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1 更新時間：19-11-28 06:24
送別傅敏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王府、皇宮、樞密院，陸宣照舊往返於每日的必去之處。
自從七年前白氏一族被抄後，唐帝便開始忌憚武臣了，重組了新軍守衛北地不說，還將從前的白家軍分散開來，由樞密院統核之後分派到全國各地不同的軍衛中。
後來陳閔因救駕而喪命，臨死前托孤於唐帝，陸宣就此承襲了爵位。然而讓不少人詫異又難信的是，唐帝竟然命他為二品知樞密院事。
先是大大削弱武臣的勢力，縮減武臣們手持兵馬的人數，又重用文臣，私下更寵眷伶官，更是提了不少伶官為臣。在軍政一職上，唐帝則第一次命了皇族宗親來擔此任，這在陳唐的舊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此舉何意，眾人一看便知。
如今陸宣位居二品，任樞密院首官，掌軍政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可謂是跺跺腳就能讓陳唐抖上三抖。但他心裏明白，唐帝此舉，所為有三。
其一不負陳閔臨終所托，對他極盡照拂，也算是全了唐帝心中對陳閔的感激與愧疚。
其二，溫王府從不趟黨爭的渾水，在寧、安二王奪嫡一事上也是保持中立。唐帝天上地下也找不出比溫王府一族更孤的孤臣了。這樣好用的一顆棋子，何不據為己有，將軍政一事全權托付？到最後，兵權大政依舊掌控在天子手中，就算真的有人心懷不軌意欲謀反，唐帝也無所畏懼。
其三，陸宣年紀極輕，隻要多加栽培，寄予厚望，他便會長長久久地記著唐帝的恩德，日後不論是誰登基繼承皇位，他都是捍衛皇權的不二之人。隻要有他在，新帝的前路便平坦無虞，荊棘全無。
一箭三雕，唐帝打的好算盤。
然而新帝初初登基三把火，什麼事都要插上一腳。當查到樞密院時，新帝將朱筆一揮，命人傳話下去：“日後但凡是軍政要令，一律直接送進宮來，不必再經樞密院。天子下達的軍隊調令亦不必再過樞密院這道坎。”
陸宣平靜地領了旨，接下來的幾日裏，他除了每日瀏覽一下各部人員名單變動表，就是過目一下招募、閱試、遷補、屯戍、賞罰之事，再就是在上書的公文上簽個字，再轉送入宮，讓新帝一覽。
自他任知樞密院事一職以來，還從未如此閑散輕鬆過。
如今新帝壓在他頭上獨掌兵權，一應軍務政令也不與樞密院多做商議，全部獨斷決控，他最多也隻能了解了解各地的軍政狀況，一不能議政，二不能掌軍，三還不能出納密命，完完全全成了一個被架空的閑職。
陸宣心中怎會不知新帝的用意？他曾拜師棲霞白氏晚楓居，自然與傅敏走得要近些，進而便更熟識安王，新帝不敢完全地信任他，於是便借收攬兵權一事架空了他，一人獨攬軍權。若是太上皇此時不在了，陸宣百分百地相信，新帝一定會撤了他這個知樞密院事的帽子。眼下如此，一來是為了蒙蔽太上皇，二來也不過是想以此官職牽製住他罷了。
太上皇退隱了深宮，新帝對他始終心存懷疑，加之證據不足，這實在不是翻案的最好時機。即便陸宣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他還是略微遲疑。若是他也倒了，白氏案就要永遠被記在史書上，再也無人為之伸冤了。
新皇登基半個月，內政依舊腐敗著，新帝對此毫無察覺，宮裏日日都是歌舞升平的一片和諧。北方又有晉兵不斷來犯，武臣手中無兵，被打得節節敗退，消息傳到江寧時，新帝卻不以為然，順手就點了兩個隻讀過幾本兵書的文官掛帥出征。
他這日剛剛回府，大河就迎上來道：“王爺，曹迭平來了。”
北晉那邊已經大半年沒有消息傳來了，陸宣一聽這名字，立刻快步而行，見了人之後也不廢話，“是有新的消息了？”
曹迭平從懷中取了一隻信封出來，陸宣接過一看，裏麵的紙張竟然還染著血，遂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爺，”曹迭平看著那紙上的血，眼睛立刻就紅了，“我是迭森。”
陸宣一愣，“之前不都是迭平來送信的嗎？這次你倆怎麼突然換了？”
曹迭森搖頭：“王爺，這是最後一封密報了。”
陸宣不懂他的意思，“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兄長呢？”
“為了這封密報，他不在了。”曹迭森嘶啞著嗓子道，“他臨走前，將這封密報塞在了假山的石縫裏。”
他斷斷續續地說得不明不白，陸宣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曹迭森道：“您知道的，我和大哥是雙生子，容貌體形皆是一模一樣，所以這些年，我們二人都是用我的名字藏身在北晉的宰輔府中。”
陸宣點頭：“這些我知道，迭平從前跟我講過，姝妤也跟我提過。”
“那日，大哥突然對我說，他在何宰輔的書房中發現了一份名單，上麵有好些陳唐官員的名字。”曹迭森講道，“他雖然不知這究竟是一份什麼名單，可直覺這份名單很是要緊，便直接偷了出來，打算帶回來先給王爺您看看。”
“可是他前腳剛偷，後腳便讓何宰輔察覺了。抓到他之後，自然少不了一頓毒打，然後那名單也從他身上搜出來了。他急得咬斷了何宰輔的一截手指，狠命將名單奪了回來，東躲西藏中，他將名單藏在了我們約定傳遞密報的假山石縫中，後來……”
“何宰輔沒有在他身上找到名單，竟將他活活淩遲折磨……”
“別說了。”陸宣叫停他，實在是再也聽不下去了。
曹迭森擦了擦眼中的淚，道：“我現在也不能再回去了，也不知道大哥拚死傳出來的這份名單到底有沒有用。”
陸宣深吸一口氣，仔細將那名單一一掃過，心中不知是該驚喜，還是該悲憫。
當年陳唐與北晉握手言和過一段時日，正是在那一年裏，他去過一次晉陽，聽說了一個驚天秘聞。
若是那秘聞所言不假，那麼這份名單將會在朝堂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將會令不少人聞風喪膽，這也將是為白氏翻案最重要的一個證據。
曹迭森見他眼中忽明忽暗，陰晴不定，問道：“王爺？這是一份什麼名單？”
陸宣將名單小心地收好，對他道：“你們兄弟二人，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曹迭森眼中又驚又喜，可轉念一想到已逝的兄長，又忍不住沉默下來，半晌才問了一句：“姝妤姐今日在嗎？她應該生了吧？是丫頭還是小子？”
一連三問，陸宣有些無從開口，卻不得不實話實說，“半個月前，她難產走了，隻留下了個女兒。”
曹迭森好不容易才露出的笑瞬間凝結在了嘴角，難以置信：“怎麼會？”
陸宣問道：“你想看看孩子嗎？”孫姝妤的孩子，也是他名義上的女兒。
曹迭森呆滯地點點頭，陸宣命人抱了孩子來，對他道：“我給她起了一個單字”瑜”，你抱一抱吧，她是你的侄女。”
阿瑜剛剛吃飽了，此時正鬧騰，她也不認生，見了曹迭森還“咯咯”地笑了起來。
曹迭森握了握她胖乎乎的小手，嘴角勉強一笑，眼中落下淚來，不偏不斜，正好落在阿瑜的頰畔。
一出生便沒了爹娘，幸好是落在了溫王府，不然這樣幼小的生命，又該如何在這險惡的世間存活下去？
陸宣望著淚流不止的曹迭森，眼中微微動容，他好歹還有這麼一個牽掛，還有最後一絲星火，可自己呢？一路走來，陸詠托孤後身死他鄉，晚楓居全族被屠，白昕葬身火海，白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傅敏外放閩州，歸期未知，陳閔亦亡故多年，寧氏老病而去，尹氏自縊，永安心梗而逝，辛慕先不辭而別，至今杳無音訊，與他有著盟約協議的孫姝妤難產而亡……不過是短短七年，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已經不在了。
一個人活著，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為白氏翻案是他如今支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有了這份名單為證，陸宣心中硬氣不少，遣人安排曹迭森住下後，他開始思量如何沉冤，以何為引。
張霽珩端了宵夜來，見他在屋內踱來踱去，忍不住問道：“王爺，您怎麼了？”
陸宣反問他：“你怎麼還沒走？”
張霽珩撓撓頭，“走？去哪兒？”
陸宣道：“我不是讓大河多發一份月例讓你們另尋他主嗎？”
張霽珩搖頭，“我不走，師父讓我留在這裏，要我替他守著王爺。”
陸宣蹙眉：“那他人呢？他這一年究竟去了何處？你就真的不知道嗎？”
他繼續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師父送我進府時，隻說您現在過得很好，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陸宣氣結，“他從哪裏看出我過的很好？”
張霽珩一想，覺得此話也在理，王妃死了，秋兒也死了，王爺自己的官職又被架空了，的確是過得不太好。便安慰道：“王爺您別氣，我說句不好聽的話您也別趕我走。俗話說升官發財死老婆，我看您的官運就要來了。”
陸宣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這話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張霽珩見他麵色有所緩和，也嬉笑起來，眸眼明亮若星，一笑就眯成了兩道月牙，“王爺您還不知道吧，京中好多官宦人家的名媛小姐都在等著您呢。瑜小姐還那麼小，您又這麼年輕，即便是續弦，也有好多世家小姐排著隊想當溫王妃……”
他說著說著便停了下來，問陸宣道：“王爺您盯著我做什麼？”
陸宣略略回神，失笑道：“沒什麼，你剛剛的神態，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張霽珩好奇，“什麼故人？”
陸宣淡淡的笑意中飽含惆悵：“一位讓我思之若狂，卻抱憾終生的故人。”
作者閑話：
再憋屈幾章，過幾天就讓青謠霸氣全開
這一章裏麵的坑也不少了
後麵慢慢解釋~~~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