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9 更新時間:19-11-06 10:09
王柳氏本就沒什麼東西,別院那兒東西也齊全,她打了一把油紙傘,牽著鍾離裴,走過鍾離家的小橋流水、長亭水榭。
臨安煙雨,畫一樣的吹拂在母子倆身上。
“娘親,真的不是我。”鍾離裴抹紅了眼,低聲辯解。
“我知道。”王柳氏望著滿天煙雨,轉身蹲下,給兒子擦了擦眼淚:“不怪你。”
鍾離裴不明白:“那、為什麼?”
“因為你是鍾離家的孩子。”王柳氏沒頭沒尾地答了一句,然後牽著鍾離裴入了別院。
別院門口早有人在等,正是那個陪鍾離裴玩耍的丫鬟。
丫鬟見到他們,跪了下來,磕了個頭。
等她淚眼婆娑直起腰身,季七北才認出來,這丫鬟就是木桃。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讓奴婢來服侍您和小少爺吧。”木桃說完又是一拜。
季七北懂了,因為鍾離裴是鍾離家的孩子,所以他的懲罰隻是和母親搬走,如果換做是木桃,那她會被秦珠活活打死。
王柳氏好生聰慧!難怪當年她寒門出身也能嫁入鍾離。
別院一住,便是十數年。
季七北替鍾離裴叫屈,他哭得比當年的鍾離裴還淒慘,滿麵淚光。
鍾離裴什麼感覺都沒有,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瞬的光陰,低頭一看季七北卻哭成了個淚人,大惑不解:“你看到什麼了?”
方海川在剝花生吃,見狀十分好奇:“是啊,你看到什麼了?快和我講講!”
鍾離裴馬上趕人:“滾一邊去!”
季七北感同身受得太深,哭抽抽了。
“……”鍾離裴隻能拿自己的袖子給他擦眼淚,“別哭了,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
或許都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季七北突然很想抱抱鍾離裴,抱抱那個、被誤解卻不得解釋、滿腹委屈隻能往肚子裏咽的孩子。
鍾離裴看到季七北張開雙臂撲過來,嚇得後退:“季七北你瘋了?”
方海川放下花生米鑽進來,抱住季七北:“來來來,我給你抱,所以你看到啥了啊?”
鍾離裴立刻分開他們:“季七北你不許說!還有你,撒開!”
方海川哈哈大笑:“肯定是你出糗了。”
“你才出糗!季七北你快抓他,揭他老底!”鍾離裴上手和方海川扭打起來。
赤手空拳的鍾離裴絕對不是方海川的對手,再加上方海川本身就是流氓打法,很快將他製住,摁在柱子上摸頭:“我從小打到大,讓季七北看到那麼血腥暴力的畫麵多不好,你說是不是?”
季七北已經不哭了,過來扒拉方海川的手:“別打了。”
“行,你說不打就不打。”方海川鬆開鍾離裴,心裏還是癢癢,小聲對季七北道:“一會兒你偷偷告訴我。”
“方海川!”鍾離裴臉都氣紅了,撩袖子準備揍人。
方海川一邊笑一邊逃,笑聲傳得老遠。
季七北也跟著笑了,心中的那點傷感化為無奈,眼淚一抹,小跑著追過去勸架。
得知季七北對鍾離裴使用天心術成功,還大哭一場,淩術有些驚訝,他隻是隨口一說,季七北還就真的這麼幹了。
原來鍾離裴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我看你這麼個哭法,一年下來能把天行閣都給淹了。”方海川送季七北回來,順便蹭了一頓飯。
淩術手藝好,幾次下來他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控製不住。”季七北眯著眼吃飯,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看不太清東西。
“情感纖細,便是會如此。”淩術歎了口氣:“所以也很容易走入別人心裏,此乃雙刃劍,利弊都有。”
方海川更關心弊端:“用不好會怎麼樣?”
“不屬於自己的感情灌入太多,盈滿則虧,或神誌不清或瘋瘋癲癲。”
“那可不行!”方海川拍桌,把季七北嚇了一跳,他嚴肅道:“季七北,你還是省著點用吧,你的小腦瓜比較重要。”
“……嗯。”季七北感動的同時悄悄地想:這是不是方海川不想給自己看到過去的借口呢?
方海川心心念念:“季七北,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呀?這會兒鍾離裴不在,你就告訴我嘛。”
季七北守口如瓶,答應不說就不說,大力搖頭。
“我拿好吃的給你!”
賄賂也沒用!季七北不理他。
“好了,吃完早點回去吧,七北累了。”淩術站起身,開門把禍鬥放了進來。
方海川對這玩意兒有陰影,匆匆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告辭了。
季七北吃完,問淩術:“天心術可以施展給別人看嗎?讓其他人也看到那段過去。”
淩術點頭:“可以,不過代價更大,因為施術者承載了兩個媒介,長久不得。”
季七北默默記下。
“如果你要這麼做,一定要告訴我。”淩術看出了季七北的心思,“這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嗯。”季七北本就不敢隱瞞淩術什麼。
禍鬥在趴在桌子底下,它似是察覺到什麼,張口咬住了淩術的衣擺。
淩術會意,摸了下禍鬥的耳朵,對季七北道:“你有客人。”
季七北奇怪:“客人?”
如果是方海川或者鍾離裴,淩術不會用“客人”稱呼。
那必然是不熟悉的人。
“總歸不是找我的。”淩術走出去,開了正大門。
門外的少年高高瘦瘦,烏衣長袍,捧著一隻雕花木匣,看到淩術,愣住了。
淩術看著他,神色如常:“何事?”
“季、季七北……”他的聲音很輕,若非四周太過安靜,極難聽清。
“七北。”淩術喊了一聲。
季七北馬上跑出來,在淩術身後探了腦袋:“找我?”
少年將木匣往前一送。
淩術替季七北接了,他一過手便知道裏頭裝了什麼,隨即把季七北拖出來,“道謝。”
“啊?哦……謝謝。”季七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謝過了。
少年轉身離去,身影很快被黑暗籠罩。
“我不認識他。”說實話,今年這一百人中,季七北就沒記住幾個人,臉都對不上。
淩術關了門,帶著木匣回去。
打開木匣,裏麵是一隻紅玉獅子。
“手放上去。”淩術道。
季七北照做,他的掌心放在獅子頭頂,一股暖流自掌心湧入,淌便全身。
季七北舒服到發出了一聲輕吟,下意識捂住了嘴。
“這玉石蘊含靈力,普通的暖玉是達不到這種效果的。”淩術蓋上木匣,“你拿去抱著睡吧,不用怕踢被子了。”
“可是、我、我不認識他。”季七北覺得這麼平白收了別人的東西,不太好。
“明天去認識一下。”淩術果斷道:“我幫你準備回禮,你拿去給他。”
季七北十分糾結:“可是淩叔,我連他住在哪裏,都不知道啊?”
“……”
找人還是禍鬥快,第二天修行結束,季七北就帶著禍鬥去了。
路上恰逢劍術那邊的放學,他們已經認得季七北了,還會主動打招呼。
鍾離裴看季七北帶著狗,問他:“你幹嘛去?”
“我找個人。”季七北描述了一下昨晚那個少年的模樣。
很快有人聽出了點眉目:“你說的該不會是符歎吧?”
“符歎?”季七北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鍾離裴略有耳聞:“修符道咒術的,今年也就他一個,同你的情況差不多。”
旁人連忙道:“誒,不一樣不一樣,那人怪裏怪氣的,神神叨叨,也不理人,怪得很。”
“你要找他做什麼?”鍾離裴眼中的季七北臉上寫滿了四個大字:自找麻煩。
“還禮,他送了東西給我。”季七北手裏揣著一個小包袱,這是淩術給他的。
“符歎送東西?不可能吧。”
“是真的。”季七北被叮囑過不能說出紅玉獅子,隻能道:“而且很貴重。”
有人好心提醒:“符歎一個人住的,他那院子裏都是烏鴉還有蛇蟲,可嚇人了,你確定要找他?”
季七北吞咽口水:“……找、找吧。”
鍾離裴道:“我和你一起去。”聽起來就是個危險角色。
既然知道了名字和住所,季七北暢通無阻來到了那個陰森森的院子。
這裏地處陰寒沒有陽光,鋪路的石板縫隙間都長滿了青苔,冷風一吹枯樹上掉下來不知名的蟲子的屍體,看著怪瘮人的。
鍾離裴提議道:“你還是在這裏喊一聲好了。”他實在不想進去。
季七北偏不,大膽地邁步進去,禍鬥在門口找了個地方睡下,沒有跟著。
鍾離裴心想這地方狗都不願意進去,人進去還了得?他馬上拉住季七北:“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隨便招惹了麻煩的人,對你沒好處。”
季七北不明白:“符歎為什麼是麻煩的人?”
“他不招人待見。”
“我在平江府也不招人待見啊。”季七北習慣了。
“……”鍾離裴沒話說了,鬆手讓路。
季七北到屋前敲了敲門:“符歎,你在嗎?”
在是在的,不過屋子裏的符歎沒有開門,他在一片漆黑中靜坐,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季七北喊了好一會兒,不見有人回應,便把懷裏的東西放下。
“這是什麼?”鍾離裴十分好奇。
“淩叔讓我給他的,我沒打開過。”
季七北將一隻白白淨淨的瓷罐子放在門前,起身道:“他回來就能看到了,我們走吧。”
鍾離裴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著,推著季七北快點離開。
等他們走遠,符歎才開了門,抱起那個罐子,猶豫片刻,打開了蓋子。
罐中竄出颶風,風中由靈力彙聚而成的藍色雀鳥展翅而上,再俯衝下來,撞入了符歎的胸口。
符歎倒退一步背貼著門板大口喘氣。
“這是、什麼?”符歎揪住心髒處的布料,疼得直抽氣。
疼歸疼,洶湧如潮水的靈力貫穿全身,幹涸的靈脈恢複,符歎的指甲摳著門口,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牆頭的烏鴉被他的慘叫驚飛,撲騰著翅膀哀嚎起來。
還沒走遠的季七北和鍾離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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