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5 更新時間：19-11-30 21:08
這天下午，梁曉天忙的團團轉。檢查完最後一個病人，下班時間早已經過去了。
沒辦法！還是要加班了！
匆匆吃了幾口晚飯，梁曉天便趴在桌子上書寫病例。
下午，一位大爺辦完了出院手續，他雙手握著梁曉天的手說：“梁大夫，謝謝你這麼多天細心照顧我，你真是一位好大夫！我很感激你！以後我孫子長大了，我希望他也能像你一樣做個醫生……！”大爺的話沒說完，梁曉天眼淚差點飄出來。平時工作中，常常被病人家屬排斥和質疑，聽到最多的是冷漠的語氣，看到最多的是輕視的目光。大爺這簡單樸實的幾句話像是冬天裏的烈火一樣，帶給他心靈上莫大的溫暖和鼓勵。
“哪天你要是有空，你一定要到我們家裏來做客，我給你多做點好吃的！你看你身體太瘦了！……”大爺一直握著梁曉天的手滔滔不絕，感激之情無法言表。梁曉天感動不已，他心裏又酸又甜，直到把大爺送出醫院的大門，才懷揣著複雜的心情折返回來。
梁曉天奮筆疾書地寫著病例，腦海裏又浮現出大爺說話時的情景。他想著，想著，嘴角情不自禁的揚了起來。
手機鈴聲猛然響了，他嚇了一哆嗦，恨恨地拿起手機摁了接聽鍵。
“喂！”梁曉天先打了一聲招呼。
“你今天又加班嗎？”程城語氣裏夾帶著一絲失落。
“是啊！”
“加到幾點？”
“10點半。怎麼？想我了嗎？”
“是啊！我一個人在家無聊死了！”
“你可以約朋友一起出去喝酒！”
“你不是說，我不能喝酒嗎？”
“你可真聽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了！”
“操！你占我便宜！”
梁曉天心情不錯，他饒有興趣地又和程城開了幾句玩笑。
掛斷電話後，他忍不住笑了又笑。
一天打三次電話，每次也隻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這位程警官真是夠無聊的！
寫完病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半。
起風了！天空中還飄著一點細雨。
梁曉天走出醫院，抬頭看了看夜空，黑壓壓的，絲絲滑滑地的雨點落在臉上，竟然有些涼意！他禁不住縮了一下身體。
馬路上行人稀少，行駛的車輛也不像往日一樣繁雜。
梁曉天收了收背包，一邊瞅著馬路上的出租車，一邊不急不慢地邁著步子。走了一會兒，一輛空車也沒有發現！
嘀——嘀——嘀——。
梁曉天正有些鬱悶，身後忽然傳來了響亮的汽車鳴笛聲，他急忙扭頭去看，一輛黑色私家車正在後側的馬路上慢吞吞地行駛著，不用細想，這鳴笛聲定然是這輛車發出來的。
操！又沒有堵車！深更半夜摁什麼喇叭！
梁曉天看到不是出租車，心裏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他扭回頭，繼續不急不地朝前走！
嘀——嘀——嘀——，刺耳的鳴笛聲又響了起來。
操！有病吧！你他媽的摁上癮了嗎！
梁曉天心裏咒罵著，低著腦袋，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嘀——，“梁曉天——！”
一個男人的呼喊聲猛然掠入耳中。
梁曉天驚了一下，急忙停住腳步，扭著腦袋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那輛黑色汽車正停在馬路邊上，清涼的路燈下，一個男人的腦袋從車窗內探了出來。
“於老師！”梁曉天走過去，驚訝地打了一聲招呼。
“上車！我送你回去？”於老師語氣堅定，像是在下達命令一樣。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很近！”
“快上車！”
“真不用了！您先走吧！”
“……”
於老師不在說話，卻也沒有先走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兒，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你想讓我陪你一起走嗎？”他看著梁曉天，語氣有些冰冷，臉上卻很平靜，看不出一點情緒。
梁曉天愣了一下，心裏有些慌亂，他眼神搖擺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打開了車門。
車輛不快不慢地行駛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低沉的音樂聲在車內飄蕩著，
車速要開到多少，
往哪個方向，
才能追回你。
我去過幾個城市，
有幾個地址，
仿佛能聽見你。
……
“於老師，你今天也加班嗎？”梁曉天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駕駛上，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打破僵局。
“叫我於子宸，或者子宸也行。”於子宸答非所問，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已經下班了，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這樣我們之間或許不會有距離感！”
“這樣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有時候，有些稱呼隻會讓人與人之間形成一種隔閡或者代溝！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會這樣！在我家，我兒子也是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們是父子但是更像朋友，我覺得這樣很好！”於子宸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又好像沒什麼道理，這個人真是有點奇怪！
梁曉天不置可否，訕訕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車速好像越來越慢，有幾輛電動自行車超了過去。
“你怎麼不說話？”於子宸問。
“說什麼？”梁曉天反問。
“嗬嗬嗬……”於子宸莫名其妙地笑了幾聲，緩了一緩說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有點清高……！”
操！誰清高了！我是不善於與陌生人溝通！不善於與上司溝通！更不善於與陌生的上司溝通！我哪裏清高了？我和你才見過幾次麵？說過幾句話？你了解我嗎？怎麼就一口肯定我清高了？算了！你說我清高我就清高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貶義詞！
梁曉天在心裏狡辯了一通，嘴唇動了好幾次，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不過，現在年紀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了！很多棱角也越磨越少了！——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生來明明是多邊形的，活著活著就變成圓形了！也不知道這樣子是好還是壞！”於子宸自顧自地說著，好像是在對梁曉天傾訴，又好像是在一個人感慨！他語氣中夾帶著幾分感傷，言辭之外，又仿佛隱藏了許多故事一樣！
你才30多歲而已，哪兒來的這麼多人生感悟！
梁曉天在心裏不屑地嘟囔了一句，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合適，索性什麼也不說，就那麼安靜的坐著。過了一會兒，他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了看他，他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專注地看著前方，柔和的燈光剛好灑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皮膚格外細膩柔滑。
咦！他皮膚可真好！乍一看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若不問年齡，定然不會想到他已年近四十！
梁曉天心裏羨慕不已。
雨好像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落在擋風玻璃上，然後化成一條線，戀戀不舍地向下滑去。
“於子宸，你能不能把車開快一點！”梁曉天有些心急，語氣中隱藏著一絲埋怨，他喊他的名字時，竟非常自然，沒有一絲扭捏，也沒有一絲遮掩。
於子宸愣了一下，扭頭看了梁曉天一眼，揚起一個嘴角卻不搭話。過了片刻，他打開自己的手機遞到梁曉天麵前。
“幹什麼？”梁曉天一臉不解。
“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於子宸說完，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他拿著手機執著地舉在梁曉天麵前，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梁曉天接過手機，熟練的撥打了一遍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怏怏地丟回於子宸手裏。
車輛還是那樣行駛著，不快一分，也不慢一秒。
“你喜歡喝酸奶嗎？”於子宸問。
“還可以！”梁曉天答。
“你等一下，我下車買點東西！”
梁曉天還未搭話，車子已經停住了。
於子宸下了車，不慌不忙地走進了一家商店。隻過了一會兒，他提著一袋東西又回到了車上。
“給你的！”於子宸把一袋東西丟到梁曉天腿上。
“什麼？”
“酸奶！”
梁曉天一臉懵逼，他打開袋子看了看，有幾瓶酸奶放在袋子裏，竟是自己喜歡喝的那種——透明玻璃瓶裝的——上海風味的老酸奶。
“下次吃太膩的話，可以喝點酸奶，有助於消化。”於子宸一邊開車一邊說話。
梁曉天很是感動！這位大叔，不，這位大哥真是好貼心啊！上午吃飯的事情，他竟然現在還記得。咦！他為什麼這麼關心我呢？
“謝謝你！”梁曉天一時口拙，躊躇了一會兒又說：“哦！我把錢給你！”他說著，便開始去拉自己的背包。
於子宸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冷著一張臉說：“你把我當什麼了？賣酸奶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梁曉天頓覺尷尬，訕訕地笑了笑，老老實實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一直很喜歡喝這種酸奶，經常會買上幾瓶，一個人跑到海邊，一個人坐在那兒喝完。”於子宸自顧自的說著，他說到“一個人”時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好像有意再強調這三個字一樣。
“為什麼要跑到海邊喝呢？”梁曉天感到疑惑。
“哦！沒什麼！海邊空氣好！”於子宸有意搪塞，說完後淡淡地笑了笑。
梁曉天不再追問，手裏摩挲著一瓶酸奶，眼睛瞥了一眼車外。
雨，還在連綿不斷地下著，偶爾有幾輛車呼嘯而過。
車內，反反複複地播放著那首音樂，
我還要遇見幾個你，
才可以忘記你。
我還要拒絕幾個你，
才可以不想起。
這城市怎麼都是你，
可你在哪裏。
這世界怎麼都是你，
原來你住在我的心裏。
……。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瞬間遮掩了的憂傷的音樂聲。
梁曉天慌忙取出手機，看了一下，又是程城打來的電話，他不自覺地彎起嘴角。
“喂……哦，我在車上呢……馬上就到了……五分鍾左右吧……好，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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