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07 更新時間：19-10-03 20:04
葉荒涼原是聽說過唐門的厲害，然而今天才算是真正親眼見識到。
眼前這個人渾身上下一派書卷氣，待人接物堪稱溫文爾雅。可誰又能想得到在這一片殺場之中竟宛若王者降臨、毒蟲蛇蠍避之猶恐不及。
唐雲把布兜塞進自己的袖囊之中，側頭瞥見葉荒涼在邊上怔怔發呆，不由覺得好笑。
“葉幫主，你怎麼了？”
“啊……啊？沒事沒事！”
葉荒涼汗顏，忙上前來探視自家的兩個倒黴兄弟。
那廂，不留天君楊素和白骨刀宋金重也已悠悠醒轉，隻是剛剛解毒後氣血衰弱，一時還坐不起來。
葉荒涼讓他們好好躺著，隻問發生了什麼事。
“活該我們沒聽幫主你的話……”楊素苦笑道，“這酒還沒沾上，就被人放倒了。”
“到底是什麼人？”葉荒涼問。
“還能是誰……”白骨刀宋金重歎道，“瘋子似的到處放毒蟲，隻有那個吊死鬼幹得出來。”
葉荒涼不明就裏，隻好回頭尋求場外支持。
“是鬼書生林牧。”唐雲解釋道。
“哦哦……”
葉荒涼點點頭，轉回來繼續問話。
“那鬼什麼的……他幹嚒找你們晦氣？你們以前有仇？”
“沒有哇，”楊素也忍不住歎氣了，“隻要是正經人，誰見了那吊死鬼不躲得遠遠的？”
“那林牧現在人呢？”葉荒涼自動忽略了他關於“正經人”的定義。
“不知道。他撒完蟲子就從樓下跑了，然後我們就昏了。”
“……”
葉荒涼知道也問不出什麼了，於是就讓他倆暫且調息養神，轉回身來與唐公子商量。
“那個，唐兄……依你看，我們要怎樣才能驅退那些毒物呢？”
唐雲輕輕搖頭。
“你是說沒有辦法？”
葉荒涼急了。
自己倒也算了，可這樓上一大幫子人還困著呢——再加上床上這兩位，怎麼給弄出去啊。
“要不還是跟先前進來時一樣，我們跟在你後麵走？”葉幫主抱著一線希望問道，“隻是可能要麻煩您來回接送幾趟，人委實是多了點……”
“葉幫主剛才可曾在天香樓外看見什麼毒物麼？”唐雲突然問。
葉荒涼一怔，“那倒是沒有。”
“它們在此地已盤踞多時，卻不曾上樓攻擊……戶外街道也是幹幹淨淨，並沒有任何受到滋擾之象。葉幫主，您說這是為什麼？”
葉荒涼經他一提醒，立刻也覺得奇怪起來。這些爬蟲畜生的確挺守規矩，隻乖乖呆在大廳裏四下遊走，除了自己手下那倆倒黴蛋，還真沒有傷到什麼人。
“莫非…莫非……”——莫非個什麼，他卻說不出來了。
“飼主尚在周圍守候，這些做下屬的又怎敢自行離開。”唐雲緩緩說道。
“你是說，那個鬼什麼的並沒有離開？”葉荒涼跳了起來。
“是鬼書生……”唐雲看他一眼，“葉幫主可識得他豢養的那些毒蟲？區區一隻就要耗費極大的心血調教喂養，林牧又怎麼會舍得丟下它們在這裏。”
“這家夥究竟想做什麼？”葉荒涼垮下臉，“有事直接打架不好麼！”
“恐怕他這也不是衝著你……小心！”
葉荒涼正好好地在那裏聽他講話，突然感覺眼前一花，然後就看見唐雲衝了過來。
“快把這個含在舌下。”——一隻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麵前，把一顆清香撲鼻的白色丸藥塞了進來。
葉荒涼順從地張開嘴，一股微甜帶苦的味道在口中彌散開來，讓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葉幫主發現自己竟躺在唐大公子的臂彎裏，原來剛才人竟已經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尚不自覺。
他趕忙狼狽地爬起來，全身心地開始尷尬。
——不是恬不知恥地號稱武功天下第一嗎？如今卻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相救，葉荒涼你丟不丟人！
“這是上品迷藥，防不勝防。”唐雲淡淡地說道。
——簡而言之的意思就是：你中招了不丟人，這玩意兒本來就不是普通貨。
葉荒涼本還擔心楊、宋二人的安危，此刻一聽是迷藥，心下登時大安。
“別告訴我又是那個鬼書生幹的！”葉荒涼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正在這時，黑夜裏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
那聲音如泣如訴、連綿不絕，宛若根根鋼針直戳進人耳膜，讓人恨不得立時把耳朵割下來。
葉荒涼立刻衝過去捂住唐雲的耳朵，暗自運氣凝神戒備。
“葉幫主……”
葉荒涼一愣，“怎麼？”
“我自己也有手。”唐雲平靜地看著他。
葉荒涼臉一紅，忙把手撤掉，暗罵自己白癡。
——我們出去看看？
唐雲用眼神示意。
葉荒涼點點頭，把唐雲護在身後，躡手躡腳地去開門。
要說這迷藥真是夠厲害的，外麵橫七豎八已放倒了一地。眼下還有清醒意識且能自由行動的，估摸著也就剩他們兩個人了。
葉荒涼用傳音入密對唐雲說道：“你且留在這裏，我下去看看。”
身子還沒動，卻被人拽住了衣袖。
葉荒涼回頭一看，唐雲悄悄用手指在地上劃了幾個字——勿動，等。
那尖利的叫聲已漸漸停歇。
一陣陣車軲轆在青石磚麵上的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車馬在天香樓門前停下，幾個身著素袍的年輕女子從車上下來，緩步拾階而上。
葉荒涼剛想提醒她們小心，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阿姐小心，有埋伏！”
眾人立刻駐足。
那個被稱為阿姐的年長女子冷笑一聲，高聲喝道，“林牧狗賊，你當真以為這些醃臢之物能幫你抵擋幾時？還不快出來受死！”
廳堂裏死一般的寂靜。
葉荒涼悄悄用傳音入密對唐雲說，“看來是鬼書生的仇家。”
唐雲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聽。
此時，門外那幾名女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
左首一個結雙髻的少女道，“阿姊，何必跟他廢話，一把火把這裏燒了便是！”
葉荒涼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拜托，這裏還有幾十號大活人呐……下有毒蟲，外加一把火，要把老子逼瘋麼！
還好，小姑娘的建議很快就被否定了。
“燒了這裏容易，可萬一讓仇人再跑了呢……”年長女子搖頭道，“去把這裏圍起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女子的聲音聽著溫和，語氣中卻有種冷到骨子裏的恨意，叫人聽了不寒而栗。
雙髻少女領命而去。
過了片刻，天香樓外麵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估計整棟樓已經被圍起來了。
那女子又緩緩說道，“林牧，你我之間必將有個了斷……你是想自己出來呢，還是要我把你轟出來？”
正在這時，從客廳的角落裏傳來一陣極細碎的哨音。原本蟄伏在地上的各種毒物像是聽到了將軍的號角，陡然昂揚起來！
眾女驚恐地向後退去。
唐雲靠近了葉荒涼耳邊，輕聲道，“此人擅長驅使毒蟲，你且看他的陣法。”
葉荒涼心中大奇。
——隻聽說過殺敵布陣有陣法，從來沒聽說蛇蟻爬蟲也有陣法的。難不成這些毒物都成精了麼？
他凝神向樓下觀望。
果不其然，那些毒蛇、甲蟲之流竟各自分流成行，從四麵八方向門外的仇家們蜂擁撲殺而去！仔細看它們的走向，竟不是嘈雜無序的。有的負責正麵攻勢，有的從兩麵夾擊，還有一些則逗留在那發出哨鳴聲的角落附近，負責護主。
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女人不怕蟲子的。
——更何況，這些蟲子還有毒。
素袍女子們紛紛擋劍搏殺，但無奈毒蟲數量實在是太多，過不多時便有被咬到了身上什麼地方，尖聲慘叫著潰不成軍，攻防形勢立刻逆轉。
為首那年長女子死死咬著嘴唇，一把從同伴手中搶過火把，就要點火燒樓。
手還沒伸到橫梁，突然半空裏射過來一杆彩旗，將她手中火把擊飛到門外。
她虎口巨震，痛得幾乎撕裂。反掌一把扯下那半幅旗麵一看，上麵竟繡著“花魁”二字。
“……”
隻聽二樓有人笑著說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自然是天經地義……不過隨便放火燒人房子就不太好了，您說是不是啊？”
“什麼人？！”年長女子柳眉倒豎。
“路人路人，純粹吃飽沒事幹的大閑人一枚……”
葉荒涼嘻皮笑臉地從樓上下來，順便拉上身邊的唐公子一起跟上，以免意外的蚊叮蟲咬。
幾個女人不自覺地退後幾步，拿警惕的眼神望著他們。
葉荒涼本不想被攪在這裏麵，可現在有人要放火，這關係到樓上眾多妓女嫖客們的人身安全，他也實在是不能獨善其身了。
“你們是鬼書生的同黨？”一個素袍女子恨聲問道。
葉幫主聽了表示很委屈，因為這位見了鬼的鬼書生到底是圓是扁自己還沒見過呢。
“那你因何助紂為虐？！”又有一位義憤填膺地問。
此時，有人附在那年長女子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眾女手中的長劍突然舉起，齊齊地對準了葉、唐二人。
“你會讀唇語麼，她們剛才在說啥？”葉幫主偷偷問唐公子。
“她們說，這二人竟然在毒物陣中通行如入無人之境，必定是那狗賊的同夥。”
唐雲淡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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