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89 更新時間:08-11-11 11:19
一個人要看過幾次愛凋謝,才甘心在孤獨裏冬眠
——from《假如》信樂團(《挑釁》)
江醫生,我的主治醫生,是個心地善良,非常講求原則,但又有些?嗦的女人。
哪怕我臉上從來都閃著“生人勿近”的漠然,她仍舊固執的將她作為主治醫生的一切權力貫徹始終。
“這段時間不要亂吃東西,涼的辣的硬的,通通都不能吃。”毫不留情的沒收唐糖臨走前“偷渡”給我的最後一包川辣牛肉幹,江醫生溫和的臉上寫滿堅持,“還有,沒有我的許可,任何零食都不能吃!”
揚揚眉,無可無不可的垂下眼。臉上沒什麼表示,心裏卻並沒有絲毫的不快。
像是貫來哄孩子的幼稚園阿姨,她總是打個巴掌給顆甜棗,“讓家裏人給你準備些有營養的東西吃!營養跟得上,病才會好得快!”唇上帶著親切的笑,眼裏飛過俏皮,她道,“到時想吃什麼都不會有人?嗦你了!”
笑笑,將腋下的體溫計遞過去。
原本含笑的眼睛頃刻恢複專業幹練,微微皺著眉,她道,“還是有些低燒,”
“好好休息吧!別有什麼心理負擔,人食五穀雜糧,生病是在所難免的。”微笑著站起來,一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睡一覺,也許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呢!”
笑著轉身,她的身形突然一滯,笑容凝結在臉上,表情從意外——吃驚——狼狽,最終轉為沉寂——
“你,你好!”緩緩吐出幾個字,我從她姣美的側臉上看到失魂落魄,“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杜睿添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外,然而隻是一瞬,他又恢複了慣常的冷靜淡定。淡定的讓人看不出端倪。
“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吧。”轉頭看我,她的神情裏帶著狼狽。
“再見。”扔下兩個字,繞過杜睿添,江醫生踉踉蹌蹌地衝出去。
杜睿添的手放在門把手上,略一遲疑,慢慢把門關上。鬆手,轉身,將帶來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放在床頭的小櫃子上。
“你的主治醫生?”他問。漫不經心的。我卻發現他的眼睛裏有異於平常的光芒閃過。
點頭。“認識?”心裏有莫名的情緒湧動,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點頭之交。”他惜字如金。
一邊唇角翹起,喃喃重複道,“點頭之交?”
他一驚,在床邊坐下來,斥道,“別胡思亂想!”
挑眉,唇角笑意更濃。不理他的躲閃,意有所指的笑著道,“潘小姐。江醫生。哥哥,你似乎欠了不少債啊!小心下輩子有報應呢——負人者人恒負之!總是讓別人傷心,以後有人加倍讓你傷心的!”
他不語,隻顧低頭幫我掖好被子。等到再起抬頭時,看著我的眼睛居然黑亮了幾分。唇邊露出似苦微甜的笑,他道,“不用等到下輩子了,現在就已經是了。”
怔怔的看著他,杜睿添不再言語,一時間,兩人皆無話。
入院第二天,祥叔帶了我最喜歡的紅豆蓮子百合粥和雞翅尖過來。
醫院的食物賣相還算不錯,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吃起來總覺得滿嘴的消毒水味,因此一嚐二試之後,我完全失去第三次嚐試的勇氣。
祥叔的到來無異於酷夏裏的一場及時雨,捧著粥碗吃了個底朝天,拿紙巾擦了嘴角,端端正正的把碗放在櫃子上。
“謝謝祥叔。”我說。心滿意足的。“我吃飽了。”
祥叔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聲不響的看我,眼光一直在我被燙傷的左手上打轉,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好歹也算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的脾氣摸的不是百分之百透徹,至少也有七八分了解。起身,將碗筷收進隨身帶來的紙袋裏。就著床邊坐下來,他說,“別跟你爸慪氣,這麼多年了,他也不容易。”
有些心疼地托起我的左手,祥叔道,“好好的姑娘家,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眼眶一熱,趁眼淚沒有流出來,迅速的轉過頭去。
祥叔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自顧自地道,“你爸不是不心疼你。這麼多年了,不論多少腥風血雨他都走過來了。哪怕出再大事兒,他也扛過來了。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給你扛起一片天,讓你過上安生日子嗎!他就你這麼一個種,不疼你,疼誰啊!你總不能讓一個大男人天天像個娘們似的:心肝,寶貝兒的哄著你吧!”
刀疤的臉上現出慈祥的笑意,“你爸嘴上不說,可是他心裏有!這不就比什麼都強,是吧?”帶著老繭的手,小心的婆娑著我受傷的手,他手上的溫度,沿著指尖,一直溫暖到我心底,緩緩的,輕輕的,宛若清泉。
祥叔站起來,走到窗前立住。然後,他話鋒一轉,“?子,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你得理解你爸。”停下來,意有所指的看著我,“你媽也死了這麼多年了,你爸才正當壯年……”
“祥叔,我明白。”打斷他,臉上現出複雜的笑,我道,“以後我會注意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祥叔笑著說,“以後可不準再做這種傻事了!多讓人心疼!”抬了抬下巴,指著我的左手。我立刻心虛的避開他的眼,一個勁兒的解釋說這個是不小心弄的。
爸爸,爸爸?
我該怎麼辦呢?
杜睿添來的時候天已經大黑。
除了留下值班的,大部分的醫生護士都已下班。捧著厚厚一疊文件,他悄悄的進病房來。
“江醫生已經下班了,用不著那麼小心翼翼!”我說。
“又胡說!”警覺地看著我,他轉移了話頭,“今天好些了嗎?”走過來摸我的頭,“還是有點熱。打退燒針了嗎?”
“打過了。沒什麼要緊的。就是整天要側身躺著很不舒服。”不以為意地道。
“學校的假已經請好了。”他說,邊拉了椅子坐在床邊,攤開手邊的文件夾,一心二用。“好好休息,過幾天就沒事了。”
“很忙?”我問。
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下周有個新店開張。”抱歉的笑笑,“等我一下,很快就弄好了。”
於是他埋頭奮筆疾書。
看著他精致的側臉,耳機裏響著熊天平的老歌“我都在乎”,陷入不可名狀的思緒。
“忘記千辛萬苦用力掙來的幸福
記住我們以為不能承受的孤獨
頻頻回顧
不是懷念不要眷顧
忘記那天那夜那麼單純的付出
記住此時此刻如此豐富的背負
快樂痛苦
我都想在乎……”
這首歌聽過很多遍了,每次聽心情都會變得分外低落。我都在乎,我都在乎?我在乎的到底是什麼呢?
深深歎口氣,胸痛讓我徹底回過神來。
杜睿添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文件夾,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神深邃,像看不到彼岸的深海。
“我爸呢?”我問。
“出了點事兒,鴻叔去了外地,還沒趕回來。”下意識的避開與我對視的目光。“他一回來就會過來的。”他說。
努力忽略他眼中閃躲的神色,聳聳肩,不置可否。
不一會悃意湧起,我沉沉睡去。
黑暗中似乎有人握著我的手說些什麼,卻是半個字都記不起。
第三天,祥叔照樣帶了紅豆粥過來,外帶我從小愛吃的抹茶蛋糕。
笑眯眯的看著我狼吞虎咽狂掃了大半食物,祥叔遞過我最喜歡的蜜桃果汁。
待到江醫生來做例行查診,她說我恢複得很快,胸腔內的積液已經開始慢慢被吸收,再有一個星期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道了謝。我說,這是江醫生的醫術好,否則不能好這麼快。
她的臉在瞬間變得緋紅,單純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因為杜睿添的關係,這幾天我總在暗中觀察她:這個江醫生既單純,又善良,常常會為了別人一兩句的讚美而飛紅了臉。跟我平日裏以為的醫生嚴肅,古板的形象完全不符。
如果上次那位潘小姐並不是杜睿添喜愛的類型,江醫生呢?是他喜歡的型嗎?
這樣想著直到晚上。
夜裏,又是杜睿添一個人走進來。
有些抱歉的看著我,他說,“事情還沒處理完,鴻叔實在走不開……”
淡淡的看著他,我突然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第四天,祥叔仍舊帶來紅豆粥。開胃的點心變成了杏仁蛋糕。
本都是我極愛吃的東西,但今天胃口卻不甚好。隻吃了小半碗粥,蛋糕連碰都沒碰。
懊惱的埋怨自己老糊塗了。祥叔說,天天吃一樣的東西,任誰都會吃不下。
想著祥叔的一番好意,勉強又吃了半碗。讓他把蛋糕放留下,說是留著晚上吃,他才笑著收了東西回去,一臉的成就感。
目送他出了門,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邊,哇哇地吐了起來……
夜裏,仍是杜睿添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走進病房。
第五天.
祥叔帶來一鍋新鮮的魚湯,和紅小豆燜的米飯。
懨懨的躺在床上,我不想說話也不想動,舌頭上結了厚厚的舌苔,喝水都覺得苦。
祥叔勸了又勸,隻微微抿了兩口湯,搖了搖頭,我說,真的吃不下……
第六天.
……
到了第七天,我突然發起高燒來。
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冷汗一陣接著一陣,最後連被子都被汗水浸濕了。護士趕忙跑去換了一床新的,沒過多久,又濕了個透。
後來江醫生也被請來了,檢查好久,她眉心打結,反反複複隻說了一句:明明都好轉了,怎麼會嚴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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