急急的辯解。
“隻是擔心他並不信任你。”冉月替我補充道。
“畢竟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我泄氣的說道。冉月真是的,時不時就冒出兩句犀利的話語,讓人難以招架。
珠簾響動,一名精神矍鑠,目露精光的老者走了進來,後麵跟著方才招待我們的店小二。“老者便是此間酒樓的掌櫃,不知二位客官找老者何事?”
“哦,我找遠之,昨日傍晚在江上我好像看到了他了,老先生可知他的蹤跡?”我問。老者聞言眉頭微皺,卻仍然麵向冉月,看也沒看我,更別說回答我的問題了。我也注意到了,老者剛才說話時雖口中說著“二位”,卻始終麵對著冉月,自動過濾掉我的存在。也對,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社會,管他多大歲數了,要是直盯著我看,一定有問題,因此我也沒在意,他皺眉頭大概是因為我剛才的問話有失女子的矜持吧。我尷尬的站在那裏一時不知進退。
冉月嗬嗬一笑,將我拉到他的身後,遂向老者拱手說道:“在下冉月,聽聞璩莊主近日途經此地,特來拜訪。”
老者聽後打量了冉月片刻方作恍然大悟狀,連忙告罪說道:“原來是冉月公子光臨小店,老朽無知,多有怠慢,還望公子海涵。”說完便要作揖,冉月連忙道聲“豈敢”將之扶住。
“老朽多次聽聞莊主提起公子時對公子的讚賞有加。此次公子前來拜訪莊主,老朽自當通報莊主,亦是了了莊主之心願。隻是莊主自兩日前到達此地後,並未在生意上多做指示,卻一直在尋人,今晨出門去至此時尚未歸來。”
“這樣啊,那隻有麻煩老先生去尋璩莊主回來,就說冉月備了份大禮在此恭候,他尋的人我已送來了。”冉月說完後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了掌櫃。我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的白玉簪子嗎,我還以為落在了錦瑟山莊了呢。
“我的簪子。。。”我驚疑的說道。
老掌櫃這才往冉月身後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恭敬的接過了簪子,說道:“此刻已是正午十分,二位暫且在小店用膳吧。須臾還會有文蘭城最好的說書先生前來獻藝,還請二位耐心等待。”說完便退了出去。
“最好的說書先生?那我可得好好的聽聽,看有沒有你說的好。哦,對了,原來你一直拿著我的簪子,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告訴你?小貓是期待著本公子為你綰發嗎?”冉月魅惑的聲音突然靠近,我趕緊退開一些與他保持距離。
“。。。。。。當他為女子綰起發絲時就已對上天起誓,今生必娶她為妻。雅兒,你可願意?”腦海中又回想起靖驍弈曾經溫柔的話語,臉頰騰地燒起兩朵紅雲,我狠狠的瞪了冉月一眼,他一定是故意的。
“想得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隻有求婚時男子才會為女子綰發,這是熾焰國的習俗。”我惡狠狠的說道。
“原來小貓知道了,真遺憾,我應該早些出手的。”冉月喃喃的說道,可還是被我不小心的聽清楚了,心中驚疑不定,也隻先有裝作沒聽見。
酒樓內的人聲忽然嘈雜了起來,我好奇的探頭去看樓下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一個頭上插著毛毛草的少年在人群簇擁下走了進來。這個少年看起來幹淨明朗,讓人乍看之下竟會萌生出親切感來。更令我驚訝的是那少年徑直走到了一個漆黑的桌案後麵,一個輕鬆的跳躍便坐在了桌上,而那張桌子正是擺在大堂專為說書先生而設的桌子,難道這個少年就是說書先生?
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想,那少年坐上桌子後調整了一下姿勢,拔掉了頭上的毛毛草,清了清嗓子便開始了他的演講了。
“讓各位久等了。眾位有所不知。虎子我今日來的稍遲是因為方才江邊上演了一出好戲,我自當把這場戲的精彩部分看全了好說與諸位知曉。眾所周知,衙門徐師爺尚未出閣的妹子紅玉姑娘也算是咱們文蘭城裏才藝雙絕的佳人了,她彈的一手好琴曲更是遠近聞名,鮮有人能望其項背,人又是溫柔賢淑,是個爺們,誰不像把她娶回家疼著,也給自己長麵子。可正是這位紅玉姑娘啊,剛才在江邊尋死覓活的,險些就跳入江中為愛殉情了。”叫虎子的少年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下來。
果然立刻有聽客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追問道:“殉情?紅玉姑娘是要為誰殉情?在下早已情迷紅玉,私下裏留心她許久,未見她對哪位公子流露出過多好感哪!”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文蘭城裏沒有能讓紅玉看得上眼的,那可不就是外來的嗎?試想最近路經此地的風流才俊們有誰能入得了紅玉姑娘之眼?”虎子笑嘻嘻的說道。
聽到此,我心裏已有了大概人選了。
“哦,天!難道紅玉姑娘中意的竟是冉月公子?”馬上有人猜到。
“沒錯,正是那處處皆留情的冉月公子。傳聞這冉月公子。。。。。。”虎子肯定大家的猜想之後,開始娓娓道來這次殉情時間的細枝末節。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我看向一旁沒事人一樣的冉月,他正夾了一片春筍放入口中,仿佛別人說的不是他。
“可以啊你,說了多少甜言蜜語才哄得人家要為你殉情啊!”我問。
“沒多少,應該不超過三句。”
“聽你鬼扯。”
“確實不超過三句。她會萌生尋死的念頭,我想應該不全是我造成的,你也有份。”冉月仍舊滿不在意的說著。
“什麼!怎麼扯上我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認識。。。”說道這裏,我停頓了一下,剛才依稀聽到大堂裏虎子好像說道昨天下午彈琴什麼的,難道說。。。。。。“紅玉姑娘就是昨天下午在我們船上等待著你聽她琴曲的紅紅?”我幾乎肯定的問,因為除了她我很難想到和冉月這些天有接觸女人中我還見過誰。
“不笨嘛。”冉月取笑道。
“真的是紅紅!那她要尋死,難不成是因為你沒有去聽她彈琴,而是留下陪我給我講故事?”我不可思議的分析出這個原因,如果真是這樣,這女人也太不把性命當回事了吧。
這下冉月沒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我的分析。
“那你會怎麼做?她現在一定很悲切,你會去安慰她嗎?”我問,似乎應該這麼做。
“可憐人自由可恨之處,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否則將會演變成我非娶她不可了。”
說的也是,紅玉的心靈太過脆弱,如此的小挫折都承受不起。她並沒有認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對冉月其實隻是一種迷戀。冉月恐怕是經常遇到類似這樣的事情,變得麻木了,似是有情卻也無情。
我無話可說了,隻有重新豎起耳朵聆聽外麵的少年說書。他們早已轉換了話題,似乎正在談論什麼“飛鷹騎”,等等,還有。。。靖王爺??
“。。。。。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帶著濃重的肅殺之氣,飛鷹騎悄無聲息的進入皇城,並飛撲插入鎮壓鬧事百姓的禦林軍中,將雙方隔開,動作整齊劃一。當時每一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在威壓的氣氛中,大氣都不敢喘,哪裏還有人大聲喧嘩。”虎子一臉崇拜的說著,周圍人似乎能感受到當時的氣氛一般,都沉靜的聽著。
哦,原來真是我幻聽了,他們再說的是一隊素質奇高的騎兵,哪裏有什麼靖王爺。
“。。。。。。靖王爺一馬當先,手按寶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禦林軍守衛。。。。。。”
我心中“咯噔”一下,真和他有關。
“就這樣隻三言兩語便嚇的樓奇帶著他的屬下落荒而逃。禦林軍守衛樓奇是樓太尉的親侄子,仗著太尉撐腰,平日裏在京裏橫行慣了,沒想到靖王爺甫一進城,第一個就修理了他,為百姓們出了一口惡氣。聽說一向護短的樓太尉居然為這事親自帶他的侄子去向靖王爺請罪呢。”
“那是,這風口浪尖上,靖王爺又立場不明,誰也不想去得罪他啊。”
他在京城,他真的在京城,我總算安心一些了。這些天來雖然離開了靖王府,我卻總是有一種時刻被他注視著的感覺,讓我非常不安。
“能訓練出這麼一支出色的騎兵作為私人衛隊,不愧是靖王爺。真遺憾沒能加入他的飛鷹騎。六年前他無故放棄所有兵權,世人皆以為老王爺王妃的死使他喪失了淩雲壯誌,隻是做安居一隅的懦夫,靖氏一族的輝煌會自他這一代衰落,看來世人當真是誤解他了。
世人確實是誤解他了,他深沉,霸氣,沉穩,精明,治下嚴謹,與一個貪圖享樂的懦夫一點邊也掛不上。如今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的飛鷹騎就像是多年磨礪而出的寶劍鋒芒,所向披靡的在皇城。。。
等等,在皇城!!!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在他被我刺傷後養病的期間,他曾經對我說過:“皇上病危,那幫人現在自顧不暇,隻要你願意,我奪了他的江山送與你,有何不可?”天哪!不會是真的吧。他當時一定是病糊塗了,自己都不明白在說些什麼,一定是這樣。他的飛鷹騎再厲害,充其量不過才幾百人而已,怎麼可能。。。
一定是我想多了,可是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緊張。。。為他嗎?還是為記憶中的那張陽光般的柔和笑臉?
“。。。。。。老王爺和王妃六年前出兵邊境抵擋麓國的侵襲,眼看大戰在捷,卻不料陰溝裏翻船,竟毀在自己人手上,雙雙戰死於落雁坡。”虎子咬牙切齒的接著述說緣由,“當時身為神官的梅乾勾結麓國國師,於祈神時引動戮魂陣。。。。。。”
勺子從手中滑落,我忙伸手去挽救,卻又打翻了瓷碗,我慌張的推開座椅蹲下去撿地上的碎片。
“別碰!”冉月大喝,話語未落我的手就被他包在了掌心,“當心割破手。小二,進來收拾一下。”
待小二收拾完出去,冉月輕攬著我的肩站起來問:“你在發抖,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肩,我慌亂的推開了他,“沒什麼,我。。。有點悶。”然後跑到了窗邊假意看風景,把背影留給他。
偷偷的做了幾次深呼吸,心髒卻仍然糾結的難受,靖夜騙我,說什麼靖驍弈對我做的一切實際上是保護我,見鬼的當時我還信以為真了,相信了至少他對梅雅的情是真的。梅乾神官,我這個身體原主人梅雅的父親,是靖驍弈殺父殺母的仇人,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即便他曾經對梅雅動過真情,愛越深,恨也就越深,因此他把梅雅娶過門不過是要報複她,折磨她,可這一切卻都不幸的落到了我的身上。難怪有關我來曆的說辭他一個字也不信,原來在他看來,隻不過是我要逃避他報複的借口。
現在想起,千紅節仙女廟門前莫敵欲言又止的深情和寧林有意的阻止,原來是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唯有我像個傻瓜,還以為靖驍弈實際上是喜歡梅雅的。。。
還有冉月,這麼多天的相處,我對他從一開始的防備,到經曆過生死劫難後的信任,最後演變成依賴,我實在是不該懷疑他的。可是他的出現,他做的事情都是莫名其妙,我無法想象出合理的理由,猜不出他對我會有什麼目的。所以我又遲疑了,隻有把滿心的疑惑,恐懼和不安拚命的壓在心裏,不能在像從前那樣肆無忌憚的對他發作了。
冉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似的低呼出聲,迅速向我身邊走來。“難道。。。你還不知。。。”
“青青,終於找到你了。”溫潤的聲音就在我身後不遠處平穩的傳來,輕而易舉的撥動了我的心弦。
“遠之!”我猛回身撲進了墨綠色的溫暖懷抱,緊摟住他的腰。“遠之。。。遠之。。。”我一遍遍的呼喚他的名字,確認著他的存在。
“是我。”他應聲回答後也摟住了我,手掌在我背上有節奏的輕拍,安撫著我的情緒。
我又聞到了屬於遠之獨有的淡淡牛奶香氣,狂亂躁動的情緒瞬間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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