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70 更新時間：19-12-04 23:16
“故事的結尾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你隻是看到了一部分。”少年開始以憂鬱的口吻做了個開場白。
倆個人一起盤腿坐在老式木床的蚊帳裏，下麵鋪著涼席，涼席上放了一盤新鮮西瓜拚盤，林世一邊很認真的聽，也很認真的吃西瓜。
“你這樣搞的好沒氣氛，明明是要說很悲慘的故事。”少年哭笑不得。
“我怕你嘴巴幹……怕我自己困嘛。”林世坦陳的說。
紅豔豔的西瓜，水靈靈的，討厭不起來，怎麼辦，不如把真實的故事告訴他，也許……他混亂中又無精打采起來。
“你可以先挑最緊要的說。”林世認真道，然後莞爾一笑，“這樣睡覺的時候還可以想一想辦法。”
“可是並不是所有問題都有解決辦法？”少年苦惱。
“你可以試著說說看。你說一句，我表達一下我的理解，你看看分析的對不對。我們慢慢往下走。”
“好……我有一個男朋友。”
……林世安靜的一會，然後噗，一口西瓜差點吃到氣管裏，整張臉都紅了，難以置信的望著少年，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他叫佐伯，我最落魄的時候是他救了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他想說我遇見了你，但是又吞了回去，“他對我很好，不但給我東西吃，還教我怎麼偷東西和騙人躲開警察，然後騙到錢之後，他就會很開心，對我也很溫柔，但如果失手了，他就會非常生氣，甚至會打我。……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咳咳咳，佐伯？”信息的大量湧入，配以白苒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讓林世近乎要當機，但又依稀想到那天韓笑和他說過什麼白苒的朋友來看他之類的話，當時也似乎有“佐伯”這個類似日本人的音節。“你說他……咳，那個對你很溫柔也會對你那個嗎……強迫你之類的？”得到白苒點頭回答之後，林世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表示釋然，轉念一想白苒都說是男朋友了，自然會有身體上的親密關係也是順利成章的事，但是一般少年人經曆這種事情會用這種近乎冷漠的口氣來表述嗎？頓時對於眼前的靈魂肅然起敬，林世緩了緩情緒問他，“你說這個人還教你偷東西?”
白苒又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些都不好，但是每次得手，我還是會很奇怪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價值，也因此沒辦法拒絕他們，不過呢，除了偷東西，我好像也就沒有其他生存的技能了。”少年想了想又補充說：“除了那件事，其實他對我很不錯，所以我願意和他在一起更像是一種交換和報恩，並不是真的喜歡他。”
林世小心的措辭回應少年的坦陳，語氣溫柔：“所以你想離開他？”
未料他這麼一問，少年呆住了，他回憶起令到自己真正想要鼓起勇氣離開佐伯的，不是因為佐伯的危險，而因為見到林世以後搖動的內心，因為不想再也見不到林世，回到那個曾經發誓再也不回來的地方，甚至此時此刻與喜歡的人一起麵對麵坐在一張床上。但是這個男人，如果這麼告訴他會不會就像上次那樣跑開了呢？如果不告訴他也許還能一起做朋友，這麼一想心裏難過，可麵上卻笑著轉移話題：“所以，林先生知道我的情況還肯收留我嗎？”
林世本身已經為少年的故事憂愁萬分，不料白苒居然眉宇一舒，臉上帶著些微醺似得酡紅，竟說不出的嫵媚，自然甩開了經營不善的心頭大患，豪氣的一點頭：“咳，自然你願意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好啦，隻要我這店一時半會兒能周轉下去。”說罷憨憨的笑了笑，旋而又正色道，“白苒，佐伯救了你給養你是很好，但是錯的事情終究是錯的事情，不能及時止住惡的話，它不是一個簡單的加法，而是一個乘法問題。偷一支手機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們就會去偷三部手機，再下一次就是十支，你很聰明，總該懂我的意思罷。”
白苒從小跟過咒罵暴揍他的父親，呆過表麵堂皇內裏肮髒的福利院，也經曆過錦衣玉食卻有如老鼠一般倉皇逃竄的日子，所有人都告訴他人有依仗就可以為惡作倡，不管是力量，權利，還是卑鄙無恥的內心，終有一天，一個人坐下來把他染了墨的心用溫柔有如清泉般的語言來洗滌，小時候遇到林世，他還是張白紙，一張因為被壞小孩打而卑怯難過的紙，是林世鼓勵他勇敢和正直，陪伴他度過了孤獨的童年，而此刻遇到林世，他以為自己已經蒙了塵埋了土，林世又奇跡般的把自己挖了出來。
林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跡吧。白苒一邊想，一邊哭了，眼淚忍不住從眼眶裏湧出來，嘴角卻上揚著，又開心，又難過的不行。他不好意思的用手去抹眼淚，卻越抹越多，癡了一般越笑越開心，嗔道：“先生是不是喂我吃胡椒粉了麼，為什麼眼淚一直會止不住的往下流呢？”
“哪有，”林世從床上跳下去，找了一圈紙巾，想起來紙巾在隔壁房間，又跑到隔壁房間去拿了一包過來，“愛哭鼻子的小苒，給。”
“誰哭鼻子了，是你偷偷撒了胡椒粉，還是特製的，因為你自己不留，一定是吃了解藥了。”白苒氣呼呼的強詞奪理起來，然後擤了一把鼻涕。
林世抬起咯吱窩，“解藥難道在這裏？”，又抖了抖自己的T恤，“這裏也沒有啊。”，他瞄了眼自己的睡褲，白苒愣住了，正巧林世抬起頭來，兩個人對了個正眼，林世把眼睛眯起來，一臉深不可測的笑容，白苒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是屏住了呼吸。
大概沉默了三秒鍾時間，突然道，“哦，原來解藥在那裏啊，瞧，你已經不哭了。”他拍拍手，然後又拍拍白苒毛茸茸的小腦袋。
“咦？”白苒慢半拍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又覺得林世誤會了什麼，一下子滿臉憋的通紅，“什麼？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要睡覺了、”他大著膽子要從林世手上奪過林世的被子。
“為什麼要搶我的被子？”林世一臉莫名，哭笑不得的看著白苒大拉拉的徑自躺在另半邊床上，奇怪的是，他並不十分討厭，也沒有要把這個爬床的賊趕回自己的窩裏去的想法，“為什麼你要睡我的床？”
白苒拍了拍奪到手裏的被子，笑道：“誰叫你沒有早發現我，如果你早發現我，給我東西吃給我衣服穿，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啦。所以你要還給我呀。還有好多要還的。”
“這算什麼爛借口，連玉皇大帝都要笑掉半口牙齒了。”林世扶額，白苒回報了一個大大的鬼臉，然後誇張的表演一番秒睡神功，裹著被子兩腿一舒就不省人事，林老師沒辦法，先是端走了沒吃完的瓜，把大燈關了，擰開一盞小台燈，去了隔壁搬了白苒的被子回來，站在床前的時候，一時遲疑，想了想，又把被子抱起來，剛要去拿自己抱枕，白苒一個手刀把枕頭奪走了。
“你醒了？”
“……不要走。”白苒的聲音悶悶的，眼睛卻亮亮的。
“我真沒有胡椒粉了。”林世也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好像和朋友野外打獵的時候被小動物溫柔的眼神催了眠，惹的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燈光又那麼暗，他有點分不清哪邊是夢境哪邊是現實。
“不要走，我就把枕頭還給你。”白苒輕聲道。
“好。”
於是他睡到了他的身邊，燈光黯了，窗外的星星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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