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77 更新時間:19-10-16 08:32
一片火紅。
漫山遍野,層林盡染,今年的楓林比起往年來顯得格外地紅。陸宣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站在棲霞山腳下,仰頭望去,天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映得頭頂的一塊白雲也是血紅。天際八百裏蔓延,落日西下,殘陽滴著血。無論看向何方,都是這刺眼的紅。
“師兄!”陸宣不知自己為何一人在此,他大聲喚著白昕,又喊道:“大師伯!二師伯!樂渠師姐!沛兮師兄!熹文師兄!”
林子裏很靜,隻有急促的鳥鳴聲,似一道道催命的符咒催著他快速前行。未至晚楓居的石坊,他看著不遠處的前方,瞳孔瞬間一縮。
熊熊烈焰吞噬了整片整片的楓林,濃煙四起,將殘血的落日遮得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前方,正傳來斷斷續續的嗬斥聲:“一個也不要留!”
孩童的哭啼聲也夾雜在其中,他認出這是白璋的哭聲,抬起腳就往晚楓居跑,入眼的校堂上,一片血流成河。
秦氏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白昕用身體將白璋護在身後,前廳已是火海一片,裏麵正傳來裴樂渠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三叔……三叔……”白璋怕極了,躲在白昕身後哭個不停,陸宣大聲喊道:“師兄!”
白昕恍若未聞。
校堂上站滿了身著官服的官兵,一個品階稍高一些的官兵居高臨下望著白昕,突然出手,將一柄長槍刺入他的肩窩。
“師兄!”陸宣衝過去扶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直接穿過了白昕的身體,他伸手來扶他,一樣觸及不到他的身體。
“嗤啦”一聲,長槍從白昕身上拔出,鮮血順勢而下,白昕拚盡全力護著身後的白璋,無力反擊。
長槍揚起,又是一擊,這一次,直入的是白昕的心髒。
“浥塵!”陸宣聲音發顫,大聲喊出他的名字。
然後一睜眼,隻見頭頂床幔華貴,不遠處的桌案上,熏香的金獸嘴中正冒出縷縷青煙。
“醒了?”耳邊傳來白昕熟悉的聲音,陸宣立刻朝他看去,急道:“你沒事吧?”
白昕低著頭看他,伸出食指來挑了挑他的下巴,一貫的輕佻樣子,問他:“你那麼著急叫我的名字做什麼?夢到我了?”說著戲謔一笑,痞態十足。
陸宣哪裏有心思跟他玩笑,問道:“你沒事吧?”記起落江之前他被瓦片割破的小臂,立刻拉了他的左臂來看,袖子一掀,小臂上已經裹了厚厚的一層白紗。
白昕嘴角微微一揚,把他按在床上,俯下身來與他對視,道:“說自己水性很好,結果卻半死不活地躺了一天一夜,阿宣,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謊了?”
陸宣不敢直視他這樣袒露的目光,一緊張,說話都結巴了:“我……我隻是,不想連累你罷了。”然後將他一推,自己爬到床角裏坐著,道:“你又何必非要同我一起?”
白昕臉上的笑容逐漸收起,道:“你知不知道那江水流得有多快?若不是我跟著,你現在隻怕連命都沒了。”察覺自己的語調似乎有些重,白昕又放緩了聲音道:“我說能救你,就一定能救你,你要信我。”
陸宣脫口而出:“我沒有不信你!隻是……”他弱下聲音來,小聲道:“你受傷了,我不想連累你。”
“你沒有連累我。”白昕正色,對他道:“是我自甘情願。”
陸宣埋頭不語,隨之聞到一陣藥香,他抬頭一看,白昕正端著一碗藥,以湯匙舀了一勺,輕輕吹過,又送到他嘴邊,柔聲道:“先把藥喝了。”
他雙手捧過碗,臉上有些不自然,道:“我自己來吧。”說完端著碗一飲而盡。
白昕蹙眉道:“你這寒症本就難好,如今又落了江,著了涼,隻怕寒症又要加重了。”說著就去摸他的手,果然是冰冷一片,當即也不多說,直接輸了內力給他溫暖四肢。
掌心裏暖暖的一片,除了那“謝謝”二字,陸宣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掀起眼皮去瞧白昕,見他眼圈之下隱隱一點烏青,神色不似往常那般靈動有勁,問道:“你一宿未眠?”
“怎會?”白昕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一覺都是不可的。”
心知他定然在撒謊,卻又不好戳穿,陸宣隻得換了話題道:“昨日那江樓上的人是誰?”
提起這個,白昕似有不悅,淡淡道:“一個殺人犯罷了。”
陸宣問道:“昨日追他的那兩人是錦城的官員?”
白昕“嗯”了一聲,道:“錦城府尹派來追捕逃犯的捕衛。”
“那抓住他了沒有?”陸宣又問道,若是讓他逍遙在外,保不準會危及更多人命。
“阿宣。”白昕叫了他一聲,語氣中有些嚴肅,道:“這件事與咱們無關,我們如今又在別人的地盤上,萬事還是小心為上,你還是不要介入為好。”
的確是由於他的多管閑事才落了江,又是因為他的多管閑事才害得白昕身上負傷,陸宣深知自己莽撞,此時心中也是自責與內疚。
“那人名叫左驍,十天前在錦城染上了一條人命,便一路逃到了酉州。”白昕主動講了起來,他知道憑陸宣的性子,是一定要弄清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的。“偏他殺的人是禦史之子,不是尋常百姓,禦史直接上告了蜀君,這才派了人一路緝拿他。”
陸宣問道:“緝捕到了嗎?”
白昕搖頭:“左驍正是酉州人士,你也知道,酉州有自己的一套法規,與蜀國其他郡縣皆不相同,昨日之事後,酉州府尹便派人將左驍關入了大牢,對那兩位捕衛說自會處斷。”
“這……”這話中包庇之意是再明顯不過,陸宣道:“那後來呢?”
“酉州不是那二位捕衛能夠得罪得起的,聽說他二人中的一人今日一早就趕往錦城了,另一人還留在這裏。”白昕邊講邊搖頭,“當真是自掘墳墓。”
陸宣也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的發展,道:“酉州這樣包庇人犯,蜀君隻怕會盛怒。”
白昕點頭,又附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陸宣聽完整個人都是一愣,道:“那豈不是更加難辦了?”
這左驍,好巧不巧,還是烏酉陽氏的一方表親,烏酉是酉州的地頭蛇,但憑一句話,那酉州府尹敢不放人?這件事即使再大,也隻能這樣不了了之。
“左驍隻怕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如此猖狂吧。他在外麵胡作非為,隻要回了酉州,有了烏酉這層保護盾,就能無所畏懼。”陸宣說完又擔憂道:“那蜀君隻怕不會罷休吧。”
“嗯。”白昕見他手腳已經緩和了不少,這才停下內力傳輸,道:“酉州近年太過狂妄,樁樁件件都正觸及在蜀君的逆鱗上,酉州要變天了。”
兩人正說著,白曦、簡玉、裴樂渠、上官晗都進來了,見陸宣已醒,似無大礙,白曦道:“我們還是盡早走吧。”
白昕也正是這個意思,道:“事不宜遲,我們得先知會鄭宗主一聲。”
話音剛落,鄭齊就急急忙忙衝進來,道:“我剛剛聽他們烏酉的人說,酉州的大小城門全部被堵死了。”
白昕一驚,問他:“堵死了是什麼意思?”
鄭齊道:“酉州一向為所欲為,不將蜀國其他郡縣放在眼裏,如今出了左驍殺人的案子,也不知是誰給傳了出去,臨近的彭水一郡聽說後,料定酉州是想包庇人犯,於是一呼百應,浩浩蕩蕩地,幾乎整個彭水郡的百姓都來了,紛紛揚言讓酉州府尹交出左驍,就地正法,還高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評述,鄭齊又道:“平日裏蜀國各郡早就看酉州不順眼了,礙著同為一國之民的臉麵,隻能生生忍下這口氣,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死的又是錦城的世家子,嘖嘖,鬧成這樣,酉州也是活該。”
白曦問道:“所以彭水的百姓將所有出入城的路全都堵死了?”
鄭齊點頭道:“好像是這樣,現在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彭水百姓立誓要酉州府尹交出左驍,聽聞府尹堂和府尹院邸也圍滿了人。”
白昕建議道:“我們不如出去看看,或許還有別的路可以出城呢。”
幾人略一思索,都同意了。
剛一出門就是沸沸揚揚的人聲,酉州本就人多,如今來了幾乎整個郡的彭水百姓,街道越發擁擠不堪了。
上官晗見這隊伍前看不到頭,後看不到尾,道:“這樣別說是找出城的路了,隻怕是走出去都難,我們不如登高了看,說不定還有些用。”說完便騰空一躍,使了輕功跳上一處屋簷,又輕飄飄的幾個空中健步,一眨眼就立在了屋頂上。
眾人見了,也紛紛輕功加身,落在屋頂上眺望四方。這一看,隻見城中的大小街道上,全部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目瞪口呆。
他們隻怕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人,一時覺得頗為頭疼,白昕道:“我們不如分頭去找,一個時辰後還在這裏會和。”
擔心陸宣身體未愈,白昕便自發地與他一道。經過府尹堂時,果然看到了密不透風的人群,有的還拉著長長的白綾,上麵用紅字寫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立處左驍”等字眼。
陸宣道:“酉州這次,怕是要激起全蜀國的民怨了。”
然後就聽到人們議論紛紛:“老子早就看他們酉州人不順眼了,一個個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天皇老子,這次就讓他們看看我們蜀人的厲害!”
“我上次在外投店,不過是餓得很了,吃相不太好看,就被幾個酉州人罵成餓死鬼!嘿,咱們這次便將這酉州圍上個十天半月,讓他們出不了門,吃不了糧食,看誰是餓死鬼!”
“那烏酉陽氏不一樣是張狂得很?連咱們的青城鄭氏都不放在眼裏,要不是鄭宗主仁善,願意與之結交而不多做計較,我看他們早就被武林江湖孤置一旁了。”
……
“酉州就是一條捂不熱的毒蛇!咱們國君待他們多好,連賦稅都不用上交,每年還有賞銀下放,遇到這樣的事就偷著樂吧!偏他們不知死活,還以為是咱們要巴結他們!”
“聽說那殺人犯還是烏酉陽氏的一房表親,且看陽氏這次做何交代,他們要是敢護著那殺人犯,咱們就將龔灘圍了,把他們一窩端了,讓江湖再沒有烏酉陽氏這一派!”
……
兩人聽了這麼多,隻能默默地離開再找出城之路,剛剛走出不遠,聽到一個聲音大喊:“誰敢不滿烏酉陽氏?”
作者閑話:
明天繼續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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