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天

正文  第十六章煙霞夜（4）

章節字數：4032  更新時間：19-10-01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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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驍，守心！”

    莫潤普見眾人就位，雙腳頓地，如一頭狂暴的猛獸，撲向蒼穹，似是要把那厚重的天際連同那電閃雷鳴扯落下來。半空中，他曲指擴胸，衣袍雷動，一輪黑色的旋渦自他體內飛旋而出，迅猛增長，彈指間便似一張吞天大口，貪婪地吸噬著天穹中的一切。

    天穹在戰栗，大地在戰栗，電閃雷鳴在戰栗，被撕扯進那張大口中。一時間，天穹中被橫掃而空，空蕩蕩的一片灰茫茫，瞬間變得悄無聲息，時空在那一刹那仿佛靜止了。

    黑色的旋渦瞬間縮入漠潤普的體內，下一刻一分為二，一黑一白，分別出現在他曲張的兩手心，散發出天地都在悸動的殺意。

    “兩極魂鬥？以殺意通神了麼？”

    天地絕靈陣內外的幾人被眼前景像震驚得無以複加。普通人本無魂鬥，若是修出一極魂鬥，最不濟也能長生不死。莫潤普竟是修出兩極魂鬥，叫他們如何不驚？

    “知道你莫老頭兒是猛人，卻不知道你如此猛啊！與你結盟真是膽智之舉。”

    桃夭夭非常慶幸這十幾年來沒有任何輕舉妄動，若是有一絲的小動作恐怕墳頭草都幾尺高了。

    “殺！”

    莫潤普手心裏兩輪旋渦化出兩種利刃，一明一暗，鋪天蓋地向璃水剌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遁著莫以恒外泄的魂引而去。這佐以魂引的天地殺意，此時就是能絞碎世間萬物的利刃，就連墨驍的淨墟之力也被削去不少，河水變得昏暗了許多，碰到莫以那螢火般的魂引如薄冰碎光落，殺意頓減，但也並不是無效的，莫以恒的魂引一下子變和平靜了許多，不再變得狂躁。

    “墨驍，水意引。”

    普潤普立於虛空之上，兩手倒扣，鳥瞰璃水河，如回經年，揮斥方遒。

    墨驍再次翻身，以遊龍之姿，盤旋著鳧水而上。一條尺許的龍形虛影，隨形向出，這正是墨驍的魂鬥，所盛之魂引為水意引。龍形之影所到之處，破碎的殺意與莫以恒那變得呆滯的魂引迅速交融，憑空變成汩汩水球。此景正在河底千萬處上演，河水陡漲三丈，如龍走瀑，眼見沿岸水災將至。

    墨驍破水而出，飛入天穹，與莫潤普遙相呼應。他張口一汲，陡漲的河水，汲入口體內。

    “先生助我。”墨驍一聲長嘯，隱隱有龍吟之態。

    莫潤普手中一鬆，一團巨大的黑雲，將墨驍包裹其中。

    墨驍乘風而去，猶如飛龍在天行雲布雨。

    一時間，四麵八方大雨傾盆，陡漲的河水被墨驍分灑開來，將河兩岸的一場無妄之災，消弭於無形。

    莫以恒在璃水河底，突覺渾身一鬆，昏睡中伸了一下手腳。他周身如螢火般的魂引似抖落的水珠，全部散開，像被捅了巢的馬蜂四散開來。

    “要糟！”

    莫潤普心中暗道不好，難道是大限將至嗎？

    莫以恒那奇怪的魂引，此時傾巢而動，就算是莫潤普兩極魂鬥所發出的殺意也不可能完全化解，墨驍的淨墟也臨近崩塌，連壓製都無法做到了。

    “修文、繼衝、潘虎、哥城、明相都給老夫聽好咯，爾等即已誓死守橋，當恪守誓言，至死勿渝。墨驍，你既非我族類，卻追隨老夫多年，守一方之安寧，有功無過，此間事了，你若願回歸，助你王族複辟，盡可離去。桃夭夭，老夫的話你也聽到了，也算是兌現了先前的盟約。休要再打鳴翠劍的主意了，那不是爾等族類所能消受的。烏龍道人，你雖不靠譜，但本事還是有的。老夫要你保我恒兒十年無憂，你欠老夫的就算一筆勾消了。”

    莫潤普駕臨半空，語有悲憫、決絕，有如恒古神王大定乾坤，即將神遊太虛，似是在交待臨終遺言。隻見他隨便一招，山河動搖。桃夭夭手中一輕，鳴翠古劍一聲崢鳴，一抹翠綠如一條靈動的魚歡快地在灰茫茫的天幕中遊弋，又恰如一隻無人握捏的筆，以天幕為畫布，渲染出一層厚厚的水綠。

    莫潤普一手托天，一手覆地，兩極魂鬥，一極衝向翱翔天宇的墨驍，一極鯨吞著莫以恒身上散出的“一窩蜂”。

    “先生——”

    墨驍被吸進一極魂鬥，蛟身疾縮，瞬變咫尺，頭上角蕾如筍破竹衣，一對虯角崢嶸。魂鬥間風雲際會，雷電相交，他已然化身成龍。那虛影的龍形魂鬥也凝為實質，印入本體。

    妖類之體本就是一極與身俱來的魂鬥，但這類天然魂鬥一般不甚堅固，隻能算是魂鬥的雛形。如同陶器土胚一般，未經窯火煆燒，極易垮塌，俗稱生鬥，而大成之魂鬥相對稱之為熟鬥。生鬥與熟鬥之間，雲泥之別。熟鬥可以煉化天地間的自然魂引，為已所用，直至滿溢。生鬥不能煉化隻能盛裝自然魂引，而且所盛魂引還會不斷流生。簡而言之，熟鬥如烹製食材的鍋能將各種食材烹製成珍饈美味；生鬥如盛放食材的竹籃，一不心還會灑漏。

    魂引是一種伴隨混沌初開的神奇之物。混沌未開之時，不曾有萬物，僅有界限分明之清濁二氣。清者，為造化靈氣；濁者，便是魂引了。混沌大開後，清濁二氣四散，破界交融。交融大成者，便成宇宙時空；小成者，便成日月星辰；微成者，便成天地萬物；更有玄者，如命運無形無跡，無感無預，卻能撐控一切。此間造化，形象言之就如同製藥。清氣是各種藥材，濁氣是藥引。藥材具有各種效用不同的藥力，或水煮，或生煎，或烘焙，加入一種藥引就會形成一種新的特性，或是救命靈藥，或是致命毒藥，或是未事物有可能。萬物皆是由造化靈氣與魂引作用而生。不同的造化之靈氣與魂引作用方式不同，作用時間也不同，更有一些造化靈氣與魂引根本不作用，因此，混沌大開後這宇宙時空中依然充斥著各種無盡的自由造化靈氣與魂引。

    譬如，人類就是一種造化靈氣與魂引作用的產物。某種造化之氣在某種魂引的作用下形成了有靈魂體魄的人類。人類的生長就是造化靈氣與魂引不斷作用的過程。一份造化靈氣與一份魂引剛作用伊始，不甚融合，心智體魄亦不甚健全，是為幼少；完全融合之後，心智體魄鼎盛，是為清壯；融合之後相互消耗，直至消散化成另外不可知的造化靈氣與魂引而分離，心智體魂衰朽，是為暮老。

    人生百年，興衰榮枯，人力所不能抗恒。

    然每個人生就的造化之氣與魂引有限，生命不息，消耗不止。少數先知先覺之人，力圖將體內魂引長久禁錮，不使之流失，以求長生不死，試圖在這世間尋求各種不同造化靈氣與魂引輔以秘術，在自身體內煉就一種新的事物，以盛魂引，便是魂鬥了。煉魂鬥之途，艱辛凶險非普通人類所能承受的。首先，造化靈氣和魂引對於普通人類那是玄之又玄的東西，若無秘術無從感知。其次，即便能感知道天地間散落的造化靈氣與魂引，引入體內進行煉化，其難如登天，難保引入的某種魂引與先天的造化之氣重新作用，人便形成另一種無法預料的事物，也許成為一塊石頭，一隻飛鳥，或是一種無法感知的事物，反正不再是鮮活的人；同樣外引的造化之力與先天的魂引作用，也會生成未知的結果。此時，就算能夠保證外引的造化靈氣魂引不與先天的造化靈氣魂引相作，那麼外引的造化靈氣魂引也不一定就能生成能夠禁錮先天魂引的魂鬥，極有可能形成一種不倫不類之物，浸蝕先天而成的心智體魂；就算生成了魂鬥，也不一定能與心智體魂相共生，甚至是相互爭鬥，其痛更勝剔骨剜肉千百倍，直至身死。

    若是真煉出一個魂鬥，先天魂引便可在其中常駐，不消不失；先天造化靈氣也會一直如影隨形。那麼，理論而言心智不滅體魄不消，便可長生。

    但果真如此嗎？非也。

    魂鬥本身也是某種造化靈氣與某種魂引的產物，也是會消耗殆盡的，隻時間相對人體的衰老長久很多。那麼，先知先覺的人們又嚐試個再煉出一個魂鬥來，第一個魂鬥消失的過程流失的先天魂引再盛進第二個魂鬥中，以保有足夠的時間來修複第一個魂鬥，如此反複無限接近長生不死（一個魂鬥是為一極，二個魂鬥是為二極，以此類推）。

    因此，莫潤普現出兩極魂鬥，眾人驚為通神。

    當然，魂鬥的好處不僅限於長生，因其能盛魂引，引散落於天地間的造化靈氣，道理上講似乎能造萬物，自成世界。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混沌大開時，造化靈力與魂引的種類是浩縹無盡的，能引數種造化之力和魂引就已是逆天而為，想盡數收齊，除非自成混沌。但數種造化靈氣和魂引在魂鬥中也能生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神通來，對於人類而言那便是功參造化了。

    還有一種天然的魂鬥，自混沌大開的漫長過程中自然生成，所藏造化靈氣與魂引的種類單一，數量相對龐大。可以是一塊損石，一根枯木，或是一種無法想象的事物。譬如，鳴翠古劍就是由天然魂鬥所打造的。它原本是一塊隕鐵，內藏生機之造化靈氣和生機魂引，遠古賢能將其打造成為一柄能再造生機的寶劍。若是劈普通人，人死一堆肉，瞬間便成一簇花草樹木，用於打掃戰場再合適不過了；若是劈殺有魂鬥之人，便使得魂鬥暴漲，撐破魂鬥的載體，暴裂而亡，終成幾縷自由的造化靈力和魂引回歸天地間，其威力可媲美打神鞭。這種魂鬥，一般俗稱魂器，可遇不可求。

    因此，鳴翠古劍一直被很多人覬覦，包括桃悠悠。魂器認主，若是用外力強行施用，其力會傾力而出，任何時候任地方將會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因為即使它能再造無限生機，那也是毀滅之後的生機，與毀滅前的事物半個銅板兒的關係都沒有。

    墨驍本有一極生鬥，煉有神力淨墟。淨墟，某種造化之力和魂引在墨驍的生鬥中煉就的一種產物，如同人類取的名字一般，並無特定的意義，隻是一個與其它事物相區別的標記而已。如同，莫潤普的殺氣、龍修文的龍喻等，但屬性各不相同，當然，這世間也有很多稱謂不一，屬性相同的事物。墨驍的淨墟之力如同庖丁之刀，能將各種不同的造化靈氣和魂引剮離開，修至大成能做到去蕪存精，其中妙用自是不可言喻。其中一點就會讓無數人為之顛狂，從浩縹無盡的造化靈氣和魂引中剝離出生成魂鬥的那一種。前提是，必須先識得這種造化靈氣和魂引，並不與之排斥。否則，他就是無敵的存在。

    莫潤普用自已的一極魂鬥，強行將墨驍的兩極生鬥淬煉成熟鬥。

    他需要更強的淨墟之力！

    先前，墨驍為阻滯莫以恒那古怪的魂引，將璃水河中的各種自由的造化靈氣和魂引剝離開來，已是耗費大半。

    “墨驍！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莫潤普腳踏虛空，暴喝一聲，雙手托天，將汲盡莫以恒魂引的一極魂鬥砸向鳴翠古劍渲染翠綠。

    墨驍一聲龍吟，洞徹九天，化成一條通體雪白的巨龍盤旋翱翔半空中，風雷相隨，龍爪揮斥，如龍帝巡天。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幻化成一柄柄鋒利無匹的利刃，交織成一張大網，將莫潤普砸向翠綠天幕的魂鬥盡收其中。

    分割，絞碎，掙紮，終在巨網沒入翠綠天幕那一刻起而結束。

    時至深秋，下了一場盛夏時節才有的暴雨。

    那一天，老桃花又開了一樹豔過經年的花。

    那一天，煙霞村割完的稻茬兒又吐了新芽。

    那一天，璃水河漲了，肥美的魚兒成群結隊。

    那一天，扁擔山又換了一身嫩綠的新裝。

    ……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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