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89 更新時間:09-04-24 17:46
竹屋甚為簡樸,隻一個主廳並兩側的耳房,那建屋的綠竹不知經過了何種處理,仍保持了蒼翠的色澤,如同活的一般。唯一的裝飾便是曇花,一盆盆長得也是綠意盎然。
雲薇環視四周,便把我放在一個紅木椅子上,在房間裏踱起步來。但見牆上還有一幅畫,畫的是一色的紫色菊花,旁邊還提有一行字,隻聽得雲薇輕聲念道: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念完後又搖了搖頭:“怎的在此處提這樣的詞來?確是有些蕭索了。”
我見他氣定神閑,一時也不知他何以有如此把握,雖說有他在我們也不會被打劫了去,但這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怎又知此中並無玄機?莫不是見那流觴姑娘貌美一時也被迷了去?
思及此便有些打趣地開口道:“爺啊,您就真那麼放心了?都說美人似蛇蠍,我看爺就算被誰蟄了也是甘之如飴,可憐我們這些無辜的人了。”
一抬頭見他頗有興味地看著我,嘴裏不饒人地繼續道:“可說不是了,爺走南闖北那麼些年,怎的也就一點防人之心都沒了……”
“聽聽,聽聽,”雲薇忽地走到我麵前,朗目吟吟帶笑,“這話聽起來全然就是個吃醋的小媳婦了。”
我臉上一熱,稍稍與他眼神錯開,正待說些什麼,吱呀一聲便有人推門進來,卻是那流觴捧了個茶盤來,款款行至我們麵前道:“山野陋室,無以款待佳客,請品些自家製的茶吧。”
她笑得誠懇,眼神毫不避諱地與雲薇直視,後者卻並不接茶杯,隻是一手拉著我,笑吟吟地回視於她。
那流觴並不見有異,隨手端了一杯自己也喝了起來。雲薇這才伸手取了另一隻杯子,先觀而後嗅,最後小抿一口,這才將他手上的杯子遞給我。
要我用他的麼?我接過,小心啜了一口,茶香滿口,奇怪那水卻是涼的,不禁有些奇怪地抬頭看著他。
“傳聞幻波池水可以不沸而衝茶,上次我路過之時也曾品過,滋味自然比常水更為甘醇。”雲薇對我解釋道,那邊廂流觴卻舉了茶盤掩口笑道:“雲公子好見識,流觴果然沒看錯人。”
聽著像選夫婿似的,我一撇嘴,卻見雲薇起身來,緩步踱到我跟前,一麵溫溫地問道:“恕在下冒昧,小姐是何方人氏?為何在此處居住呢?”
“流觴本是這越西城中的人,出生時家人便給我卜過命,說要遠離城邦才能養大,於是自從成年以後便一直住在這裏。”
“小姐是越西人?可聽說過錦州雲氏?”
我瞪大了眼,雲薇對來路不明的女子上了心,這可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啊。
“錦州雲氏?公子真可看得起小女子了,小女子自小也未離開過越西,別說去錦州那麼遠的地方了……公子姓雲,便是從錦州來的了?”流觴文雅地回著話,並不見有異。
雲薇也是一笑:“小姐所言不差,在下確是來自錦州,卻不知有何事得罪了小姐,說出來雲某也好知曉。”
流觴神色不改:“公子說笑了,哪裏有什麼得罪之處?此話從何說起啊?”
雲薇一抬手,從我手中取過茶杯放回了流觴手中的茶盤裏,娓娓說道:“雪蘭墨芽,香味與其它無異,但若用涼水衝泡卻可讓人昏厥,十日之後便永遠不能醒來……”我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我們也中了這樣的茶毒?
卻又聽得他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但若同時有曇花,或嗅或食皆可解此毒。小姐在此擺設這兩物,卻讓雲某感到大大地不安哪。”
聽得此言,我心中已是惶惶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他也不看我,卻從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流觴靜靜地聽他講完,忽地一笑,放下茶盤拍起手來:“雲六爺果真厲害呢,流觴佩服得緊,隻是六爺還可知否,方才用過的杯子裏,卻是下了另外一味藥。”
“百花醉。”雲薇俊眉一挑,“此毒並不致命,且不巧的是,雲某人兒時曾不慎身中此毒,治好後便不再對我有用了,方才將茶杯遞與舍弟的時候,也將解藥放在了裏麵。”
“嗬嗬,六爺好身手。”流觴依舊笑道,眼神卻略見冰冷,“隻可惜,百花醉裏麵被小女子換了一味藥,本來換了也便換了,對爺您是沒什麼影響,隻是對這位姑娘。”
她重重地咬了姑娘這兩個字,雲薇身體輕輕一顫,手卻將我握得更緊,又繼續道:“不知道六爺對她的身體了解到何種程度呢?小女子重調的百花醉,或可加重雪蘭墨芽在這位姑娘身上的作用,六爺不知道嗎?”
這話聽得我迷糊,雲薇也極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裏也有不解,原來他跟我一樣覺得,這個流觴貌似對我的體質甚為了解,這又是為何?
“雲某說過,小姐若有什麼仇恨自可來找雲某便是。”雲薇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扶著他的手就是站了起來,不知是否真是有了些藥性,竟讓我覺得完好的那隻腳也有些酸軟,搖晃了兩下,雲薇卻托住了我的腰讓我穩穩地靠在他身上。
流觴已然收了眼中的笑意:“六爺此言差矣,流觴與六爺或是雲家沒什麼仇怨,也不想開罪你刑國大家,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你。”
這麼說是衝我來的了?
我有些暈眩地笑了笑,原來是他鄉遇舊識了。
“姑娘有什麼怨憤自可說在明處,我家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沒必要費這些力氣。”我穩了穩氣息又道,“況我雖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左右也是跟著雲六爺的人,姑娘就這麼明槍暗劍地換著方兒給我下毒,真就這麼有信心帶走我麼?”
我定定地看著她:“還是不想要我的命吧?不然下這些花哨的毒作什麼?”
“若是允許,”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怨毒起來,“我真想要了你的命呢,蓮衣姑娘。”
“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我眼前越發昏花了起來,“既如此,也隨你,隻是,不要傷害雲六爺……”
“你自覺還有與我討價還價的資格麼?”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寒光從她身後升起,雲薇一把將我橫抱起向後一躍,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我已經全然沒了力氣,不知道下個瞬間會不會就這樣昏過去,輕咬牙對他道:“爺,我不行了……”
“別說話,”他小聲對我說,一手托了我,另一手一揮袖,手中多了一柄軟劍,“你自己也知是跟著我的人,二姐也把你交給了我,你覺得我會將你交與一個想要你命的人麼?”
“二小姐……”看不清流觴用的是什麼兵器,雲薇緊抿了雙唇,在眼前挽出一團劍花,遠遠看得流觴有些變形的笑臉,我突然笑得有些累,“不錯,她是把我交給你了,但你並不必為此而以命相陪。我……本來就是你撿回來的,現在把這命還給你也好……”
雲薇並不答話,我眼前去漸漸黑了起來,能感覺他將我抱住的手越來越緊,仿佛他那獨特的氣息又到了鼻尖,但卻無力做出回應他的表情。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雲薇啊,我不懂愛,死了會不會成仙呢?”
忽然青光大盛,那流觴騰空而起欺身近前,口中喝道:“雲六!你不是我的對手,既然你也放不下這女子,我便成全了你罷!”一道光過後,像是又來了一道紅光,我眼前一片黑暗,聽得雲薇大喊了一聲蓮衣,便沒了知覺。
暗沉沉一片,手腳仿佛已不屬於自已,恍然聽得有人在爭吵著什麼。
“這事是主上交於我的,誰讓你來插手了?”這是個女聲,頗為熟悉。
另一把男聲沉沉地說:“主上也沒有讓你置她於死地,這你也忘了嗎?”
“哼,你我從來就井水不犯河水,殺了她我自會向主上交待,還不用你不管!”
“不論如何,此事我已報知主上,她就交給我罷,你可以去複命了。”
“你……好!”隨知便是揮袖而去的聲音。
這是哪兒?什麼人在說話?
我聽得有腳步離我越來越近,在我旁邊停了下來,那個男聲伏在我耳邊說道:“你沒事了,再過半個時辰便會醒來。”
我沒事了?我有什麼事?
對了,我們被襲了。那綠光大盛的一幕忽地浮現在眼前,這麼說,我還活著了?那雲薇呢?我想開口問他,肢體卻不受思想控製,如何也開不了口,讓我焦躁萬分。
“你好好休息吧,我過會再來看你。”說著便聽得他起了身,步子越來越遠。
別走!告訴我雲薇怎麼樣了……別!
我霍地睜開雙眼,強烈的光線射入眼中,刺得我淺吟出聲,那人又快步地回來,壓抑著聲音說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強光下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也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但自己的口中卻已經不受控製地出了聲:“雲薇……”嗓音沙啞得自己都覺得驚訝,不知道我已經昏睡了多少天,“雲薇,他在哪裏?”
那人並不答話,過了良久,我一急要再開口問他,卻忍不住咳嗽起來,有人扶起了我,往我口中送入了涼水,再把我放下的時候我聽得他語氣冰冷地說:“你不用管他,現在你與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沒有關係?我頹然倒回床鋪,疲倦鋪天蓋地地襲來。
對,我們原本就沒有關係,那麼,他們終究還是不會傷了他的。迷糊中,最後的那一聲蓮衣,似是帶了無限的悲愴,真是好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又發現了他的另一麵,可惜,卻付出了生離死別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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