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香

第一卷  第三章 沉香（三）

章節字數：1496  更新時間：08-07-09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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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過了半晌，皇上輕輕地歎了口氣，可惜啊，舉世無雙的雙飛燕絕跡了。其實下了那道聖旨後，朕就後悔了。平身吧。說完，他抱起了我，親吻我的眉毛，溫厚地說，好香啊。哈……

    父皇，你說過，除了我不抱其他小孩的，你把她放下來。

    我一回頭，看見了一張氣嘟嘟的臉。他就是後來的溱王，溯遊。那是一個與玄笈完全不一樣的男孩，他幼稚的臉上寫滿了霸氣，眼睛裏全是堅定，仿佛全天下都會是他的。看見他的那一眼，我的心突然驚了一下，忐忑起來。

    呦，小溯遊生氣了。皇上笑了，美麗得嫦娥一般的皇後也笑了。皇上把我換到左手，蹲下身子，抱起溯遊，親了親。我看見溯遊得意起來，眉宇飛揚。

    沉香，給皇上跳個舞。父親怪別扭地說，母親的臉也陰沉下來。

    我立在紅地毯上，白裙如飛。我輕輕的唱，輕輕的唱，像是走進了夢鄉。

    大風起兮，香滿園，

    香滿園兮，胡不歸，

    胡不歸兮，長風起。

    ……

    月如水兮，沉香飛，

    沉香飛兮，引鳳歸，

    引鳳歸兮，月如水。

    ……

    我的歌聲有些清涼。我輕輕地舞，青絲飛揚，長裙飄蕩，我看見溯遊的臉，舒展開來，如花一樣。可是，我突然想起了離柘，想起一團模糊的影子，明亮的聲音。我停下了舞步，哭了起來。

    沉香，皇上在我父母來不及惶恐之前把我抱了起來，怎麼了？扭到腳了嗎？

    沉香不哭。溯遊拉我的裙角，我送給你玉佩。他說著便扯下腰間的玉佩，塞到了我手裏。冰涼冰涼的，透過淚光，我看到了上麵有一頭我從未見過的動物。多年以後，離柘告訴我，那是貔貅。

    後來，我就在皇宮住下了。皇上賜我飄香閣。

    經常陪著我的，除了溯遊，還有他的妹妹，綺薇。綺薇會舞劍，有一個江湖人作她的老師。綺薇還會飛，她總能替我摘到樹頂的花。綺薇和他哥哥一樣，很好強，也許所有的皇族孩子都這樣。我在這兒，談不上快樂不快樂，我總是隨遇而安。隻是，坐在飄香閣的窗前，看翹起的飛簷，陽光下閃閃的琉璃，常常想起離柘，想起那個我從沒有見過麵的男孩。有時也會想起玄笈，想起他孤單的留在將軍府。肯定沒有人了解他，沒有人陪伴他。他滿腹的話語無法說，隻能從眼睛裏憂傷地流淌。

    皇宮裏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和氣溫厚的皇上也不常見。溯遊和綺薇總是爭執，總是打鬧。我孤單地起舞，環佩聲聲，月光下清冷。我忽然發現皇宮是個比留香園更大，更溫暖的囚牢。我想，那高大的，紅色城牆外，會是多大的天地啊。

    我們仨在皇宮裏成長。

    十六歲那年，我已經出落成一個美麗的姑娘。溯遊強壯了許多，臉上閃爍著青春的光澤，眉宇還是飛揚，嘴角還是嘟起。溯遊被封了溱王，搬出了宮住進溱王府。綺薇沒有以前那麼吵鬧了，隻是武藝卻練得驚人，身子輕得像羽毛，一個溜轉便能摘下一朵水蓮花。可是，她不會蕩秋千。我總是奇怪，她連飛都會，怎麼不會蕩秋千？我坐在木板上，綺薇輕輕一推，水波一樣蕩開。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我一直思念離柘，一直想了十年。我從來不跟別人提起他，離柘是屬於我的，我不會跟任何人分享。這些年，我與玄笈見麵不多，卻知道他一直不開心。他沒有習武，卻讀了很多書，雜七雜八的，很多書。他還是穿著灰白的長裙，清瘦，憂鬱。很多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孟家還有個大公子。

    遇見采之，是在一個清涼的夏日午後。鬱鬱蔥蔥的青藤爬滿了飄香閣，風從縫隙間悄悄滑過，撩起夢的翅膀。我坐在園子裏的秋千上，白裙輕舞，是萬年神韻的馨香。我一回頭，風幽幽地響，梔子花開，愛在枝頭蕩漾。我輕啟朱唇。

    歌兮舞兮，嫋若輕煙，

    思兮舞兮，風若夢寒，

    不見佳人兮，浮若雲長。

    亂紅飛過，星星點點，落在頭上、肩上、白裙上。透過滿天紅雨，一個男人走了過來，珠冠繡服，華軒翠羽，飄逸的臉，立在樹下孤傲地看著我。他笑笑地看著我，一言不發。一刹那，心裏冰融一樣驚詫，我以為離柘來了。我慌忙跳下秋千，歡快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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