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2 更新時間:19-11-16 09:33
季七北去太陰池修行一事自然沒有對親朋好友隱瞞。
方海川感興趣得不得了,軟磨硬泡讓季七北帶他去見識一下,季七北左右為難,方海川就差對天發誓絕不闖禍了。
最終季七北成全了方海川的好奇心,然後問問其他人有沒有想法。
鍾離裴把“嫌棄”二字掛在了臉上:“誰要去看你泡澡?有病。”
符歎表示:“我家以前也有冰泉,而且我現在挺怕冷的。”
方海川羨慕道:“家裏有冰泉?有錢人啊。”
符歎不好意思道:“還好吧,普普通通。”
正在喝茶旁聽的淩術險些嗆著,符門沒慘遭不幸的話,家底殷實程度應該不亞於鍾離家。
那可是古巫族,根基穩如泰山。
從符歎出門買東西大手大腳的習慣來看,符門還有很多財產遺留下來給他們這個少主揮霍。
……
為了禦寒,方海川多帶了一件棉衣去,當他看到季七北咬牙踏進太陰池,頓覺小紙人兒要變成小冰片兒了。
季七北憋了好長一口氣,他不想在方海川麵前丟臉,撐到身體適應,才轉過身,卻見方海川隻剩一條褲衩,叉腰在岸邊狂笑:“哥哥陪你來了!”
“……”
早知道就讓他發那個誓了。
季七北追悔莫及地閉上眼,任由方海川跳下來的水花無情地怕打在臉頰上。
方海川牙齒打顫,他挪到季七北邊上豎起大拇指:“這才是純爺們的修煉方式!”
季七北不忍直視方海川健碩的身材,稍稍移開一些距離,說到:“你在這裏陪我,你自己的修行怎麼辦?”
方海川搖頭晃腦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們這種全憑一身力氣的,先把鋼筋鐵骨練出來再說吧。”
季七北隻好隨他去,自己往裏走了幾步,準備開始凝神。
方海川在水裏撲騰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想和季七北嘮幾句,卻意外地看到了那個洞口,他大步邁去,仿佛不認得那個“禁”字,彎腰探去。
“哎呦!”
方海川的腦袋像是撞在了一塊山壁上,又疼又麻。
季七北劃拉著水過來找他,“你怎麼了?”
“牆,這兒有牆!”方海川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咣咣敲了兩下。
季七北一愣,他蹲下來伸手去摸,指尖沒有碰到碰到屏障,手掌順利地入了洞口。
方海川心理不平衡:“為什麼?”
季七北想到一種可能:“靈力。”
方海川一介武夫,哪來什麼靈力,即便是有,也基本可以忽略。
“我們不要進去了。”季七北收回手,“裏頭是禁地,閣主會不高興的。”
“他說的嗎?”
“淩叔說的。”
方海川一個白眼翻過去,“那不就得了,這裏是閣主的地盤,隻要他沒說不行,那就是默許,看在哥哥我平時那麼照顧你的份上,借點靈力唄。”
季七北不肯,“不行,你忘了上次去地塔被罰的事了嗎?”
“掃地算什麼懲罰?”方海川不介意再掃一次,“有我罩著你,別怕,進去瞅兩眼,一有不對我們就撒丫子開溜,外麵還有你家大黑狗在,萬無一失啊!”
哪裏萬無一失了?季七北聽得糊塗,他一糊塗,就容易被牽著鼻子走。
季七北糊裏糊塗地拉著方海川,往前走了一步。越往裏走越寬敞,季七北和方海川都能挺直腰板並排走了。
走道的盡頭,是一處天然溶洞,洞裏光線充足如同白晝,洞頂鑲嵌了好大一顆夜明珠。
水流一直同到這裏,洞中有一塊圓形的寒玉台子,正中央的位置,有人在煙霧彌漫中打坐。
“這咋還有人?”方海川的聲音在洞壁上反複竄跳,回蕩起來。
“噓!”季七北讓他小點聲,然後小心翼翼過去道歉:“不好意思,我們無意冒……犯……”
季七北話沒說完,就驚呆了。
方海川湊近一看,也驚呆了。
那寒玉圓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青絲垂落、白衣勝雪的——不問。
這個“不問”看上去更年輕一些,閉著眼,無聲無息。
“閣、主?”季七北不可置信。
方海川哆嗦一下,然後壯著膽爬上台子,顫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就快要到位了,墨發白衣的不問睜開了眼,把方海川嚇到慘叫,跌入水中。
季七北趟水過去,慌忙扶起方海川,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你們、是天行閣的弟子。”
聲音也一樣,但是眼睛是尋常人的黑色。
方海川一手護著季七北,一手哆哆嗦嗦指著他問:“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為什麼變成閣主的樣子?”
“我就是不問,也可以說,是曾經的不問。”白衣不問的語氣十分柔和,沒有敵意。
方海川一頭霧水看向季七北:“你聽得懂嗎?”
季七北怯生生地搖頭。
“上來吧。”白衣不問覺得他們在水裏泡著不好,抬起一隻手掌,將他們托上了寒玉台。
兩人相互攙扶著對方,才不至於從圓潤光滑的寒台上摔下去。
“您真是閣主?”季七北問完,補了道:“以前的。”
“是。”白衣不問做了個手勢,請他們坐下,“此地是他從前修煉之所。”
方海川搓著手臂咕噥道:“閣主還真耐凍。”
白衣不問深深望著季七北,眉眼柔和:“古有讚天,沉靈於窟,其中道理是一樣的。”
季七北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讚天,隻能請教道:“何理?”
白衣不問解釋道:“一朝悟道,修為至臻,一步登仙,他卻因為凡塵的牽掛,將最純粹的元神,留了下來。”
方海川直接問:“閣主有啥牽掛啊?”
季七北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問了。
方海川後知後覺,不問一直在天行閣,就沒踏出去過,他的牽掛還能是什麼,不言而喻。
仙人沒有七情六欲,看破紅塵,不問卻是有血有肉、修為高深的凡人,他把最幹淨的自己封印在了悟道之所,拒絕位列仙班。
不是留戀紅塵,而是為了這一座絕世而立的樓閣。
方海川不明白,“為什麼啊,當神仙不好嗎?”
季七北歎道:“閣主登仙的話,就不會有天行閣了吧。”
方海川恍然大悟,右拳擊左掌,“對哦,沒了天行閣我豈不是要放一輩子惡霸?不成不成!閣主還是留在人間的好。”
季七北:“……”
白衣不問淺淺一笑:“我的確想過,造福桑梓。”
“您不能離開這裏嗎?”季七北於心不忍,“在這裏太冷清了。”
“我走出去的話,不問就會立刻飛升,他收留亡命之徒、授業於人、有教無類,早已功德無量。”
方海川托住自己的下巴:“閣主威武!”
季七北困惑:“這樣,值得嗎?”
白衣不問平靜道:“若是你呢,會為了你的執念放下一切麼?”
季七北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白衣不問看出了點名堂,目光深沉:“哪怕不得回應。”
“是。”季七北聲音輕下來,耳根子紅得發燙。
方海川完全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啞迷,隻能來來回回看。
白衣不問望著羞澀的季七北,笑容依舊:“你叫什麼?”
“季七北。”
白衣不問念了一下,再抬眸道:“你有天緣,這是不可多得的天賦,卻也是命運上的枷鎖,被桎梏其中,身不由己。”
方海川替季七北擔憂:“那會怎麼樣?”
“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了。”白衣不問恢複之前打坐的姿勢,閉上眼:“你們走吧。”
季七北和方海川隻好爬起來,拱手行禮,雙雙告辭。
原路返回,走出洞口,季七北問:“什麼是天緣啊?”
方海川則是不明覺厲:“啥?”
“就是剛才……”
“話說你什麼時候站過來的?我都沒發現,哇,這個洞是什麼?”
季七北一臉驚悚地看著方海川,確認他的神情不是開玩笑後,摸了下方海川的額頭,沒發燒啊。
“你幹嘛?”方海川隻覺得莫名其妙。
“你剛才進過這個洞穴。”
“有嗎?你看錯了吧,裏頭黑乎乎的,咱倆光溜溜的,進去怪慎得慌。”方海川往岸上走,“我回去了,皮都要泡皺了。”
季七北懵在原地,瞅瞅洞口又瞅瞅方海川的背影,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難道是他做了個夢?
季七北掐了下胳膊,疼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大黑,你看到我們進去了吧?”季七北問起了禍鬥。
禍鬥翻了個身,用後腿撓脖子,就當沒聽到。
“……”
季七北結束修行,回到客居,臉上滿滿的迷惑。
“看來你去過那個洞穴了。”淩術雖足不出戶,但季七北有點什麼事他都能看得出來。
“我見到了閣主。”
“是得道時的不問。”淩術還幫季七北糾正了一下,“常人見過也就忘了,你比較特殊。”因為是讚天的緣故,記憶不會被消除。
季七北自小被嘲笑別無所長、平庸至極,特殊在哪裏?
“閣主放棄了成仙的機會。”季七北語氣崇敬,“是為了天行閣吧。”
淩術不置可否道:“如果單單是這塊地,不問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隻有天行閣裏的人,才是他所珍視的。”
“洞穴裏的閣主,就一直在那嗎?”也太可憐了。
“他沒有七情六欲,不會寂寞,也不會覺得委屈,在那裏清修對於仙人來說不要太舒服,反正也不用吃喝,可以待到天荒地老。”
“……”
季七北的認知再一次被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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